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百零五、荣光之路

方若绮和关古威最后还是上了头条新闻。标题特别热闹。

        “方若绮、关古威秘密幽会？”“深夜电车独家直击！”“关古威经纪人希望黎华祝福。”连标点符号都是声情并茂的。现在的狗仔为了博眼球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得到消息的夏嫣脚踩风火轮直奔方若绮家，不是说了别出幺蛾子吗？！

        方若绮也很无奈啊。就是朋友之间普通的喝酒吃饭，结果被描得这么黑。更无辜的是黎华，兢兢业业在山沟里拍戏，一觉醒来就被扣了顶帽子。

        “吃饭就好好吃饭，坐什么公交车啊？！”

        “我以为，认不出来么。”方若绮心虚地越说越小声。

        “我的天。”夏嫣无语，“不能因为对方是关古威你就放松警惕啊。也不看看他和钜子闹成什么样了。别人都躲得远远的，你倒好，直接送人头。”

        “所以这新闻是贺总干的？”

        “你说呢？”夏嫣白了她一眼，“都希望黎华祝福了。”

        她这话不知怎么的就戳中了方若绮的笑点。

        夏嫣被她搞得一点儿脾气都没了：“绯闻闹得越大，关古威就会对你越愧疚。贺总在要挟他，逼着他去谈条件。”

        原来如此。方若绮想，关古威那个老好人碰上贺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过他们闹他们的，就算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为了让粉丝安心顺便也打翻贺总的如意算盘，她率先在个人微博上辟了谣。

        但谁知道当事人的辟谣竟没什么人搭理。

        之后几天，这条绯闻被各路营销号kol传得越来越真。什么同款，什么眼神故事。16倍镜外加05倍速，美其名曰“磕糖”，实际上就是在找猫腻。虽然她的粉丝用微博截图四处澄清，但不少吃瓜群众却自说自话地祝福上了。他俩自从方若绮加入eami就一直在贩卖友情。关古威的私生活风评又特别好。朋友变爱人的戏码，广大群众喜闻乐见。

        就连林立翔都凑热闹给方若绮发了条消息：“你竟然把魔爪伸向了阿威？口味怎么这么清淡了？”

        “滚。”方若绮一点儿没客气。

        梁安在向黎华汇报完工作后，将绯闻截图发送了过去，并重点标注了“关古威经纪人希望黎华祝福”几个大字。

        “这是最近娱乐圈最火的新闻。”梁安一本正经地说。

        黎华的消息半天才回来。只有六个句号：“。。。。。。”

        梁安推了推眼镜，运指如飞：“方小姐否认了。”

        三个字：“知道了。”

        关上手机，梁安那张严肃的扑克脸难得露出了笑意。

        黎华裹着身上的羽绒服，整个人缩在座位里直跺脚。太冷了。睫毛都要结冰了。山下的镇子还没这么夸张，谁想到进了山里就跟进了北极圈似的。他扳着手指数了数日子，可算见到曙光要回去了。

        保姆车的暖气开着最大马力直吹。手机因为外面的低温掉电很快。他将手机充上电，在车里来回走动一番，直到四肢逐渐回暖，才又重新坐下来仔细看看梁安说的这个“大新闻”。

        微博上不少方若绮和关古威的消息，还有营销号“贴心”地做了长文总结，歌颂他们携手并肩一路同行。

        这俩人……黎华心里哼了一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方若绮遭受无妄之灾了。上次是迟浩，为了澄清绯闻勇敢出柜。结果遭来揣测，说当年他俩拆伙可能是因为对方爱而不得。

        什么乱七八糟的。黎华无奈。

        黎华对外宣称没有私人社交账号，所有消息都由工作室官方账号发布。但以他当年跑去自己粉丝站注册发言的劲头，想也知道不可能真的没有。事实上他总是有那么几个小号的。他们隐藏在浩如烟海的网络世界里，在密不透风的窥探中寻求一片小小的喘息空间。

        方若绮的辟谣显示在他的微博首页上。简单的一个字：假。似乎可以想像到对方发出这条微博时不屑的表情。多一句都懒得解释。这家伙在面对新闻媒体时所表现出的自在是真的很酷。

        或许她这言简意赅的辟谣对别有用心的营销号和凑热闹的路人来说收效甚微，但却让此时拿着小号冲浪的某人很是满意。

        “那个人陪我走过了一段艰难的路。因为有他才有今天的我。”

        黎华想起方若绮曾经这样形容她的心上人。携手并肩一路同行，或许稍稍符合这条线索，但他知道，关古威没这么大能量。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论坛上有人盘点娱乐圈的几对遗憾cp。有关古威和方若绮，也有他和席若芸。黎华点赞了一条热评，将app退出，撩起窗帘去看窗外的雾凇。大片大片的冰晶凝结在光秃秃的枝丫上，宛如白色新叶，在万物凋敝的冬季焕发着新的生机。琉璃世界白雪蓝天。这是上天送给他们的礼物，以犒劳辛苦工作的人们。

        “遗憾是留给那些两情相悦的人的。而这些真相是假的cp不过是无关人士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正想得出神，有人敲响了车门。黎华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枯瘦的老人。他连忙将对方拉了进来。

        黎湘离摘掉棉帽子露出里面灰白的头发。他年过古稀，但形容却仿佛已入耄耋。

        “您怎么来了？”黎华问。

        黎湘离坐到他对面搓了搓手说：“不放心上来看看。”他瘦得厉害，一双手像老树枝一样弯曲粗糙。

        黎华皱着眉不禁担忧地问：“今天胃好些了吗？这么冷就不要上来了。”

        黎湘离前两天呕吐发烧，今天刚刚好转。他的身体是被年轻时的拼命搞垮的。这几年不知怎么的，衰老得特别厉害。可能也是感觉到自己大不如前，像是要耗光最后一滴热血似的，他给自己留了两个重量级剧本，拍完就退休。目前这部《远方来信》便是其中之一。这位大导演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他爱的华语电影。发妻去世得早，唯一的女儿也先他而去，就剩下他一个人老来孤独。

        黎华是被他一手带起来的。是他的伯乐，也是他的恩人。事实上早些年因为同一个姓，不少人以为他们有血缘关系。黎华和父母闹得最僵的时候，逢年过节偶尔会和黎湘离一起。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阖家欢乐的日子里报团取暖，竟体会到了一点儿天伦之乐。

        黎湘离打开满是磕痕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慢慢地说：“好多了。在山下闲得慌。上来还有点儿事做。”

        黎华说：“您就操心吧。”

        “操心一辈子了。晓阳有想法也有热情，就是做事毛躁不太仔细。”范晓阳是他的学生，也是这部戏的副导演。

        黎华撩开窗帘，看到范导正指导着摄影高空俯拍。这片雾凇太美了，不拍浪费。但摄影显然没有和这美景相匹配的好心情。他垂头丧气地由着对方拿捏。

        黎华说：“也要给小辈一些表现机会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黎湘离叹道：“他和我年轻时候很像，太固执了。再磨几年吧。否则老了全是后悔。”他说这话时目光浑浊又悲伤，像一尊年久失修的雕像。

        黎华心中不由得一酸：“回去之后把身体养好。后悔什么？精彩的退休生活还等着您呢。”他这两年总说这种话，好像要行将就木一样。黎华猜测可能和他早亡的女儿有关，但老人不想提，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黎湘离笑道：“好，听你的。你也是。别太拼了。像我，老来都是病。”

        黎华应景地捶了捶背：“确实。这半年连轴转，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黎湘离说：“这里比较艰苦。转年去影视城就好了。趁着过年好好歇歇。”

        “休息不了。”黎华苦着脸，“前两天周映彤还催我回去练舞。当我是机器人，喝饱了油就精神抖擞。”

        “啊，对。”黎湘离恍然，“艺能天王大赏。第几个了？”

        “第四个。”

        “可真有你的。”黎湘离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辉煌的成绩连他都倍感骄傲，“前无古人，大概也后无来者了吧。”

        “我能有今天全是靠您啊。”黎华由衷说道，“如果没有《傻人有傻福》这部电影，我大概就此沉寂了吧。”

        黎湘离摇头：“命运给你机会，你抓住了她。记得我们合作的第一部作品吗？我说过，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

        编剧绞尽脑汁写出了一个得天独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少年黎华。可她终究不明白这个男人的魅力其实尽数来自于他这18年跌宕起伏的艺术人生。高山与低谷，一次又一次跋涉与翻越。少年成为了男人。

        如果杨青青还活着，她会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这段危机四伏却又辉煌荣耀的历史。小到每一张唱片，每一部电影，和每一年的新闻。可是她不在了。对于黎华来说，往事就像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静静的，只在视线触及的刹那轻轻闪烁一下。

        他的18年充满了悲喜，但真的罗列出大事件却又十分简单。20岁出道，21岁被黎湘离挖掘出演了一本校园暴力题材的电影。那是他的银幕处女作，让他一举拿下了当年的最佳新人奖。星探在鼓励那些对娱乐圈充满遐想的少男少女时总会说，天王黎华也是跑龙套过来的。但实际上他的龙套生涯并不久。只是为人要强，因为不是科班出身便比别人更刻苦一些罢了。

        黎湘离的成就不仅仅是因为他指导了许多经典作品，更多的是他在□□演员方面方法独到。21岁的黎华有着惊为天人的相貌和动人心魄的易碎感。在导演的精心打磨下，他像一颗璀璨的钻石几乎一出现就俘获了所有观众的心。因为金像奖的人气积累，他转年便出了第一张个人专辑。之后事业逐步走高，26岁拿到了人生第一座艺能天王奖杯。而当时他的竞争对手便是高明权。

        那时的他风头一时无两，人气无人能敌。但到底少年心性急功近利。之后，他在一部作品中发挥失常以致恶评如潮。高处不胜寒，墙倒众人推。他几乎一夜之间便从当红炸子鸡变成了虚有其表的营销咖。对手们买了大量通稿质疑他的奖杯含金量，更有人调查出他经纪人的惊人背景牵扯出评审黑幕。那个时候社交网络还没有兴起。人们了解新闻的渠道还是通过媒体。而媒体的失守便意味着口碑的彻底崩塌。之后，他的经纪人吴荀卸任，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雪上加霜。

        那段时间的纷争黎华已经记不太清了。唯一的印象便是难，特别难。他握着一个黯淡无光的星星奖杯，茫然四顾，诽谤与谩骂将天地都染黑了。

        27岁那年，他几乎整夜失眠。接不到好工作，便逼着自己放下身段从头开始。后来他成功试镜了一个喜剧片，但制片方很是犹豫。最后是黎湘离给他说了话，才让他得到了这个机会。而恰恰是这个喜剧片让一切有了转机。他不仅在这部片子里打通了演技的任督二脉，还收获了刘仲星这个好朋友。但是生活太会戏弄人了。就在他以为一切要好起来的时候，发生了著名的“粉丝自杀”事件。这一次，所有人都认定他是真的完了。

        每个人都逼着他说话，但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是错误。他在恶意的深海中被剥夺了呼吸权。

        救他的还是黎湘离。一部《傻人有傻福》，黎导力排众议，强横地指名。他在这部电影中饰演了一个智力略有欠缺的结巴。被精雕细琢过的演技，让阿呆成了能够写入影史的经典角色。之后，“自杀”事件真相爆出，他的名声随之被洗白，事业终于开始全面起飞。30岁那年，迟浩留下一首《killer》便毅然转身。这位在他困苦时不离不弃的好搭档，却在他荣光加身时离开了他。32岁他再度登顶。之后的六年，几乎整个娱乐圈都在被名为黎华的大魔王所支配。

        回忆不长，苦甜参半。黎华不喜欢将伤痛展露人前，所以也鲜少回顾往昔岁月。过去的都过去了，那些将要到来的才是值得抓住的。一个月后，他将获得人生的第四座艺能天王奖杯。或许正是在这样的人生分水岭，面对黎湘离他才会感慨万千。原来那么坎坷的路，他都走过来了。

        黎湘离似乎也陷在某个回忆里。他们相对半晌，默契地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黎湘离突然开口：“今年的金像奖快了吧。”

        黎华点点头：“提名就这几天。”

        “你能提名哪部？”

        “大概率是《爱在花开的季节》。无论是深度还是张力《威尼斯之恋》都不如《爱在》。”

        黎湘离想了想说：“都是王瑞恩导的。”

        “是啊。”黎华说，“今年事情多，这两部都没帮他好好宣传。明年指不定要怎么被压榨呢。”

        黎湘离难得露出欢畅的笑容：“你们的关系很好啊。”

        “不好。”黎华干脆地说。

        黎湘离哑然失笑：“能坦荡地说出不好，关系确实很不错了。”

        黎华奇怪地看着他，没有接话。他鲜少在老人脸上看到这样轻松的神情。他和王瑞恩关系好不好又能怎么样呢？

        “对了。”黎湘离话锋一转，“方若绮你很熟悉吗？”

        “嗯？”黎华一愣，“怎么了？”

        “她怎么样？我看王瑞恩很看重她。”

        “王瑞恩确实很看重她。”黎华抄着手，话里有话，二郎腿也翘起来了。

        黎湘离奇怪：“怎么？人不好？”

        “没有。”黎华连忙解释，“她的演技目前还不成熟。但是悟性很高又肯努力，遇到会雕琢的导演会有惊人的发挥。至于日后的成就，如果有心必然不可限量。”

        “嚯。”黎湘离没想到他会有如此评价，吃惊极了，“我从没听你这么高地评价过哪个同行。”

        “我向来实事求是。”黎华说。

        “这样啊……”黎湘离喃喃自语，“那我就放心了。”

        “怎么？”黎华问，“您对她感兴趣？”

        “有一点儿。”黎湘离说，“我的最后一部戏需要一位会唱歌的女演员。”

        黎华失笑：“如果是这样她大概会开心疯了。”

        这一年的金像奖提名名单在几天后公布。方若绮提名了最佳新人。和她一同提名的三个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最佳男主四位分别是：黎华、高明权、马智文、童靖阳。最佳女主分别是：徐心宁、古芊菁、林妮雯、温宁珊。

        每年的金像奖都是撕逼扎堆的地方。今年更甚。这张小小的名单宛如一封请柬，把整个娱乐圈的人都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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