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昨日的太阳

一切尘埃落定，方若绮第一次拨通了黎华的电话。这个时间的威尼斯还是中午，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她简单说明了情况，对方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大概早就从梁安那里得知了来龙去脉。

        黎华的声音挠得人心痒痒。他问：“方若绮，感觉如何？”

        方若绮畅快地笑道：“不赖。”

        “什么时候到eami报道？”

        “周末。”

        “这么巧，我刚好这周末回国。”

        一想到他要回来了，心跳不自觉快了几拍：“能不能拿个影帝回来？”

        黎华说：“方若绮，做艺人可不能这么功利。”

        方若绮悄悄地吐吐舌头：“我知道。不过还好你人在威尼斯，这一阵子的新闻不知道多热闹。”

        “是吧。”黎华低笑了两声。

        “……”方若绮瞬间就明白了，“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这置身事外的本领也是天王级的了。

        “挺聪明的嘛。”

        从他轻松的语气里就能猜到他的神情。方若绮笑骂道：“老奸巨猾。哦，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林立翔要做我的经纪人了。”那天见面后不久，林立翔就在电话里说同意她的提议。

        “林立翔？red？”黎华这称呼让方若绮反应了一会儿。对哦，林立翔在d-max里确实是叫red来着。只听黎华说，“你倒是挺会做人。”

        “怎么。你吃醋啊。”方若绮口无遮拦。

        “就凭你和red吗？”黎华略带不屑的口吻让方若绮一阵不爽。

        “我可以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吗？”方若绮问。

        “他是你的经纪人不是吗？”

        方若绮“哼”了一声，片刻后说：“黎华，讲真的，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一切会不会太顺利了。方致远真的放过我了吗？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黎华沉默了一阵：“你不必担心。我之前不是答应过你吗？等我回去之后再说。”他的语气一变，轻松起来，“前两天看了你的报道，气色恢复的不错，已经及格了。”

        “什么？”方若绮没懂。

        “在家老实等着，小、师、妹。”

        黎华最后三个字重重砸在方若绮耳中，让她澄澈的心湖再也无法平静了。挂掉电话，她将手机一丢，整张脸埋在抱枕里红了好一阵子。这样的自己和思春期少女根本没区别。

        林立翔晚上来时，方若绮正敷着面膜做瑜伽。突然见她一脸黢黑，林立翔吓了一跳：“大晚上的扮鬼啊你。”

        懒得理他，方若绮把他让进屋：“把晓爱送回家了？”

        林立翔一边应着一边将车钥匙丢到茶几上，整个人陷在单人沙发里。

        “合同我放在茶几上，你看看？我先去洗个脸。”方若绮把瑜伽垫收好，自说自话地进了卫生间。

        这份合同是她拜托梁安弄的。林立翔仔细翻看随口和方若绮闲聊：“这才几点，要睡觉吗？”

        “我现在可是早睡早起，运动充足，三餐营养又健康。”方若绮擦着脸从卫生间出来。

        林立翔从合同间抬头，看她往脸上抹护肤品不禁调笑道：“这是准备好了再出发吗？你这么自律我倒是放心了。”

        “不管你放不放心咱俩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方若绮将手上的小镜子倒扣在茶几上，朝林立翔扬扬下巴，“看了吗？有问题吗？”

        林立翔摇头：“非常合理。”他说完，拿起笔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方若绮又和他再三确认：“晓爱是什么态度？”

        林立翔笔下一顿，笑说：“都是朋友，若绮你别想太多。”

        他既然再三给她吃定心丸，方若绮也不好怀疑什么。她公事公办地说：“我这边并不需要你每天接送跟随，空闲的时间可以随意安排。当然，恋爱允许。”

        林立翔哭笑不得。

        方若绮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小摞文件递给他：“这是目前我身上的通告。之前的状况你也知道，有几个代言解约了，所以数量不多。《爱在花开的季节》还在后期制作，等快上映时会有大量的宣传工作。”

        林立翔简单翻了翻说：“你刚刚到eami，我觉得近期不妨将主要精力放在音乐上。”

        方若绮赞同：“我也这么想。周映彤那边我还没有和她谈过，关于以后的路线等等还没有达成共识。我的想法是近期先出一张专辑再说。”她说完，又将脚边厚厚一摞文件推过去，“这些是最近还在翻看的通告。”

        林立翔做了个恐怖的表情：“看数量就知道你要转运了。”

        “所以就麻烦大经纪人帮我处理一下了。”方若绮调皮地笑道，“有几个人需要留意一下。王瑞恩、迟浩、陈查理还有pstv的杨振，都是vip。”

        看着林立翔在日程本上运笔如飞，方若绮打趣道：“你这架势还挺专业。”

        林立翔笑道：“都是金教我的。”

        他做这些事时，表情有种别样的认真。看惯了那个在舞台上闪耀的他，如今光环褪去，哪怕作为旁观者一时间也难以适应。曾经他带她出道，如今他为她工作。世事如此无常，际遇也着实令人嗟叹。但高低起落人生常态，又怎知明日的他不会再度高飞呢？

        林立翔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方若绮嗯了一声欲言又止。林立翔将一会儿要带回家的文件整理好，按掉水性笔：“有什么事就说。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有件事是必然不能瞒着经纪人的。想到这一层，方若绮也就豁出去了。她语速极快地说：“我现在和黎华，是情人关系。”

        水性笔啪嗒掉在地上。林立翔定了定神，随即大声质问道：“若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你不是最讨厌这样了吗？”

        方若绮苦笑：“身不由己的时候就无所谓讨不讨厌了。”

        “所以你能去eami也是因为黎华？”

        方若绮点点头。她大致和他说了方致远的事，只是隐去了heroin那一段，也没有告诉他高明权和莫筱筠的关系。林立翔惊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没想到还有这层内幕。”

        方若绮低头笑了笑：“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林立翔摇摇头：“我虽然不清楚黎华的为人，但在这个娱乐圈里他一直都是个迷。感情上、生活上，各种方面。虽然不能说不好，但至少不能让人放心。你确定要这样吗？”

        想不到他和林妮雯的想法一样。方若绮踢了踢脚上的拖鞋，破罐子破摔：“事已至此还有回头的余地吗？”她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明白自己大概也并不想回头。

        林立翔理解：“好吧。你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一定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很抱歉。”

        方若绮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突然绽放了一个异常美丽的笑容。她说，事情不能总是往坏处想，你说是吗？

        被这笑容闪了眼，林立翔愣了片刻，也不由得点点头：“是啊。不能往坏处想。”

        这是方若绮最后一次来sun。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走出电梯，穿过走廊，走进那个填满了她快乐心酸的录音室。她还有一些东西在这里。

        一个小小的纸箱，里面放着厚厚一摞乐谱，几样小礼品还有一张合影。没想到过去的三年竟然只有这么一点儿东西沉淀下来。

        sun’snight。

        当年林立翔起的这个名字她一直很喜欢。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悄悄地退出了这个团体。现在林立翔走了，她也走了。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把照片仔细地放进箱子里。

        “你来了？”门口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方若绮回过头去，那一头绿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异常张扬。

        “芊菁。”方若绮叫了她的名字。

        古芊菁靠在门上抄着手：“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林立翔还好吗？”

        “你说呢？”方若绮转头看了看没有封上的箱子，那张照片里林立翔就站在古芊菁的左侧。

        不知道想起什么，古芊菁低头扯了扯嘴角：“少了你们这些人，没想到还挺无聊的。”

        似有所感，方若绮问道：“芊菁，关于《scandal》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和我说吗？”走到这一步这个问题也无所谓合不合适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古芊菁一愣，却又硬生生地将头扭到一边。

        这样的神情，多说无益。方若绮麻利地将纸箱封好，而后一把将它抱在怀里毫无留恋地走出房间。“保重。”

        电梯门缓缓关闭，古芊菁那让人看不懂的目光也一点点被截断。而这便是她对sun最后的记忆了。

        明媚的阳光将方若绮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将车停到eami楼下，她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招牌上的四个字母。

        没想到真的会有这样一天。多年前她曾拜托关古威给周映彤递了demo，之后便再无下文。后来她不想浪费时间就去sun做了训练生。一转眼，三年过去了。那个曾经被拒之门外的人，又回来了。

        黎华之前说，eami会给方若绮开绿灯。这句话虽然不清不楚，但方若绮明白，eami需要一个女艺人，他们选中了她。黎华说的对，如果没有过去那几年的汗水和付出，又怎会有今日的百里挑一？

        九月的正午是太阳最热烈的时候。可她并不觉得热，相反那最灿烂的阳光不正像现在的自己吗？她是方若绮，被人说眼界高上天的方若绮。她不是任何人的陪衬，也不是任何人的跟班，更不要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已经有了和对手平起平坐的实力。从今往后，她要唱自己的歌，走自己的路，追逐属于自己的人生。

        关古威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看着方若绮踩着满地金光走进大门。

        他迎上去。欢迎加入eami。

        他们的手掌在半空中相击，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大厅里久久不散。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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