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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晕头转向的嫁


  赵夫人看她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声,抬手往身后一指道,“让人给你做了些吃食,趁着这会儿没人快些来填填肚子,一会儿还有大半日的工夫要挨呢!”

  徐皎一看她身后半兰端着的托盘里摆着一大碗馄饨,立刻笑亮了双眼,奉上一记马屁,“还是母亲对我最好了!”身随声动,就已是朝桌边而去,她头上凤冠垂下的流苏因她半点儿不小的动作,晃动得厉害,互相敲打着,劈啪作响。

  赵夫人看得心惊,“你慢着点儿!”

  徐皎安稳坐下,朝着赵夫人讨好的笑。

  赵夫人却只剩满腔的无奈了。

  看着徐皎将一碗馄饨吃完,赵夫人叫来人给她补了口脂,仔细端详着她半晌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徐皎不放心地又叮嘱道,“我备了些糕点,一会儿让负雪给你收着,实在饿了吃一块儿垫吧垫吧,只是少喝些水,免得出丑,可听明白了?”

  徐皎点头如捣蒜,“知道了,母亲放心吧!”

  赵夫人还真不能放心,转头对负雪几个吩咐道,“你们看好郡主,可不能由着她任性胡来。”

  徐皎有些哭笑不得,“我在母亲眼里就这么不着调啊?”

  赵夫人横她一眼,“知道就好!好在从今往后有阿恕帮我管着,我也才能放心些!”赵夫人又耳提面命了一些事情,有人来寻她,她这才着急忙慌走了。

  徐皎却拉着琴娘和半兰交代道,“往后我不常在家里,你们可定要照看好母亲,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拘什么时候,立刻来报我,可记住了?”

  琴娘和半兰两人迭声应是,徐皎心里却始终没有办法真正安心。

  正在这时,外头却是喧闹起来,“来了,来了,新姑爷来迎亲了。”

  徐皎微微一愣,外头的侍婢仆妇们则已经一窝蜂地拥出去瞧热闹去了。

  徐皎被扶坐回榻上,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一时听着有人回来报说新姑爷被拦在门外了,一时又听说新姑爷厉害得很,让人往里撒喜钱,趁着人捡钱的时候,带着来迎亲的,一下就将门撞开了,一时又说新姑爷又被拦在了二门外,一会儿又说新姑爷被迎进了二门……

  耳边皆是热闹笑语,不一会儿远处的喧闹声渐渐近了,那声音与徐皎的心跳声渐渐和在了一处,砰砰砰,一声急过一声,一声响过一声,再难分清楚。

  “不许进,不许进,咱们新娘子哪里是那么好见的,得先做催妆诗才成!”

  “是啊!新姑爷快些做首催妆诗来听听!”

  赫连恕和来迎亲的人被挡在了院门外,拦着让做催妆诗。徐皎想着赫连恕那张冷脸此时还不知是个什么表情,这些人平日里将他当成牛鬼蛇神一般躲着怕着,也是难得有今日,才敢这样大胆地为难他。

  只是这个人虽是自幼修习汉学,可让他作诗,那不是为难他吗?

  谁知赫连恕居然早有准备,哪怕是请的枪手,也是早就作了好几首催妆诗备着的,被人央求着念了一首又一首,居然都是满堂喝彩,他也并没有半分不耐烦,当真算得是有求必应。

  徐皎坐在里间,听着外头的喧嚷声声,还有他那一把格外有辨识度的冷嗓念着那些带着浓浓桃花色的诗句,不由抿嘴笑了起来。这哪里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缉事卫赫连都督啊?今日过后,就不怕让人觉得他脾气好得过余了?

  正在这时,外头动静变了,负雪连忙将盖头给徐皎蒙上。

  眼前一片红色,紧接着,一根红绸被递到了眼前,徐皎接过,用手拉住,低着头就可以瞧见一双穿着新做的鞋子的大脚,再过去,红绸的另一端拽在一只骨节分明且修长有力的手中,那只手是熟悉的,总能在惶惑时予她力量与坚持,徐皎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身畔的喧嚣热闹一瞬间就远了,那一刻,好像身边只有他,只有他们两人。

  被人用红绸牵着,在身边的阵阵鼓噪声中出了闺房,一路沿着熟悉而陌生的路往正厅而去。

  到了正厅,被要求着一会儿跪下给长辈敬茶行礼,再听训话。

  许是有赫连恕陪着的关系,徐皎只觉得这一切有些新奇,倒是并无惶惑之感。

  训话无非让她往后要克尽为妻之道,相夫教子之类的,徐皎本以为这些套话她已经免疫了,谁知等到赵夫人与她说起这些话时,她也不知怎的,鼻头一酸,眼泪就是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这个时代有哭嫁的习俗,负雪她们也被交代着早就做了准备,负雪一直随在她身边,听着动静,赶忙将早就备好了的绢子从盖头下递了过去,轻声道,“郡主小心些,别哭花了妆!”

  徐皎却越发难以自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滚,她自捏着绢子轻轻擦拭,隔着盖头也没有瞧见赫连恕往她瞥来,目光忽而幽深的模样。

  等到训完了话,堂中好些女眷都感同身受地红了眼,却都是低声抽泣,骤然听得一人嚎啕大哭起来,都是惊得一愣。

  就是徐皎亦是愣住,一时忘了哭,只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眼熟,待得听到旁边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景尚书这是舍不得孙女儿啊!”

  “哎呀,景老啊,你这孙女就嫁在京中,离得又不远,随时都能瞧见的,就别这么伤心了!”

  “是啊,景老!这么好的孙女婿,这么好的亲事,您老该高兴才是啊……”

  这一声声的劝落在徐皎耳中让她的额角抽了两抽,怎么也没有想到景老头儿居然哭了起来,还哭得这般失态。不知道的人还当他们祖孙俩感情有多好呢!天知道!

  喜婆唱道,“吉时到,新娘出门子咯!”

  徐皎心口一颤,边上负雪已经扶住了她,手里的红绸微微一紧,被人牵引着,一步步走到了厅堂门口,面前却多了一道人影。

  从盖头下可以瞧见那人着一身月白暗绣竹影的直裰,弓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徐皎微微愣住,就听着一把清雅中带着澹澹笑意的嗓音响在耳畔,“阿皎,二哥哥背你上轿!”是景钦!

  徐皎恍然,边上声声鼓噪,她来不及多想,便是趴上了景钦的背脊。

  景钦的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却不过一瞬,下一刻便是若无其事将徐皎托了起来,背着她,稳稳迈开了步子。

  耳边的鞭炮噼里啪啦炸了起来,围观的人群爆出阵阵笑声,簇拥着他们往外而去。

  这条路,明明算不得远,却不过顷刻间就走到了。

  景钦将她放下来时,一只手却是箍住了她。

  从盖头下,她能够瞧见她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男人,虽然窥不得全貌,她也能分的清楚,左边的是赫连恕,一身喜庆的红袍,足上踩着一双新做的黑色靴子,右边的是景钦,握着她手腕不放的,也是他。

  四周里的喧嚣骤然小了些,想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边了。

  徐皎悄悄转动了一下被景钦握紧的手腕,轻声道,“二哥哥,你快些放开我!”

  景钦握住她的手却是纹丝不动,恍若铁箍一般。

  徐皎盖头遮蔽了视线,瞧不见两个男人相对而立,目光中尽是无声的对峙。

  “赫连都督!”沉默良久,终于听得景钦开了口,嗓音中隐去了那特有的澹澹笑意,语调沉沉,“阿皎嫁给你,是你的福气。日后你若是不懂珍惜,有负于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明明是温润君子的模样,可说出这些话时,却带来两分煞冷之意。

  边上愣着的众人释然了,原来是当兄长的对妹婿的警告,这也理所应当。没有想到景二郎君与迎月郡主兄妹之间感情还挺好啊!

  徐皎亦是愣住,一时怔忪忘了挣扎,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景钦弄这一出竟只是为了向赫连恕说这样一番话。

  赫连恕却显然没有被吓住,气场不输地回望过去,半晌后,淡撇薄唇道,“多谢兄长提醒,我和阿皎定比肩携手,白头到老,万万不会给你机会。”

  这话里自然有别人听不懂的深意。

  景钦听着双眸却是倏然一黯,片刻后,握在徐皎腕上的手悄悄松了开来。

  徐皎还在愣着,就感觉到一个人靠了过来,下一瞬,她脚下就是腾空,被人抱了起来。

  四周响起一阵喝彩声,徐皎也无需挣扎,这气息与力道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除了赫连恕,也没有人敢如此大胆地当众这样抱她。

  因而,她温顺且安静地由着他抱着她阔步而行,直到了喜轿前,将她抱了上去,让她稳坐其中。

  这样的场合,他们也没法说话,徐皎感觉到他的手隔着盖头轻轻压了压她的额头,就是挪了开来。

  紧接着,他就将身子往后一退,出了喜轿。

  帘子垂下,喜轿里的光线一瞬间暗了下来。

  喜乐声又欢天喜地地奏响起来,鞭炮声声中,徐皎感觉到喜轿被抬了起来,晃晃悠悠往前移动。

  她正从景府门前离开,往赫连府的方向而去,这一回与往常不同,她是去嫁给他的。

  这一项认知后知后觉地窜进她的脑海,让她的所有感觉得以复苏,有酸涩不舍,有欢喜期待,还有杂乱忐忑,纠缠在一处,五味杂陈。

  本来景府离着赫连府也算不得远,但时下婚礼讲究个隆重热闹,何况他们这是御赐的婚事,所以,特意绕着走远了些。

  至于嫁妆,徐皎虽是十里红妆也有得的,但她深谙财不露白的道理,加之如今天灾不断,她也不想太打眼。所谓面子远没有安定来得重要,所以她的大部分嫁妆早就悄悄搬去了赫连府,今日晒出的只是一小部分。因而,围观的百姓虽然觉得果真是郡主出嫁,排场了得,但也不至于生出什么仇富的心理。

  显帝听说此事后,心中熨帖,特意到太后和长公主跟前,夸了一回徐皎懂事。

  就是景尚书也夸了徐皎思虑周全,是个顾大局的懂事孩子。

  赵夫人听着却是暗自心酸,连成亲都不能恣意,长辈们给她准备的嫁妆还要藏着掖着,这是太懂事了些。

  徐皎全然不知这些,她只是从离了景府之后,被那一路相随的鞭炮声、喜乐声,还有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们的欢呼声闹得脑袋有些发蒙,又在那喜轿里被颠儿得啊……再加上那嫁衣和头上的凤冠,她没有中暑到直接晕死在喜轿里都算是老天保佑了。

  等到到赫连府时,整个人都是晕头转向的,怎么被人从喜轿里抱出来,在一众起哄声中,一路被抱进了喜堂的,又是怎么在唱礼官的指示下,拜完了堂的,她都没什么印象。

  只是用着最后的意志力,维持着长公主女儿,景府千金的仪态,直到被送进洞房,喧嚣被远远地隔开了,眼前一亮,盖头被赫连恕用喜秤挑了开来,她本以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谁知四下看了看,却是惊得“咦”了一声。

  本以为还有人来闹房的,哪里想到居然会这么安静,左右瞧了瞧,这满眼喜庆的大红色新房里,好像只有他们俩啊?

  徐皎又是惊讶,又是狐疑地望向赫连恕。

  入目是他一双清亮的黑眸,将她望着,眼底隐隐有光亮闪动,“我没有什么亲戚,这宅子里也都是些男人,女眷都少,便让他们免了闹房的习俗。左右也是我们自己的家,这样也自在些。”

  徐皎恍然,原来是这样。

  听说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身上的气力一卸,小腰就塌了下来,整个人就差没有直接往喜榻上躺去了,可怜兮兮地瞅着赫连恕道,“累死我了。既然只有我们俩,这个可以摘了吧?我的头都快断了!”

  徐皎抬手一指头上的凤冠,不等赫连恕应声,便已直接上了手。谁知,指尖还没有触到凤冠呢,手便被人拿住了。

  赫连恕望着她,眸子里依稀有丝丝不忍,“现在还不行!”

  徐皎正想反问他怎么就不行了,房门却在这时被人轻轻敲响。

  竟是喜婆与穿着也格外喜气的负雪和红缨俩端着两个托盘走了进来。

  徐皎一听到人声,下意识就又挺起腰来,待得喜婆等人走进来时,她已经又是一副端庄优雅的模样,坐在床榻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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