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写给父亲的信 （三）

父亲大人安好：

        自从今年夏天至今，父亲身体出现严重病情以后，家里的一些矛盾也凸现出来，使得兄妹反目，人人痛苦。尤其是大姐最近突发事故，导致开颅手术后至今昏迷不醒，真可谓祸不单行！

        父亲第一次来滨海住院治疗，效果显著。多年不上门的哥哥嫂子也来滨海的医院探望父亲，并且陪护多日，令人欣喜；大姐二姐以及我们两口子也主动替换轮班，照顾父亲，最后父亲却放弃了手术机会儿。后来我问他，他说怕死，其实我总感觉他是羞于公开自己的养老钱去向，或者说羞愧自己的积蓄如此之少而不想手术，从而可以省下一些钱，用于你们二老的养老。再者，医生也半推半就说老人年岁大了，都八十二岁了，别冒险了。于是，我们似乎抱着侥幸心理，以为父亲的病就这么好了。

        八年前，当父亲查出有糖尿病且日益加重的时候，需要打胰岛素。我和大哥商量在镇医院给你们二老找了三间平房且装饰一新，紧邻大哥家，这样就希望你们二老的养老问题有了着落。可惜，父亲念二姐的耐心和细心，经常电话叫二姐过来，向护士学习打针，于是，一来二去，二姐的频繁到来使得哥嫂对其产生意见，继而嫂子小姑大打出手，矛盾重重，而你们二老却觉得女儿没错，最后，放弃了这个家，又回到了老家居住。从此，由二姐二姐夫来回照看你们，帮你们买些吃的用的送去。春节的时候，我赶回老家过年，劝说大哥跟我一起回家，母亲听说了很生气，说什么要插上大门，我也不许进来的话。大哥很伤心，赌气下车，再没有来。

        说实话，对于二姐一家你二老很偏向，而对于大哥大姐甚至我都有些冷漠。这么说吧，孙子辈的六个孩子，只有二姐的小女儿在你们二老身边带了十多年，一直到初中——你当时希望去镇上，也是希望照顾这个外甥女上学。记得年迈的父亲辅导她功课的样子，叫我很是感动，可惜，这个孩子最后不是很出息，只是上了一个职高，并且认了一个干爹，给她买些东西，母亲高兴的样子至今我都记得，而我却怎么也不高兴不赞成，要知道，当今社会，干爹是个贬义词。果然，后来二姐一家跟这个所谓的干爹闹僵了，不再来往了。母亲解释说是这个男的情人不同意他们来往，虽然他干爹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儿媳妇，而人家儿子是有女朋友的。这都是母亲的一面之词，且母亲对外甥女有这么个有钱的干爹的失去有些遗憾的样子。

        我对二姐二姐夫的为人一直有些芥蒂，你想啊，夫妻双方的兄弟姐妹都不来往不上门，只有我这个弟弟看在他们对你们二老的照顾上，不计成本地“讨好”他们，包括母亲有时候也给我施加压力去他家拜年，过节送东西过去，甚至我回老家不在自己吃饭而是开着车拉着你们一起去二姐家吃饭。我叫大姐大姐夫回来，母亲以各种理由借口不同意，甚至一次二姐要赶走大姐，大姐哭着真要走，我说这是我家，谁敢撵走大姐？！二姐过于强势，所以，软弱的大姐总是受她欺负，至今——前几天大姐的意外事故，该不是咱家乌七八糟的家务事儿把她给整懵了骑电瓶车摔倒了？不得而知。

        九月中旬，我有一个出国考察的任务，很多手续要做。父亲病情恶化，送到了县医院。大哥一直在身边陪护。二姐借口回家收花生，没有去。却几次告诉我父亲病危，叫我回去。我只好叫妻子回去两三次探望父亲，输血，打白蛋白，父亲的身体状况又好了起来。我出国回来没来得及倒时差，就回去看望父亲。因为他决定来滨海手术，我预定好了病房，在最好的一家医院。可是，当我回去来父亲的时候，父亲却犯糊涂了，说什么没钱，看不起病，死了算了，任凭舅舅舅妈和大哥二姐如何劝解，他就是不同意来滨海。我只好返回，半路上听到大姐出事了……我赶回县医院，忙着签字给大姐开颅手术，万幸，她没有离开我们，就是昏迷不醒，重症监护。

        我回滨海第三天，二姐叫了120把父母送给我，就回去收花生去了。我一边照顾父亲，还要照顾母亲，要知道母亲连个食堂都不能去，不必说取药划款等等。黄金周七天以及后来的一个多周，都是我和母亲以及大哥在陪护父亲。后来二姐来了，本来说此后多久都行，结果第四天就说要回去干农活，二姐夫不高兴等等，最后竟然说叫我不上班回家照顾父亲，“反正你不上班也有工资。”她永远不会理解一个我的辛苦。我这几天不上班，或者家里有事儿就赶回去不论周末不周末，都是因为我有一个好的团队有些好的同事，而二姐把这些人情看做理所当然。

        父亲的工资不低，作为一个退休老教师现在一个月6000多元，可是通过这次住院手术我才知道，父亲只有不到六万元的积蓄。我不反对父亲的钱给了二姐也不赞成把送给二姐的钱要回来，可是父亲说有十来万在二姐那儿，想要却没证据。开始我听母亲说二姐带些钱过来，我还觉得二姐很有良心，可是后来成了父亲看病钱不够再子女平摊时候二姐出该出的部分，再后来，二姐牢骚说二姐夫算过了，这几年伺候父母赔钱了，父亲给的那点儿钱根本不够他们的劳务费。我火了，叫她滚，叫她回家和二姐夫好好算算账，父亲欠你们多少，我给！父债子还。二姐毫不客气地说，给钱我就要。我告诉她，要知道，老人的养老钱是烫手的，不应该给你多少就拿多少。而大哥大姐的观点一直是：二姐把老人的钱拿去，理所应该由她照顾老人，所以，大哥大姐很少参与家务事儿，只是这次住院来轮番陪护，给钱，都不要。

        父亲是胃癌晚期。我能做的只是尽量找医生，采取积极措施。最后查了鼻肠管。父亲彻底失去了手术机会，因为腹腔胸腔都有了积水，白蛋白打了一个月。奇怪的是带来的身份证丢了，存折的钱提不出来，我说不要紧，我有钱。

        心情凌乱！送父亲回了老家，大姐转院来了滨海，可是即便可以离开重症监护室，那个医院也没有床位，要等半个月。于是，我求人找关系，转到了另一个不错的医院，这样可以离我家和侄女以及大姐的两个女儿的家近便一些。而一周以来，都是母亲在医院照顾父亲，二姐却一直没露面，原因就是我得罪了她，必须去给她赔礼道歉。我最后屈服了，给她发了短信，可是，她来电话说，我二姐夫也生我气，叫我去她家给二姐夫道歉。我火了，质问她是不是我还要给她女儿道歉呢？因为她小女儿来电话短信质问我为什么叫她妈“滚”，你们太欺负人了等等的话。

        我告诉二姐，咱姊妹的矛盾再尖锐，也不影响我们孝敬老人。你们两口子的矛盾一样不能成为孝敬老人的借口。这和父亲给你钱再多，也不能说我们兄弟就不去孝敬老人一样的道理。

        我写了年假条，决定休假，半个月加周末，就是21天。妻子也计划如此，这样我们就可以照顾老人42天了。大哥42天，就是八十四天，八十四天以后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呢？……

        爸、妈，我想说的就是你有四个子女，养老问题怎么能靠一个孩子呢？如果这次出事故的是二姐而不是大姐难道你们就没法养老了吗？俗话说，所有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同样道理，人老了，年岁大了，所有孩子都应该往跟前聚拢，而不是驱赶，仅仅依靠某一个孩子来养老；再就是，咱家你们的养老钱也就是积蓄，你们一直对我们三个不提一点儿，我们隐约知道你们这些年没少帮助二姐家买联合收割机，买拖拉机，买汽车，给大女儿去县城买房子，等等，但是，我们真没想到你的积蓄只有这么可怜的一点儿，连自己的手术费都不够……我们不反对你们给二姐一些劳务费，可是，我们是不是大体应该有个知情权呢，作为家庭成员？父亲的观点是这不是救济金，没必要公开公示！我觉得不妥。

        大哥和我为了大姐已经筹措了捌万元送了过去。哪天他因为父亲不想出钱救济大姐而大发脾气，并借口他也不管你们了。如今出现了如此尴尬的局面，如何破局，我想等我这个周末回家一起面谈吧，或者找个街坊长辈，一起说道说道也就解开了，何必打《调解》电话呢，妈？要知道，我们上了电视，你的儿子、媳妇还有法做人吗？我们从来没说不养老，轮着养，雇人养，或者去养老机构，都行。可是，我父亲却偏偏要二姐来伺候……我想，是不是父亲觉得钱给了二姐，就必须二姐伺候呢？而不是仅仅因为二姐伺候的好。大哥嫂子，我，和媳妇都伺候的不错吧？大姐，如今不能伺候你们了……

        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就是在脑子一片浆糊的情况下打一下字，或许就能理出思路来了。

        别不多言，顺致安祈！

        不孝儿叩头

        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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