第3章 第003章本能

雨一夜未歇，周眉直至血尽流干，才没有了呼吸。

        这一夜，周眉同许晏清笑着叮咛，还给许晏清唱歌，那是他们从前唱给许晏清听过的催眠曲。

        到最后，许晏清再也控制不住对周眉的心疼，不忍周眉再为她坚持，承受着无边痛苦，同周眉哀求道：“阿娘，我会照顾自己的，你不要再坚持。”

        血一点一点的流尽而死，何其漫长，又何其痛苦。

        哪怕周眉一个痛字都没有说过，许晏清抱着她，触及她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看到流在尸体上的血越来越少，心如刀割。

        “没事，阿娘想再多陪陪我们晏清，以后，我们晏清再也没有阿娘了。”没娘的孩子，就连父亲也不在身边，她会有多难，周眉都不敢想。

        “在没有见到你阿爹前，晏清要记得，以后谁要是问你的名字，你就说你姓周，叫周晏清。在没有能力保护你自己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阿爹是许济，记住了吗？”周眉还有话要叮嘱许晏清，希望许晏清记牢。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以后我叫周晏清。”许晏清想让周眉安心。周眉笑了，“我们晏清真乖。”

        许晏清轻声地道：“我乖，我以后会去找阿爹，我也会找到弟弟，我会像阿娘一样照顾他们，保护他们，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如果她有能力，她就可以救周眉，可是，就因为她没有本事，没有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眉血尽而亡。

        “系统，没有止痛药？至少能让我阿娘死得不那么痛苦。”许晏清在这个时候连声追问系统，她虽然没有像之前和系统沟通一样把话说出来，她希望她在心里对系统说的话，系统能够听见。

        系统确实听见了，带着几分羞愧的低声道：“没有。我只有止痛药的方子，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不过，你想要得到方子，你得做任务。”

        “我在乱葬岗，你给我方子，我去哪里找原材料，就算找得到，来得及吗？”许晏清歇斯底里地质问，系统果断地把嘴闭上，不敢再吱声。

        “阿娘。”许晏清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无用之极的系统，说得自己有多厉害，紧要关头半点用处都没有。

        与其说许晏清在怪系统，不如说她更恨自己无能。

        许晏清紧紧地抱住周眉，想给她温暖，让她至少不会那么冷。

        周眉懂得许晏清的用意，更明白她的死对许晏清而言是多么大的打击。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死。她也想留在这个世界，看着她的孩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国已破，再无家。九囿人惨被屠戮，我支持你阿爹起兵，御外族于城墙之外，从站出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了为百姓，为天下而死的决心。阿娘不怕，晏清也不必过于介怀。我最怕的是你们因为我而无辜惨死。晏清，阿娘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周眉有私心，更有为天下的公心。

        为此，她终是舍了她的孩子，让他们孤伶伶地活在这个世上。

        “我会活着。我不仅活着，阿娘的理想我也会拼尽全力做到。”

        如果说穿越重生，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时代，炎朝。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在史书上学过的朝代。

        她从史书寥寥几字中读到，九囿内乱，引外族而入，朝中争斗不休，突赫南下，以雷霆之势攻城略地，短短几十年，九囿人惨死，血流成河。

        八年来，纵然见到这个世道的黑暗，百姓几乎易子而食，她也懦弱地没有想着去改变；看到周眉死，只因她是心系天下的人，有着坚定信念，至死不渝。

        想为百姓带来光明；想让百姓站起来；想让异族不再横行，想让国泰民安；最终因为不屈，不服，而被杀之。许晏清不希望再发生同样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这个世界。

        把制定这狗屁不通规矩的人打败，由她来制定规矩。

        “好。”周眉顿了半响，可是一想许晏清能有这份决心，能够做到她做不到的事，又有什么不好。

        周眉露出了笑容，随着雨歇，天空出现第一道光，这一抹笑容，永远定格在周眉的脸上。周眉合上了眼睛，许晏清从此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

        周眉明明已经痛不欲生，却还是坚持陪着许晏清到现在，只是为了能多陪一陪许晏清。许晏清心里再难受，也不曾在周眉眼前流出半滴泪。

        可现在，周眉离开了，再也回不来。她的阿娘，再不会对她笑了。

        许晏清紧紧地抱着周眉渐渐冰冷的尸身，终是忍不住地哭出来。

        许晏清抱着周眉哭得不能自己。直到太阳照亮了整片天，许晏清才不舍地放下周眉，缓缓地起身，走到一旁去拾了一堆柴。

        虽然昨日大雨不歇，冬日柴干，许晏清解下身上的衰衣和斗笠，将柴火堆得比她还要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才将周眉拖到火堆上。

        周眉生前最是喜净，许晏清赶到一旁的水池，用水为周眉洗干净脸，再用手指为她理顺了头发，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裳。最后，强忍了泪水，拿出火引子点燃了火。

        火烧了半天，看着周眉一点一点的消失，随着大火熄灭，周眉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许晏清最后对死人堆磕了三个响头，从一旁的死人身上扒下几身衣裳，将周眉的骨灰用包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得严严实实。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掉出来。

        许晏清收拾好周眉的骨矿，回头看了堆成山那么高的尸体，再去拾了一堆柴火丢到尸堆上，再次点燃。

        她无法为他们收尸，至少能免了他们尸体受罪，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可是，许晏清抱着周眉的骨灰没有走多远，便觉得头晕目弦，支撑不住地坐在地上。

        头昏眼花的原由，许晏清很清楚是什么。

        知道，却觉得更可悲。

        人的本能，饿了需要吃饭，她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粒米了。

        “宿主，新手大礼包你抽到了食堂，你可以进系统吃饭，系统管饱。”自从被许晏清大吼一声后，系统老实了不少，这个时候也明白了许晏清遇到的困境是什么。

        饿了两天的孩子，又悲痛交加，许晏清现在能好好地坐着已经很不错。

        许晏清泪如雨落，心下悲凉，她问：“我可以把我阿娘的骨灰带到系统吗？”

        系统面对这送命题，一想它又不是活的，没命。系统老实地回答，“没有。外面的东西带不进系统，系统的东西也带不出去。”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用，你有什么用？”许晏清歇斯底里地大喊，双目通红，死死地盯着前方。就算系统在她脑子里，她只当了它就在面前。

        “我，我没有能力帮你救任何人，可是我可以救你。想要改变世界，你只能靠你自己。系统绑定宿主，是给了宿主机会，让宿主可以有机会避免像今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系统一开始气弱，但随着一字一句响起，它找回了底气。

        它的作用本就不是起死回生，可以满足任何愿望。但是，它可以让它的宿主变得真正强大，真正能够改变这个已经饱受欺凌的民族，让九囿变得强大，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繁荣昌盛。

        许晏清气坏了，想到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眉在她的面前被杀，血流尽而亡，她的心里便控制不住的怨恨。

        系统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绝望，她就算明知道不应该怪系统，总是控制不住。

        好在，系统骂醒了她。周眉死了，她无能为力，同样的事，她不能一直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许晏清看了看四下，将周眉的骨灰藏了起来，一个念头闪过，她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系统。

        系统相当的乖觉，为许晏清指路道：“食堂就在前面，这里是菜单，只要宿主点餐，宿主想吃的东西就会很快准备好。”

        许晏清看了不远处出现了黑白简约装扮的餐椅，摆放的是金属餐桌和木椅，许晏清看不到有其他人，她现在也没有精力追根究底。

        一眼扫过屏幕上的菜单，许晏清点了一荦一素一汤，再加一碗白米饭。

        “请用餐。”许晏清刚点完菜，系统的声音响起，只见餐厅那处发出一阵声音，许晏清要的饭菜全都停在餐桌前，且都冒着热水。就好像有人刚做出来的。

        许晏清惊奇不矣，依然没有开口。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所有的饭菜，本能收拾碗筷时，餐桌一旁打开了，一个声音道：“请将碗筷轻拿轻放，避免损坏。”

        作为一个懂礼貌的孩子，许晏清也做不出吃完砸碗筷的事儿，整齐地将碗筷放进去，餐桌再次合起，恢复刚刚的平整。

        一眼扫过，许晏清念头一闪，马上出了系统，可怜系统想趁机表现表现，证明它其实不是那么没用，无奈许晏清根本不给机会，它只好闭嘴。

        许晏清抱着周眉的骨灰进城，行路匆匆，怎么也没有想到，城门在前，一阵喧闹声传来，许晏清感觉有人朝她冲来，本能护着周眉躲开，对方竟然往她怀里塞东西。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许晏清出手扣住对方丢往她怀里的手，也才看清，对方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衣袖破烂，披头散发，根本瞧不清面目的少年，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被人捉了个正着，瞪大眼睛盯着许晏清。

        这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叫嚷声，少年回过神，松开了手里拿着的玉佩，掉入许晏清口袋，且大声喊道：“小偷，捉小偷，捉小偷。”

        许晏清耳朵动了动，倍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

        怎么能不熟悉，昨天她刚用这招甩了人贩子，没想到才隔了一天，竟然被人用同一招阴了！

        这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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