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浮生若梦

关古威说发达，其实并不夸张。这个试镜如果成功也许真的会发达也说不定。pstv正在筹备一本年度大戏，预计月末开机，剧本和主要演员都已就位，正在征集配角和龙套，目标直指暑期黄金档。

        这次pstv也是下了血本，抬出了最强爱情偶像剧导演陈淑敏，并由人气小生童靖阳，演艺圈两大美女之一的古芊菁领衔主演。古芊菁这三个字是和资源划等号的，有她在就保证了充足的投资和最大程度的宣传造势。不过这些倒也还好，真正让这本剧成为话题的却是那个神秘男二。pstv至今没公布男二人选，只对外宣称绝对是个惊喜。更恶劣的是，官方时不时看似无意实为恶意的流出些不是线索的线索把众人勾得心痒难耐，彻底将炒作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您说，就这么一个剧，能有幸出演个小配角都是祖上高香佛光普照，康庄大道上实打实的一大步啊！

        本来这个戏和方若绮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以她这个只拍过三个广告的资历（还都是龙套）在剧组里发发盒饭还差不多。但人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你突如其来的惊喜。莫叔一个圈内好友杨振刚好就是这部戏选角组的成员。那日在民歌餐厅，莫叔将方若绮介绍给他，杨振看她漂亮乖巧也卖了莫叔一个面子。

        宝剑磨砺梅花苦寒，她等的便是一个机会。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她面试的是龙套。这本剧未开拍就火成这样，主演和有名有姓的配角早已被当红的小草小花哄抢而空，就连有限的几个龙套都一半是内定，留给公开应征的其实很少。不过对于方若绮来说，大概早已习惯了在人群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整个面试过程她其实还没有当年提神饮料的时候紧张。

        将近一年的艺能培训民歌演唱，无数次面试经历，聪明如方若绮已经能够从容地面对这一过程。她相信她一定比门外所有应征者都要优秀。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两天后她接到杨振的电话，恭喜她成功拿到了这个角色。

        方若绮冷静地挂断电话，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小熊睡裙的下摆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然后灿烂地笑开。她不在乎这个角色会不会露脸有没有台词，她在乎的是她能有机会去接触那些金字塔上层的人。看着位于一线和准一线的人展现所谓的演技，不是要比在二三流电视剧里说几句话有意义的多么？

        关古威打电话来，问12月31号要不要到民歌餐厅一起跨年。方若绮将几本书丢进行李箱，语气轻快地说，姐姐我要去影视城拍电视剧了。

        关古威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叫：“大姐，你真的进了《浮生若梦》剧组啊！”

        虽然对方看不到，但方若绮还是一仰头骄傲地说：“等着我一人得道，你跟着升天吧。”

        关古威哈哈笑道：“我就说以后跟着大姐混！将来我拍电视剧就靠你了！”

        “前辈给你指路！”

        和关古威闲扯一阵，方若绮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挂了电话。杨振让她下午两点去电视台取剧本。

        最近a城的天气好得不能再好，温度不高又晴空万里。街边的店铺还没有来得及拆下圣诞彩灯和圣诞树，热闹的气氛并没有随着节日的逝去而消散。电车的车载电视里放着pstv门口喧哗的场面。炒了将近半个月的新闻，终于要在今天落下帷幕了。

        即使在车上有见识到壮观的人流，到了电视台方若绮还是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电视台前广场上早搭了火红的高台。巨大的背景板上印着古芊菁和童靖阳的剧照。剧照右侧，标题“浮生若梦”四个大字刚劲潇洒笔走龙蛇，和古色古香的画面搭配在一起，意境十分唯美。在主演姓名边上有一块用黑纸遮住的部分。显然下面覆盖着的就是那风口浪尖的神秘男二。

        此时高台周围站满了安保人员。到会的记者摄像、主演的粉丝和围观的群众乌压压一片人头涌动。无数把□□短炮直指高台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一般。

        方若绮咋了咋舌，脚步轻快地穿过员工通道进入电视台。面对这样火爆的场面，想到自己有幸参与其中，哪怕只是尘埃般微不足道的一份子，也让她不由得升起一股子优越感来。

        她要动作快些，出来还能围观仪式。

        三点，仪式准时开始。此时广场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空位了。方若绮站在大门的台阶上，要踮着脚才能穿过人头间隙看到高台上的主创人员。身后一个女孩子一直在叽叽喳喳地八卦，台长怎么样，编剧怎么样，导演怎么样，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有人问她男二到底是谁。她故作神秘地说，等着吧，绝对是惊喜。这次岳行空为了捧女儿可是下了血本的。

        方若绮竖着耳朵，身子都快仰过去了也没偷听到有用信息。她现在十分怀疑这女孩子就是在虚张声势。

        终于，最关键的部分来了。主持人一步步走到那块黑纸旁边，伸出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一瞬间，广场上近百人鸦雀无声。有人没憋住咳嗽了一下，还引来了周围的侧目。

        突然，主持人抬手一把将黑纸扯下。

        两秒的空白。

        近百人同时发出尖叫，闪光灯立即亮成一片。难怪pstv有恃无恐。那张黑纸下面，端正地写着两个字——黎华。

        “我的天哪，男二竟然是黎华！”

        “黎华竟然去演男二！”

        “他不是非男一不演的嘛？！”

        方若绮仰着头，在一片沸腾中攥紧了手中的剧本。只见原来那块巨大的背景板跟着被人换下，新的那张上面多了黎华俊美到窒息的脸。与此同时，一个潇洒帅气的身影在闪光灯的笼罩下从舞台一侧淡定上场。

        没有人不认识黎华。而当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远处高台上时，方若绮终于体会到了一种真切的感动。我的天啊，黎华！她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尖叫起来，激动得快哭了。身边的姑娘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和朋友说，你快看黎华的身材啊！脖子下面全是腿！

        耳边都是女孩子们哭喊黎华的声音，连他在讲什么都听不到。离这么远，黎华的脸其实都看不清楚，但大家知道那是黎华就够了。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优雅笔挺极了。台上广场上近百人，哪个都没他来得吸睛。那以英俊冷冽闻名的性格小生童靖阳，在他身边一站好像还是个刚出道的孩子。

        之后，台上开始搞封建迷信活动，台下的气氛也渐渐平静下来。方若绮抬手摸了摸脖子，刚刚叫得太厉害，喉咙都快拉丝了。她突然觉得好笑，自己明明不是黎华的粉竟然还如此起劲儿。她踮着脚尖仿佛仰望天神一样望着那位离她如此遥远的天王巨星。那个世界，她连揣测的勇气都没有。可是当她想到他们即将身处同一剧组，不是剪辑的作品，而是近距离看黎华的action和ng，她又不自量力地觉得也许自己离那个世界也不太远了。

        晚上去民歌餐厅和朋友们告别，顺便告诉莫叔接下来的几个月她都不能来唱歌了。莫伟早就从杨振那里听说了方若绮入选的消息。他怜惜她的遭遇，肯定她的能力，这一年来，几乎都当亲生女儿来养。生活上照顾张罗，事业上不厌其烦地介绍机会。这回，他还拜托杨振好好照顾她。

        方若绮感动得几欲落泪。这是在父母离世后，唯一来自长辈的温暖。她不知道还要在这条看不到头的龙套之路上走多久，但哪怕只是为了这份情谊，她也要坚持下去。

        朋友们的祝福很真诚，说她第一本电视剧竟然就是和黎华合作必然前途无量。

        关古威说明明那位是他eami的师兄，他也只得偶尔远远地看他一眼。

        方若绮笑道，你们少往我脸上贴金。我和他从头到尾没一句对话，还合作？

        她的角色是个古芊菁身边的丫鬟，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回到安静的家里，方若绮小心翼翼地捧出已经被摩挲许久的剧本。这种感觉很奇妙，近乡情怯一般，连翻页都怕压出了折痕。

        浮生梦，梦浮生。

        童靖阳饰演的男主角是位少年天子，冷面热心的设定和演员形象非常契合。黎华饰演的男二号是皇帝的小叔叔。当年先皇去世时指派了一文一武两位大臣和这位小王爷一同辅佐幼子。摄政王狼子野心，一点点蚕食了两位辅政大臣后独揽朝权。为了安抚少年天子，他将自己身边有第一美女之称的浮生（古芊菁饰）送到天子身边。浮生最初心系摄政王，为了成全他便忍痛入宫，没想到和那孤独的少年天子产生了热烈的感情。而将浮生送入宫后，摄政王终于发觉自己对浮生强烈的爱意。但为了自己的皇帝梦，他只能亲手将毕生所爱从身边推走。最后他多年苦心一举成功登基称帝，而当他想要挽回爱人时，浮生却已随天子殉情。人生不过一场大梦。走的走，散的散，独留摄政王立于高楼，望尽万里层云，只影向谁而去。

        方若绮最喜欢的一个片段是浮生与摄政王最后一场对手戏。摄政王发兵在即，亲自入宫试图带走浮生。浮生面对着这位曾经深爱过的男人，高高地昂起头眼中含泪。

        她说：“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当做你的所有物，什么时候送人什么时候收回，全凭你的心意。不错，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既无运筹帷幄之才，也无匡扶社稷之能。人活一世，到头来不过靠着你们男人生存。你今天可以强行带走我，但我的心是我的，它一直在这里，绝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方若绮放肆地一遍遍念着这段对白。她只是个龙套，当不了女主角，若是太过招摇就会惹来麻烦。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去做梦。

        因为在这出独属于她的人生社戏里，她是永远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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