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口服之欲VS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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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安寂下来,显帝一敛帝王之威,对着赫连恕一脸关切担忧地道,“朕听说迎月伤着了?伤得可厉害?”
“陛下放心。郡主是受了些轻伤,不过并无大碍,只需好生将养几日就好。”赫连恕拱手应道。
显帝长舒一口气,“如此就好!朕也算可以安心了。本来迎月受伤,朕该让你多陪着她些,只是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多多仰仗爱卿你,所以,怕是还要让你辛苦几日了。”
“陛下哪里的话,都是臣该做的,不敢言苦。有什么事,陛下尽管吩咐就是。”
赫连恕从紫阳宫离开时,已是暮色四合,橘色的霞光笼罩着整个猎宫,照在殿宇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泛出一种别样的辉煌。
到宫门前时,刚好瞧见随驾来了禁苑的两位阁老和几位文武重臣被甘内侍引着急匆匆往殿内而去。赫连恕避让到一旁,与他们错身而过,才又若无其事离开。
这些文武重臣入殿后约莫一个时辰,墨啜翰也被派人请进了殿去。
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待得人从殿中散去时,已是夜深时,据说翰特勤从紫阳宫离开时,脸色甚是难看,衬着那满脸的青紫,很是精彩。让听说,却无缘得见的人都引以为憾。
整个缉事卫和紫衣卫、禁军都因为这件事情进行了大清洗,当中还牵连了不少朝臣,一手掌控的还是那位心狠手辣的大佞臣,缉事卫的赫连都督。一时间,弹劾他以权谋私,借机铲除异己的奏章纷纷递往龙案,却是无一例外地留中不发,显帝以实际行动表明了他对赫连恕的支持。
众朝臣渐渐消停了,因为明白赫连恕此番行动背后,真正授意的乃是显帝。只是私底下骂这位赫连都督的人可是不少,甚至有人在背地里说起什么“大魏有赫连,离亡国怕不远”这样的传言,可赫连恕却仍是没有半点儿收敛,铁血手腕,雷厉风行。不过有赖于此,事态很快平息下来,听说,北羯与大魏已是开始和谈。
在徐皎看来,这和谈便也就是后世的谈判,还说不得要经过多少回呢。何况,刺杀之事,看似大魏占了理,定然会提些对大魏有利的条件,可也要北羯肯认呐,依徐皎看,事情还有得磨呢。
不过这些也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就是了。因着那日受伤,她倒是因祸得福,从禁苑回到凤安城之后,再不能带着伤去招待匐雅郡主,得以日日在家中养伤,也顺带很是幸福地看着两个被太后派来的宫女替她绣着嫁妆,掐着手指头算着她和赫连恕的婚期。
在满城的风声鹤唳和赫连都督那恶名更甚之中,时间悄然就走到了五月。
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徐皎已是穿着轻纱所制的裙衫,可每到日头高升,就还是一身的汗,可如今这样的境况,又不能去城外的庄子避暑。好在每日里也不必出门,可却也是扇不离手,整个人更好似脱了水一般,有些蔫儿菜。
每日都要到了夜里转凉时,人才能稍稍好受些。
这一日也是一样,日头落下,又起了风,这暑气才散了些。徐皎躺在软榻上,手边矮几上切好的西瓜吃完了,她撑起身子看了看,见着不远处的高几上还放着半个,都是用井水湃过的,最是爽口解暑。奈何,赵夫人说如今叫做寒瓜的西瓜太过寒凉,吃多了的话会不好,所以不让她多吃。偏偏她身边这几个侍婢,平日里也很是忠心听话的,这回却站在了赵夫人这边,个个都不让她吃,还把她当贼一样防着,明知道她就好吃这口,居然每日都只给她片个薄薄的几片,根本都不够塞牙缝的。
徐皎瞄着高几上那半个西瓜,听着外头的动静,干脆自己蹑手蹑脚爬了起来,趿拉了鞋子,小心地一蹦一蹦地朝着那高几跳了过去,眼看着就要伸手够到那半个西瓜了,她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谁知,就在这时,她脚下一个腾空,竟是被人直接抱了起来,然后,那半个西瓜就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扭头就见着了抱起她那人一张不苟言笑的俊脸,却是立刻欢喜地笑了开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忙完了吗?”
“我再不来,你怕是都要一只脚跳着上房揭瓦了。”赫连恕冷声说着,同时已经走到了软榻边,将她往榻上一放,他则一个俯身,两只手就撑在了她的身侧,微微眯着眼紧盯着她道,“我之前怎么与你说的你都忘了?你要再不老实养伤,我真要将你直接捆起来了。离我们成亲的日子可不远了,你难道想瘸着一只脚与我拜堂不成?”
徐皎的脚踝虽然没有伤着骨头,但却也扭伤得不轻,赫连恕这个治跌打损伤的大夫既然敢下手给她医治,也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奈何,却有个不怎么听话的伤患。
那日在猎宫,赫连恕前脚被显帝派人叫走,后脚负雪他们被送了回来,伤得不轻,徐皎一时心急,就赶忙去看了,一个不慎,居然又扭了一下。这便是二次扭伤了,能不严重吗?
赫连恕从紫阳宫出来后,就径自回了灵泉殿,回来后见着徐皎肿得好似个包子的脚脖子时,立时就是黑了脸。之后的几日就成了铁面无情的牢头子,还带着她身边的人都成了牢头,将她看得牢牢的,这些时日,哪怕是从猎宫回了景府,她还是被看得牢牢的,每日里只能待在床上,榻上,再加上天气又热,她都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
这自然不是她头一回偷偷动作了,可就是那么倒霉,竟被人逮了个正着。虽然吧,好些时日没有见他,她心里也是想得很,可刚好被牢头逮着她在越狱,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那怎么可能呢?这些时日赫连都督你贵人事忙,你是不知道,我这身强体健着呢,再说了,人又年轻,就这么点儿小伤,这些时日早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我念着你的吩咐,所以还是小心着呢,你方才没有瞧见,我都是跳着过去的,保证不会再碰到伤处。”徐皎举起手作发誓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注视着赫连恕,神态再诚恳不过了。
赫连恕虽然忙得没能过来看她,但她的伤势却是时时有人向他汇报的,自然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的伤势确实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他的神色便也跟着和缓了些,“虽是好得差不多了,但在没有彻底痊愈之前还是要小心。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话你该听过的,这样的伤可大可小,若是不好生将养,落下什么病根儿,往后可有得你受的。你要拿什么东西,叫个人帮你拿就行,何必非要自己去?”
赫连恕说着这些话时,徐皎很是给面子地连连点头,迭声应着“是是是”、“赫连都督说得对”,乖巧得紧,再听着这最后一句时,眼儿突然就是亮了。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眼底掠过一抹狡黠,可怜兮兮地仰头对他道,“我就是口渴,想去拿那高几上的寒瓜,既然你来了,你就帮我拿一下呗。”
赫连恕见她一双眼睛巴巴儿将自己看着,转头看了看高几上那半个寒瓜,站起身来,朝着那高几走了过去,就在徐皎要控制不住眼里冒出来的得逞笑意时,赫连恕却是拐了个弯儿,走到了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回头递给徐皎道,“口渴了就喝茶吧!茶更解渴。”
徐皎脸色有些发僵地看着他,赫连恕却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来时,伯母专门与我说了,你贪凉,就爱偷偷吃那寒瓜,让我看着你些。”
徐皎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她登时再装不下去了,撅嘴哭唧唧道,“我就是想吃点儿寒瓜而已,你们也不让,你现在就克扣我的吃食,往后我若嫁了你,那还得了?”
赫连恕往她处一个俯身,与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四目相对,鼻息交融,“少来胡搅蛮缠这一套,伯母可说了,这寒了身子可关系着往后的子嗣,我能不克扣你吃食吗?”眼看着徐皎难得的僵住了脸色,赫连恕挑眉将那杯茶水放到了徐皎手边的矮几上,站起身来,走到高几边将那半个寒瓜拿了起来,“这个没收了。”说着便是拿着寒瓜走了。
徐皎愤愤哼了一声,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将一腔的不满也饮尽了。
等到赫连恕再回来时,她已经又是一脸笑眯眯的了,抬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赫连恕坐过去时,她便是往他怀里一扑,叹了一声道,“舍了口服之欲,解一解相思之苦也是好的。”
赫连恕垂眼看她,眼中尽是笑意,抬手轻轻顺着她的发道,“这几日闷坏了吧?后日我休沐,宅子修葺得差不多了,那日接你和伯母一起过去看看。”
徐皎听罢,却是从他怀里骤然仰起脸来,早前徐皌对她说的话她没有隐瞒,都对他说了。所以,他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赫连恕双目沉定,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李家已是向陛下递了请辞的折子,陛下已是准了。最迟下旬,李焕就要回卢西去了,你阿姐定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她不能为你送嫁想必已是遗憾,总得让她瞧瞧你嫁我后要住的地方,让她瞧见我对你的用心,能够放心些才好。”
“陛下同意了?那这回李焕能够如愿离开了吧?”徐皎也不知道惠明公主是如何运作的,还真让她做到了。
“李焕是走了,可却是她拿自己和一双儿女的留下换来的,陛下没什么损失。”赫连恕嗓音平冷道。
徐皎瞄了瞄他一双沉冷的黑眸,到底没有再多言,转而问起别的,“我听说这回紫衣卫可是被赫连都督掀了个底朝天,查办了不少的人,旁人都说你这是想借机打压紫衣卫,好让缉事卫一家独大呢。”
“紫衣卫当日拿下的几位刺客,都下了诏狱,可不等审讯,就全都死在了诏狱里。这说明什么?”赫连恕刀锋般的眉毛轻挑。
徐皎心口一跳,这个她倒是没有听说过。“说明紫衣卫内有内鬼?”
“是啊!所以,陛下能容得下这个吗?我可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听陛下旨意行事罢了。所有的证据也都并非凭空捏造,所以,要说什么便由他们说去吧!”
徐皎望着他,神思几转,“阿恕,如今紫衣卫算得重创,你在朝中树敌颇多,缉事卫一家独大,这终究不是好事啊!”
听出她语调当中浓浓的忧虑,见她眉眼间也拢上了愁云,赫连恕叹着轻掀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抬手揉上她拢起的眉心道,“放心吧!紫衣卫树大繁枝多,早就该好好清理一番了。要不了多久,紫衣卫自会东山再起,缉事卫和紫衣卫结下死仇,水火不容,又互相掣肘,那位才能高枕无忧。”
徐皎恍然,也就是说紫衣卫经历这番动荡,未必是坏事。如二哥哥那样的聪明人,想必也能如赫连恕这般想得通透。她对大房的人没有好感,但对两位兄长却还是有些感情的。尤其是景钦,他帮了自己许多,虽然有很多理念不同,但她至少不希望他与赫连恕交恶。
徐皎所料不差,第二日,大魏与北羯的和谈就崩了一回,原因是北羯觉得大魏要求北羯纳贡,乃是让北羯成为大魏的属国,向大魏俯首称臣,这条件太过苛刻,他们无法答应。
大魏倒也没有强逼,只说再行磋商,这样的大事,翰特勤与使团若是不能做主,还望去信与处罗可汗相商,请他定夺。这和谈之事就暂且停滞下来。
倒是又经过两日的休整,徐皎的脚伤已是差不多痊愈了,穿上舒适柔软的鞋子,下地行走已是无碍。只是她身边的人都不让她多走,红缨和文桃也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顶滑竿,从她出门起就让她坐了上去,一路抬到了走车马的侧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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