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长嫂比母

长嫂比母，是指家里大嫂对于这个家庭的风险特别是对年龄偏小的小姑小叔们的关爱可以堪比母爱的意思。这是老家的一句俗话。

        兄妹四人，哥哥老大，大我十一岁。四十四年前的金秋，当我在老家的土炕出生的时候，十一岁的哥哥兴高采烈地按照母亲的吩咐，跑到村委大队办公室给我报户口。“书记说了，我弟弟命好，这个时节出生的鸡，敞开了吃各种粮食。”哥哥兴奋地和母亲说着话，同时把大队分的一袋子小米放在地上——其中就有我的一份。

        嫂子和哥哥结婚的时候，我才小学刚毕业。那天我欢快地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和亲朋好友一起等待新娘子的到来。并且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就是在自己的自制“洋火枪”的枪管里放满了黑色的火药——那是过年时放鞭炮时候捡来的哑炮。一身红色装扮的嫂子在众人簇拥下进门的时候，我搂动了扳机，对着天空放了一枪，只不过我的枪声在密集的鞭炮声中不是很突兀，可是，我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枪管没了，那是炸裂了！万幸的是看看周围的人群，特别是满脸笑容刚刚从我身边过去的哥哥嫂子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才稍作安慰。

        大哥在烟台工作，嫂子在公社医院的药房当药剂师。我喜欢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各种中草药混合在一起的淡淡的味道，更喜欢去她药房里玩耍，因为可以索要输液管，用来做弹弓，也可以索要大型针管和针头，用来向小伙伴身上喷水，而各种小药盒子，特别是金属制作的，可以用来做文具盒。当然，最为贵重的礼物是嫂子出席一些表彰会得到的奖品如塑料皮日记本，是我的最爱。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大哥偶然发现我在学校的表现不是很佳，特别是总体成绩有些下滑，在《青少年政治思想修养》的考试中竟然作弊！惨在我的政治老师是嫂子的嫂子，她一股脑地把我晚自习打架，夜里不睡觉而是出去偷苹果等等不该她管的事儿都告诉了大哥。

        大哥叫我到他家吃饭，看着我狼吞虎咽地样子，说了一句：“都吃到嗓子眼儿了！什么时候你的分数也能到这个高度？！”将近青春期有些要好的我差点憋死！

        于是，大哥和嫂子给我弄了一个空房间，布置好了被褥书桌台灯，我搬出了大通铺的布满虱子和跳蚤的学生宿舍，过起了走读生活——这在镇上，只有那几个“公家人”的孩子才有的高人一等的待遇。当然，吃的饭菜都是嫂子自己做的或者医院食堂里的，比学校的饭菜好多了。与此同时，我的学习成绩也突飞猛进，哥哥嫂子露出了笑脸，终于，初中毕业，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一中。

        高中时候，大哥偶尔骑着摩托车来学校看我，带来嫂子和母亲做的馒头咸菜等，过问一下我的学业。嫂子给我织的那件毛衣，引起很多男同学的嫉妒和女同学的羡慕，特别是我喜欢的那个女同学，当她仔细观察毛衣纹理线料时候，我的脸红了，心跳加速，好在她没有发现而已。

        高中毕业后，我不负家人所望，考上了大学。大哥和嫂子十分高兴。入学时候的皮箱记得是嫂子提供的。大学毕业的时候，嫂子托自己的舅舅为我的工作忙碌，并且叫我融入了异乡的这个家庭，周末偶尔去他家改善伙食。

        参加工作以后，大哥兴高采烈地受嫂子委托，来这个城市看望自己的弟弟，遗憾的是当时工资还没有发下，我的日子过得很拮据。大哥请我去饭店吃饭，我看着青椒炒肉竟然落泪了——我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吃肉了，而自己却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啊……大哥安慰我，慢慢来，不要着急，努力工作，好好做人。嫂子在电话里也经常问长问短——那时候，老家的人只有嫂子可以用电话联系上。

        女友意外怀孕，这在九十年代初期，作为一个在校大学生，可是件大事儿！无奈之中，我和嫂子说了，嫂子命令我立刻带女友回老家，在她的医院堕胎。她伺候了一个周我的女友后，送我们上了长途车，我发现包里多了一盒避孕套——那个时候，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

        后来，女友和我分手了，我的精神遭受的很大的打击。嫂子安慰母亲，又安慰我，还叫大哥找我女友谈话，目的想挽回这段感情。可是，都没有成功。

        经过了一段行尸走肉的调整时期，我日渐走出了感情的沼泽，和现在的妻子恋爱了。嫂子极力撮合，每次回家，嫂子都和妻子在一起交流，忙上忙下，处处照顾自己的这个小妯娌。而我，像小皇帝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热炕头上享受着家庭的温馨。

        儿子出生了，我第一时间电话告诉嫂子，嫂子比自己有了儿子还要高兴，因为她生的是女孩，而父母期待着我的“这一炮能不能打响”。回老家过年，嫂子费了很大努力叫单位的车“顺路”把我们捎回去，他的侄子就免得受冻挤长途汽车了——按老家的风俗，没有儿子的老人去世，都是有侄子送终的。“俺有贝贝。”嫂子总是骄傲地说。贝贝是儿子的乳名。

        如今，嫂子已经退休了，可是为了这个家的经济来源更多一些，她返聘回医院继续工作。侄女也快为人母了，嫂子哥哥就经常来这个城市看望侄女。我对嫂子说，中午请你出去吃个饭吧。儿子带着我们转了一大圈，终于选定了一个异域风味的餐厅——他说，不能太简单。是啊，这是我第一次在外边请嫂子吃饭。

        饭菜数量不多，都很精致。嫂子很津津有味地吃光了盘子，没有浪费一点儿。看到嫂子花白的双鬓，一脸的皱纹，我有些伤感——这是三十年前嫁到我家的那个姑娘吗？

        那个时候，家里种了很多地，每到秋收麦忙季节，嫂子和大哥都成了家里的主劳力，因为父亲在外地教学，而哥嫂子的休假可以调整。母亲心疼地叫他们休息，他俩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累坏了，有国家养着，而弟弟妹妹却还没有着落。”这句话感动了母亲一辈子。

        美中不足的是，大哥和嫂子与二姐发生了矛盾，惹得父母对他们城建很深，四年没有一起过年了。说起家务矛盾，嫂子和大哥都是一脸茫然和无奈，我也很少提起……

        嫂子就要当姥姥了，一脸的幸福。如今侄女车房齐全，侄女女婿的勤快善良憨厚能干，小两口衣食无忧，工作稳定，更增添了嫂子的幸福指数。怪不得大哥“活得越来越滋润了”——嫂子的话。

        大哥的收入不高，可是，嫂子爱他如初，从来没有一点儿刺激大哥的话语。家务活嫂子全部饱览，大哥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天天乐呵呵地酒足饭饱以后，就举着我送的紫砂壶，啜一口香茶。

        “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人活得就是一个心态。”嫂子说。

        上次嫂子和大哥侄女一起来我家做客，品尝各种烟酒海鲜以后，我大方地送给他们我的奖品电磁炉等东西。我对老婆说，对嫂子，就要像老母亲一样孝敬，嫂子撇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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