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最后的演唱会

d-max最后一场演唱会在8月13号这天举行。13一直被视为不吉利的数字，而这个在乐坛风光了七年的组合也在这一天结束了“最后的晚餐”。

        方若绮坐在钢琴凳上听林立翔在台上唱歌。两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她心情焦灼地等待上场，期待着唱出第一首属于她自己的歌。那个时候林立翔说d-max走了五年，今后还会有很多个五年要和粉丝们一起走。世事难料，那之后只过了两年，他们就走到了尽头。

        方若绮心中一直有种初心情结。在别人看来似乎挺傻，但她就是傻傻地念着当年那些好，任世事变迁刺伤自己。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舞台上的烟火有多美，和传说中的梦想希望一样美。

        回过神来的时候林立翔在叫她的名字。方若绮深吸一口气，熟练地弹奏起熟悉的旋律。几年过去，有些东西依然烂熟于心。钢琴在缓缓上升，这个由林立翔、范晓爱和莫筱筠一起为她设计的出场方式和两年前一般无二，可是任方若绮自己都听出了琴声里的沧桑，到底都不同了。

        激烈的节奏，动感的舞蹈，他们在舞台上微笑。这是职业素养无关其他。即使到了最后，也要灿烂生动地笑。烟花在舞台上升起，炸开离愁别绪的味道，十足的凄美。

        林立翔说，这是d-max最后一场演唱会，从此，组合将会解散，成员们会以个人名义发展。这些年来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

        方若绮在后台看着五位青年深深地弯下腰，长久的，长久的没有起身。林立翔曾经安慰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生在世高低起落不过常态。可是说着这句话的人，此时此刻却低着头哭到不能自已。现场能听到的全是哭声，有粉丝的也有方若绮自己的。

        这五个人里，只有林立翔一个人会留在这个圈子里。而因为版权问题，今天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演唱自己写的歌。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场面，方若绮跑回了她的休息室。哽咽让她没有办法说出话，却还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外面有一批记者，他们等着林立翔同样也在等着方若绮。这是她出事以来第一次面对媒体，她必须打好这一仗。

        虚掩的门外传来了几个女孩子的聊天。也许她们都没想到这个时间的后台竟然还有人，所以讲起话来没遮没拦。

        “没想到方若绮还真来了。”因为其中一个提到了她的名字，引起了方若绮的注意。

        “可不是。看她那没羞没臊的样子。还和林立翔抛媚眼来着。”她们的声音渐渐走近，似乎是沿着走廊过来。

        “啧啧，不愧是娱乐圈第一公交。”最开始说话的女孩子嘲讽。

        “公交？明明是地铁好么。”第三个女孩子纠正道。

        她的话惹的另外两个大笑起来。其中一个说：“厉害厉害，这种形容词都能让你想出来。”

        她们的谈话声渐轻大概是走远了。方若绮撑着梳妆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已经花了，眼睛黑乎乎一片。她想她应该先把自己捯饬干净，一会儿好上镜。这种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当年在浮生片场没少遭人诽谤。那时她还有心情和她们吵架，现在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了。习惯就好，她对自己说。

        d-max演唱会结束是他们的新闻发布会。为了不喧宾夺主，方若绮和林立翔说好她会先离开。有些事她不得不去做。这世上任何人都不是生来坚强。哭也哭过了，委屈也发泄过了。她躲了这么久，总要站出来收拾自己的摊子。不仅为了自己，还为了那些从未谋面却一直相信支持她的人。

        方若绮亲自出面送新闻，乌压压的人群向她递送了不知道多少个话筒。黑洞洞的摄相机镜头不怀好意地冷笑。方若绮回以微笑，这是她向来的习惯。

        “方小姐，现在都在说你和黎天王，王瑞恩导演还有制作人迟浩的不正当关系，请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这位记者问得直接，方若绮也回答得直接：“公司的声明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这些传言都不是真的。如果有必要，我会选择通过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方小姐，迟浩身上的那件衬衫，是否是你送给他的？”

        有图有真相，由不得方若绮说不。她点点头：“我从巴黎给朋友们带了很多礼物，衬衫只是其中一件。这只是一个学生对于老师的感谢与敬意，不涉及任何男女之情。”

        “那你能不能说说你对这三位的看法？”

        “黎华、王瑞恩和迟浩都是娱乐圈的前辈。我对他们满怀尊敬。暧昧关系纯属谣传。”

        “可是方小姐，事实上这三位都对你赞誉有加。据说迟浩曾多次拒绝给其他艺人写歌，而王瑞恩甚至不惜换掉徐心宁也要让你做女主角。一个是天王巨星，一个是新晋名导，还有一个是著名制作，你觉得你有什么优点能让他们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呢？”

        这个问题满是陷阱。方若绮看着距离她两人之隔的女记者，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平静地说：“这三位的人品都是有目共睹的。媒体朋友的任何抹黑不仅仅是对我，同样也是对他们的侮辱。请大家立刻停止不实的报道。”

        “那对于这次古小姐获得了最佳女歌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祝贺芊菁。”方若绮得体地笑着。

        记者们似乎没完没了。方若绮心下焦躁，害怕这样下去她会耐性尽失说多错多。正着急的当儿，刚好看到d-max的经纪人过来，她赶忙说：“多谢大家的配合。下面是d-max的新闻发布会。”她一边行礼，一边将主场交给这位经纪人。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脑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婊字被拖出去游街。人们对她议论纷纷，骂她贱人。她在梦里一直哭，大声说不是这样的，可是没人在意她的辩白。她急坏了。这时候，不知怎么的黎华出现了。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扑到他的身上，对他大哭。她说你怎么才来，我被欺负得可惨了。黎华那双眼睛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全身都冻僵了。她说，你不相信我嘛？我真的只有你一个。黎华对她说了一句话，她一下子惊醒了，心脏疼得好像失去了知觉。

        明星日报头版与d-max解散并列的是方若绮的消息：《郎情妾意还是师徒情深？方若绮首次回应绯闻》。

        单看题目就能嗅到一股浓浓的嘲讽味儿。整篇内容依着方若绮那句“一个学生对于老师的感谢与敬意”大做文章，将文字游戏玩儿到了极致。虽未提一句绯闻却字字在说绯闻。甚至在末了这样写道：“全方位发展不可否认是所有艺人的目标，一直以来也有无数人在为此努力。可最终这条路只会为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人开放。”

        不用说，这正是暗讽那位女记者问她优点时她转移了话题。可是除了绕开外要怎么回答呢？方若绮挫败地合上报纸，那个所谓的记者采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有效果。只是从正大光明的抹黑，变成了拐弯抹角的讽刺。

        她伸手去摸茶几上的烟盒，撕包装的时候才发现手一直在抖。她向来自律，吸烟这种影响嗓子的事她从来不做。可是现在她脑子乱得很，似乎也只有靠这个才能镇定一下。打火机啪啪打了几次才点着。她并不会吸烟，一口烟雾呛进鼻子，她一下子咳出了眼泪。

        怎么办，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或者什么都不想直接退圈？屋子里不久就烟雾缭绕起来。昨晚没睡好，这样的乌烟瘴气让她更觉头痛，可奇怪的是，思维并没有死去反而愈发鲜活起来。

        她想起了当年的黎华。那个从头到脚被黑到体无完肤的黎华。迟浩说得对，还不是最难的时候，也许，也许她还能再努力一把。

        烟灰缸里铺满了白花花的烟灰，仿佛是满腔热情燃剩后的灰烬。她能去找谁帮忙？黎华？不！她决不能去找黎华！找高明权？不行。找高明权其实还是在找黎华。脑子里闪过一张金卡，她迅速将其挥去。

        烦躁地将烟蒂按灭，她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一眼来电人，是关古威。猜测他可能是来安慰自己的。

        “若绮？你在哪里？有空来民歌餐厅一趟吗？”关古威急吼吼地说。

        “有事吗？”

        “有个人要见你，若绮，你一定要来一趟。我已经和莫叔打好招呼了。放心，绝对隐蔽。”

        “阿威，”方若绮揉揉太阳穴，“真的，我和你说过了，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废话少说。不来绝交。”关古威难得硬气，不等她回答就切断了电话。

        方若绮苦笑着摇头，不得已穿好衣服收拾东西出门。她最近出门都非常小心，也学会了在马路上多绕几圈来甩开跟踪。

        民歌餐厅后门，是他们这伙人的秘密通道。方若绮偷偷溜进门，不出所料遇上了等候多时的莫伟。看到方若绮那妆都盖不住的憔悴，莫叔用力拍怕她的肩膀。这个女孩子已经到了更高的地方，他帮不了她了。

        只是这样无声的鼓励，就让方若绮湿了眼眶。她咬了咬嘴唇希望自己看上去坚强一些。

        “若绮，你来啦！”一段时间不见，关古威出乎意料地一身疲态。但饶是如此，他还元气满满地招呼她，“快过来，给你引荐一个人。”不等方若绮说话，他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就拽到了餐桌边。

        此时餐桌对面坐着一位极富喜感的男人。他一身奇装异服，粉粉绿绿花里胡哨。脸上挂着一对经典的八字胡，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全是狡猾。

        不伦不类的小丑，第一印象糟糕透顶。方若绮皱了皱眉，不用好友介绍便猜到了是谁。果然就听关古威说：“若绮，这位就是钜子经济的老板，贺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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