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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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皎将她这些时日做的事情,所见所闻都与墨啜赫娓娓道来,她的嗓音好听,用词又是丰富,哪怕是再平淡无奇的事经她的口说出,也是绘声绘色,别有一番精彩。
何况,哪怕她说的是再无趣的事,只要是她说的,墨啜赫也能听得兴味盎然。
这,大抵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徐皎靠在墨啜赫怀里,能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她一只手在他胸口处轻轻划着圈儿,叹了一声道,“这毛皮毡子盖着虽是暖和,但却有些重,不若棉花来得软和。”说起这个,她陡然想起原本那个世界,最好的棉花应该就是出产在草原大漠一带吧?而且,这个时代,好似还没有棉布。
徐皎早前也是看过不少文的书虫,那些穿越、重生,金手指发家致富的种田文也没有少看,也不记得在何处看过这么一个情节,如今突然窜进脑海,让她陡地亮了双眸,问道,“说起棉花,咱们北羯可有人种植?”
墨啜赫微愕,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茬,却还是答道,“我们北羯人不擅种植。”
徐皎有些失望,“也就是说没有了。不过这棉花喜欢日照充足,且干旱少水的地方,若能寻个懂行的人帮咱们看看合适的水土,寻着适合种植的地方大量推广,这产出的棉花若是品质够好,是不愁销路的。”
“即便起初不行,这棉花咱们自己用,棉衣、棉毡、棉被,也都是御寒之物。”徐皎随口说道,说了片刻,没有听见墨啜赫搭腔,不由抬眼往他看过去。
谁知,墨啜赫一双黑眸却是定定望着她,与她目光一触,他才沉声道,“还有什么?继续说!”
这一句平淡到有些冷的话语对于徐皎而言,却是了不得的肯定,她登时来了精神,将身上的狼皮被褥一裹,坐直身子,便是与他侃侃而谈起来。
“还有啊,中原的人多是用绸缎,那东西金贵,既难得,又价高,若有了棉花,咱们从民间寻摸一些纺织高手,若能将这棉花纺成棉布,那布匹柔软透气,比之绸缎可也半分不差!”
墨啜赫听着双目幽转,眼底尽是若有所思,“继续!”
“是!”徐皎应得响亮,觉得受到了鼓励,说得更是起劲儿了,“除了棉花,还有一些水果......”
“水果?”墨啜赫不解。
“就是果子,像是什么沙棘,寒瓜,蜜瓜之类的......咱们这里的条件也是得天独厚,出产这些果子都是甘甜多汁,只是如今这些种植未成气候,咱们若是统筹安排得当,成了规模,成了产业,何愁不挣钱?”
“还有羊毛,咱们这里最是不缺的东西,它也轻便保暖,若能将之织成织物.....”
“我们有毡毯。”墨啜赫补充道。
徐皎摇了摇头,“那还太粗糙了些,若能将纤维细化,如织布一般织成羊毛织物,做成衣料之类的,往后也是一大经济来源......”
自从大巫说破徐皎那什么“悖世者”的身份,徐皎暗中观察,发觉墨啜赫没有半点儿排斥,而且对于她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也接受得很快时,徐皎便在他面前彻底放飞了自我。
来自后世的那些理念,她能想起来的事情,都是一股脑往他那里倾倒。反正她只负责提供想法,到底可不可行,又该如何实行这些的,全都用不着她去操心。
墨啜赫此人心思缜密,虑事周全,他不只擅长征战,做起这些事来也是驾轻就熟得很。事实上,徐皎还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会的,当然了,除了他不能生孩子......反正作为男人,她觉得她家这一位真是无所不能,她的运气和眼光都不是非一般的好。
墨啜赫听了她这些话,非但不觉得是异想天开,反而听得很是耐心,还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与她探讨一番。从双双坐着,到双双并肩躺下,真正地盖“棉被”纯聊天,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抵挡不住睡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徐皎是被风声惊醒的。茫茫旷野,天地纯粹,外面明明是在下雪,可狂风却是咆哮着抽打而来,将营帐上覆盖的皮毡来来回回的摔砸,就好似一叶挣扎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一般,声响赛雷,入在耳中恍若塌了天的暴雨冰雹。有那么一瞬间,徐皎觉得那帐顶都要被那狂风给掀去,闷雷狂风就要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这一瞬,身上已经感觉不到暖热,什么皮毡,什么炉子,什么被褥通通都不管用了,四下里都是风,都是雪,裹挟着寒意,一点点浸到了骨头缝里。
徐皎将自己缩成了一只虾米,蜷缩在墨啜赫怀里。后者用毡毯将两人紧紧裹住,四下里黑沉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好似天光不会再亮了一般。
这场预计的暴风雪,终于在这个夜里,如期而至。
徐皎虽然已经从文桃口中得知了暴雪的可怕,可真正直面之时,才知从文桃口中得来的了解根本就只是一鳞半爪,若非此时身边有墨啜赫,而她被密密搂在他怀里,只怕就这动静,也能将她吓个半死。
“睡吧!”墨啜赫将被褥往上拉起,连带她的头都半掩在其中,那如霹雳般的声响总算减弱了些,耳畔是他沙哑,却能让她莫名安定的声音。
徐皎点了点头,埋在他胸口,本以为睡不着的,可没一会儿却还是困意翻涌,伴随着那惊天的声音,睡了过去。
怀里的人儿睡着了,墨啜赫却是半点儿睡意也无。
帐外暴风雪越行越烈,帐内寒气逼人,若非他火气够旺,怀里的人儿只怕就直接冻僵了过去。这样大的风雪,这样恶劣的天气,哪怕是草原上也是难遇,待得风雪止住,说不得连帐帘也打不开了。
虽然能做的都做了,可到此时,心下还是免不了忧虑。一时念着营中的兵士,一时又惦记着周遭的牧民,墨啜赫始终蹙着眉心,睡不着。
谷魶</span> 直到听着一声嘤咛,怀里的人睡得不安稳,他低头一看,抬起手,将她拢起的眉心揉开,又在她额头烙上一吻,将她搂紧,闭上了眼睛。虽然心中忧虑尚存,但此刻,他心中已是一片安宁。
再醒来时,帐内已是大亮,再无之前那样暗无天日的光景。细细一听,帐外的风雪声虽还有,却已不如夜里那样骇人,徐皎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男人已不在身畔,想来已是起身了。昨夜那样大的风雪,还不知道营中情况如何了。徐皎心里记挂着,再躺不下去,起了身,裹了厚厚的大毛衣裳就出了内帐,直直走到帐门去,欲掀帐帘,谁知……却掀不动。
徐皎一愕,下一瞬,便想再动用蛮力……
“别动了!帐帘被积雪封死了,咱们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一把嗓音,回过头一看,不是墨啜赫又是哪个。
是了,他说帐帘被雪封死了,他自然也是出不去的。这不是重点!徐皎摇了摇头,勉强醒过神来,这帐帘都被雪封死了,这雪得大成什么样?而且听这动静,雪还在下着……
徐皎脸上的血色便抽去了大半,白嘴白脸看着墨啜赫道,“那怎么办呐?”
墨啜赫面无表情道,“不是你说的吗?生生死死咱们都在一块儿,我看这生同衾死同穴的誓言怕是很快就要应验了。不!这也不是死同穴,至多只能算……死同帐!”
徐皎瞪他一眼,“要死我也不想就这么被活埋了!你还要卖关子是不是?”她还不知道他吗?他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墨啜赫被她虎着脸瞪着,却是心情极好地牵起了唇角,淡淡一笑道,“这雪只能从外头挖,只要这营地里的人没有死绝了,待会儿自会有人来救咱们的。”
“待会儿?待会儿是什么时候?”这么偌大一个营地,自然不可能死绝了,别的不说,他们俩就还活着呢。墨啜赫这样老神在在,徐皎惶惶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墨啜赫摇了摇头,“这个就说不清楚了。眼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不过……你饿了吗?”
他不提就算了,他一提……徐皎突然就觉得肚腹空空,到底是自己的肚子,还甚是配合,适时地咕噜了一声。
也不用她再回答了,墨啜赫了解地点了点头,“先填饱肚子再说。”
一边说着,他便已经一边转身忙活了起来。
寻了牛粪和柴火将炉子点燃,从帐篷一角的桶里挖出好些雪来,放进壶里,将壶搁在炉子上烧了起来,又找出了早就备好的肉干和奶酪之类的递给徐皎。
徐皎一边就着男人煮好的奶茶,一边嚼着肉干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食物和取暖用的柴火、牛粪之类的要单独的放在每个营帐里,就是为了应对此时的状况。
填饱了肚子,又在帐子转悠着消了会儿食,帐外便传来了些许动静。起初,徐皎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确定不是幻听,满脸欣喜地转头望向墨啜赫时,他已经走到帐门处,扬声对外头道,“我与齐娜都无事,外头怎么样?大汗那里,还有翰特勤那里可还好?”
这回徐皎听到了外头传来明显的人声,说了什么,她听不清,但想必墨啜赫是听清了的,他竖起耳朵聆听了片刻,就嗯了一声,又扬声道,“那好!那不急,你们慢慢挖着吧!”
等了半晌的功夫,墨啜处罗跟前的亲信,唤作巴根的,这才带着人挖出了一条通道,打开了帐帘。
这一伙人都是满头的大汗与残雪,反观等着被救的墨啜赫和徐皎两个,酒足饭饱,衣冠楚楚,让徐皎生出两分抱对了大腿,躺赢的感觉来。
只是此时没人顾得上她的奇异心思,墨啜赫不等这些人将礼行完,便是促声问道,“外头情况如何了?”不等其他人回答,他又道,“罢了,还是我自己去看吧!”
说着,转头对徐皎道,“外头情况不明,你就待在营帐里不要动,我去让负雪她们来陪着你。”负雪她们几个的住处就紧挨着他们的营帐,要挖个通道过去,也很是便宜。
徐皎点了点头,末了,又不放心地交代道,“你自个儿当心!”
墨啜赫低嗯了一声,便是带着人转身出了营帐,不一会儿,负雪和红缨几个被两个兵士护送着过来了,负雪和红缨两个都是双眼充血,眼下青影重重,一看就是没有睡好,想必昨夜定是吓坏了。
她们几个方才过来的一路上想必瞧见了一些光景,拉住徐皎的手道,“外头白漫漫的一片,往日里那些营帐都瞧不见了,雪差不多没了腰。听说牧民们的帐篷有的被压塌了,有的被风卷走,刮得七零八落。就是大汗的牙帐,虽是扎得坚固,未曾倒塌,可也有大半被埋在了雪下,跟这里一样,帐帘都封死了,刚刚才挖通。方才特勤下了死令,让大家都暂且留在自己的营帐里,不得外出。”
负雪说起这个,眉宇间忍不住笼起了重重愁云。
文桃对这些自是比她们了解,忙道,“眼下这样的情况,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混沌,哪怕在营地里也容易迷失了方向,若是迷路,说不得会冻伤,甚至冻死。好在之前暴风雪来临之前,特勤就已经做了周密妥善的安排。如今各帐中都备有食物、水还有取暖的牛粪和柴火,留在帐中反倒最是安全。”
徐皎嗯了一声,“即便这样,你们特勤怕是也不能放心,定会往四处去勘察灾情。”徐皎倒是不担心自己,却放心不下墨啜赫。此时外头的雪势虽然稍缓,风声听着也不如之前那般骇人,却并未真正停歇。方才撩开帐帘时,那风卷着雪片扑面而来,打在人脸上眼睛都睁不开,刀割肉一般的疼痛难忍。
可墨啜赫不可能不去,徐皎拦不住,也不能拦。
有些话与担心虽然未说出口,但帐内几个侍婢都是明白。文桃忙宽慰道,“齐娜放心,特勤九岁那年曾在外遇着暴风雪,也能躲过去,平安无恙归来,莫说如今在营中了。他身边的将士都是草原儿女,身经百战,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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