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七十八、从头再来

两天后，金皓薰联系方若绮，同意了黎华的合作计划。

        方若绮接电话的时候很不自然，甚至还纠结于怎么和对方解释自己在这次合作中的立场以及与黎华的关系。好在金皓薰根本没问。他的态度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亲兄弟明算账”。于是方若绮便觉得自己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那天从医院回家，她仔细想了好久。合作需要规矩，掺杂太多感情就会变得复杂。中国人好面子讲人情。然而肝胆相照的是朋友，背信弃义的也是朋友。能够在前期将一切利益分割得明明白白，反而是保全友谊的手段。换句话说，如果方若绮拍给金皓薰500万然后大方表示不着急你看着还吧，金皓薰反而压力山大了。

        对方既然表达了合作意向，黎华也极有诚意，相关的法律流程开始有条不紊地暗中进行，而黎方二人也第一次拜访了翱翔天际。

        翱翔天际位于高新区的一幢中档写字楼里，十五层的位置视野不错。写字楼的一个平层很大，翱翔天际不过占据了其中一角。狭窄的两扇玻璃门上用磨砂带印着：翱翔天际娱乐有限公司几个大字，实在不够气派。亲自迎接他们的是金皓薰。他不仅是公司的董事长、ceo、经纪人、hr主管，还要兼职客串前台小妹。

        黎方一行人除了两位主角之外，还有梁安、一位律师和一位金融顾问。这位律师先生方若绮认得，去年她跳槽的时候帮她打过官司。

        翱翔天际的迎宾区很小，七个人一站就挤满了。金皓薰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引着他们进到公司内部。公司面积不大，从门口进来左手边是间小会客室。会客室对面用玻璃隔开了一个空间，里面堆满杂物，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中央区域被大面积磨砂玻璃围出一间会议室。会议室中央放着一张大桌，周围零散地摆放了几把椅子。一块大白板立在房间一角，上面一片空白。这间会议室因为有很大的落地窗，所以采光极好。金皓薰的办公室在会议室的左侧，房间内好像是金大侠的个人荣誉展示室。奖杯奖状，还有名人合影摆满了玻璃橱柜。黎华荣幸地在里面找到了他自己。办公桌靠窗，上面乱得一塌糊涂。会议室右侧是艺人休息室，门上还挂着丹尼斯和史蒂芬的名牌。总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无论装潢还是氛围都有种濒临倒闭的寒酸感。

        方若绮四处转过之后非常理解sd兄弟为什么要跳槽了。想想钜子国际在河对岸那座拉风的大厦，这里就像一个非法传销窝点。她下意识摸了摸钱包，有点儿心疼她的血汗钱。而此时与黎方二人同行的另外三个人大概都以为自家老板疯了。

        黎华面色如常，从他脸上抓不到任何有用信息。他沉默地拉开会议室的塑料椅坐了上去，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拍电影。金皓薰心中忐忑，也跟着坐在黎华对面。几个人纷纷落座之后，金皓薰将一摞文件递给黎华。黎华没看，转手将它们交给了律师先生和金融顾问。梁安从茶水间端了几杯水来，莉铃见客人如此有眼力价顿时自愧不如，忙起身跟着他一起忙活起来。

        黎华用手点着那张朴素过头的方桌对金皓薰说：“你……有考虑过重新装修一下么？”

        他已经很委婉了。金皓薰脸上一红，眉头也纠结起来，表情甚是委屈。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方若绮伸手在桌子底下暗暗扯了扯黎华的裤子，让他别欺负人。可黎华却拖着椅子不着痕迹地往外移了一段，没把方若绮气死。

        黎华说：“我既然决定入股，就会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公司。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他环视了一圈还算宽敞的会议室，“等资金到位之后先换个稍大的地方，添置一些设备，找个设计师重新装潢，尤其这张桌子。”他鄙视地看着这毫无特点的方桌，又敲了敲自己坐的椅子，“还有这，统统换掉。我们好歹是正规的娱乐公司，不是有今天没明日的小摄影棚。”

        金主发话，金皓薰哪敢不从。他现在命悬一线，黎华这么说反而让他安心。他赶忙将这些要求都记在本子上。

        写了一半，他想起件事来。投资人如此有诚意，他也要在此时展现一下自己的靠谱。他停下笔眉飞色舞地说：“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们翱翔天际有第一位艺人了！”

        ！！

        在场所有人除了莉铃齐齐震惊。黎方两个更是听到天方夜谭一般，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这位新人是有多不谙世事，敢签约这种朝不保夕的公司。

        迎上众人怀疑的目光，金皓薰忙不迭地给大家喂定心丸：“你们放心，萧依莉素质非常全面，绝对是个好苗子。”他说着朝莉铃使了个眼色，莉铃赶忙应和小老板，“对对，她超级漂亮，就和……就和席若芸一样漂亮。”

        黎方：“……”

        金皓薰要给这两人跪下了：“真的，你们要是见了她绝对也会这么认为。萧依莉不仅长得好，性格端庄，气质温婉，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简直是不可多得的良才，总之未来天后没得跑。”

        方若绮估摸着他快把自己能想到的四字成语都说了。她清清嗓子问：“这才两天，你也太有效率了。你是怎么挖到她的？”

        “呃……”金皓薰顿了一下，然后滔滔不绝地将他如何对妹子一见倾心如何死缠烂打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她的英勇事迹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莉铃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这小老板也太厉害了，他不过是随便在地上捡了个简历都能被吹成这样。

        金皓薰口才这么好倒是出乎黎华预料。而这些经济人惯用招数也让他很是熟悉甚至有些怀念。方若绮好奇起来：“今天她会来公司吗？”

        “呃……”金皓薰迟疑一下说，“她今天有事来不了，改天改天。”他默默在心里擦了把汗，如果黎方两个知道萧依莉才训练一天就进医院了一定不会考虑投资翱翔天际了。他越想越没底，亏这两天他都兴奋得跟捡到宝一样。

        黎华笑了一下说：“这个不急。都在一个圈子里，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金皓薰心中一松，陪笑道：“是啊是啊。”

        黎华说：“艺人有了，起步的条件也有了。现在就要考虑贺总那边怎么应对了。”

        他说到关键问题，金皓薰严肃下来。方若绮在一旁说：“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记者，可以请他帮忙。这家伙文笔犀利，最擅长打这种防守反击战。就是为人势利了点儿。”

        “太好了！”金皓薰的眼睛像两只突然被点亮的灯泡，惊喜的表情显得有些呆，“势利没问题，有门路就好。”

        黎华抄着手翘着二郎腿掂量着说：“刘宣确实是个合适的先头兵，不过只有一家太少了。”他指点着金皓薰，“这几天你先拜访一下金大侠曾经的老朋友。不求他们办事，只去坐坐便可，适当打打悲情牌。这些人各个都是人精，你不说他们都懂。人脉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单是眼前，以后也有用得着的地方。至于媒体，”他转眼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梁安道，“梁安会帮你。而且，我走之后，他也是我的代理人。”

        梁安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收到老板的吩咐后，他推推眼镜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金皓薰，没再言语。

        最后，黎华颇有气势地发表总结：“大家不必担心，理在我们这，先看贺总如何做为。如果他相安无事，我们自然平稳发展；他若想操纵媒体，我们就给他好好上一课。”

        黎华在大部分文书敲定后离开了a市。方若绮什么也没说，只在手机里发了一条消息，一路平安。她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问题对于他们而言稍显亲密。其实仔细想来，作为答案的时间本身也没有多少意义。只要平安便好，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她总会在这里等着他。

        从方歌星晋升为方老板，方若绮感觉自己硬气了好多。虽然翱翔天际那个样子实在拿不出手但在无形中却给了她一份安全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就是人间真实。现在，她觉得可以和王瑞恩谈谈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王瑞恩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出了幻觉，就是方若绮疯了。

        这天早上方若绮亲自跑来彩虹影业。王瑞恩以为她是来签约的，结果对方正襟危坐地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威尼斯之恋》。”

        “理由。”

        “这半年的档期已经满了。”

        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态度把王瑞恩气得两眼一黑，脸色也越来越冷。她拒绝了他，拒绝了这么好的机会，竟是因为这么个不值一提的借口。她这半年有什么可忙的？没有电视剧通告，也没有电影通告，不过发发唱片而已。自信如王瑞恩，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方若绮会拒绝他。他习惯了对方的信赖，并下意识认定她会按照自己安排的那样一步步走下去。

        可如今，方若绮却对他说不！

        “你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他的强势显露无疑，而触怒他的代价得不偿失。方若绮尽量让自己平和地说：“eami的工作排得很满。上半年除了唱片还有演唱会。我的能力还无法支持全面发展。所以，我想将事业重心暂时放在唱歌上，先在乐坛站稳脚跟。”

        无力反驳，这是方若绮理智又清醒的自我安排。

        “剧本看过了吗？”王瑞恩问。

        “看过了。”方若绮点头。

        “这就是你权衡过的决定？”

        “是的。”

        王瑞恩紧紧扣住座椅扶手。无处发泄的结果就是那撮热烈的火苗反复煎烤着他的情绪和内心。他在这部电影里给了她无数福利，就是要推她走上巅峰。他将最好的留给她，她却说不稀罕。

        有些话不必说明。他们都是聪明人，谁感觉不到那份情有独钟的在乎呢？捅破窗户纸，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方若绮拒绝的，哪里是一本电影？她强势地将王瑞恩排除在她的考量之外，甚至用实际行动传达出“不需要”的态度。

        火焰熄灭了。胸口仿佛烧穿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王瑞恩几乎脱力地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若绮，你太让我失望了。”

        方若绮低下头：“你应该明白，我不是活在谁的希望里。”她讨厌王瑞恩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她说，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什么她就要成为他希望的那样？

        只听王瑞恩冷冷地问：“你舍得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方若绮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好。”王瑞恩气极反笑，几乎咬牙道，“你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

        他们不欢而散。过了几天，剧组发表了女主角的消息。黎华的搭档最终选定了去年金像奖最佳新人——徐心宁。

        方若绮差点儿砸碎了自己的手机。

        王瑞恩，你确实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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