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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天变了


  等到徐皎穿戴妥当时,被派去前院打探消息的小丫头也回来复命了。

  “什么?已经走了?”徐皎听了小丫头的话,却是惊道。

  “是!前院伺候的人也不知道郎君是几时走的,但苏郎君几人都不在,郎君他们平日里惯常骑的马也都牵走了,想必是天还未亮时就离开了。”

  徐皎听了,眉心微微一颦,心底更是有些不安,她愣了会儿神,才抬起手挥了挥。

  那小丫头便是屈膝施礼后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她和负雪主仆二人。

  负雪看着她的脸色,轻声问道,“夫人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皎神色有些恍惚,听到负雪这么问,几乎下意识要摇头,突然醒过神来,忙道,“是有些不舒服,你去一趟,请龙大夫来府上为我看诊。”

  负雪听她说不舒服,而且到了要请大夫来看的地步,便也顾不得别的了,急急应了一声便转身而去。

  徐皎想了想,又叫来了红缨,让她去一趟外院,看看杜先生是否在,在的话请他来一趟。

  谁知,红缨去了却是扑了个空,杜先生也不在。

  徐皎一时没了法子,只能按捺下性子,让自己耐心等着,并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何况,她还有赫连恕交代的事情要办呢,得要龙大夫顺理成章留在府里。

  下晌时,帝驾到了皇陵。缉事卫全权负责护卫事宜,自是立刻开始布防,一切相安无事。

  待到第二日吉时,祭祀亦是顺利进行。

  许是太顺利了,显帝不找些事儿来做都不成,祭祀完毕,按着一早商量好的行程,他本是要立刻返回凤安。

  毕竟,如今民乱四起,早前太后在弘法寺就遭遇了流民,这皇陵也未必就安全,还是早些返回凤安才好。

  谁知,他却是心血来潮说要到皇陵四周转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地方,他百年之后,长长久久要躺的地方除了风水得好之外,还得他喜欢不是?

  他这话一出,随行的大臣们皆是口称惶恐,也有那等秉着文臣死谏之心,明知忠言逆耳还是出言劝阻,奈何,谁也劝阻不了这位的说一不二。

  显帝不只要去,还不耐烦再听这些人啰嗦,抬手挥了挥,让那些见不惯的都在这儿等着,只带了几个顺眼的同行。

  赫连恕就随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之后,显帝就笑着道,“还是赫连爱卿合朕的心意,朕的吩咐,你从来就没有多嘴的时候。”

  “臣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唯陛下之命是从!”赫连恕面无表情地回道。

  显帝听罢,抚掌笑道,“要不,朕怎么说最得朕心者,赫连爱卿是也。赫连爱卿看得懂风水吗?按理,文楼涉猎广泛,能人志士众多,想必赫连爱卿对风水明堂也有所涉猎吧?”

  “让陛下失望了。臣自幼在草原长大,许多该会的,都未曾学会,说起来,真是忝为文楼之主。”赫连恕沉声应道。

  “不过朕看着,他们对你倒是信服。”

  赫连恕手扶腰刀,一双眼睛犀锐地警戒着四面八方,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地道,“说起这个,也是运道,文楼曾经流落草原,穷困潦倒,被我父亲援手,这才认我为主,说起来,我也是蒙了祖荫。”

  “哦,朕想起来了。这事儿你从前对朕说过的吧?”显帝一脸恍然大悟,一边闲庭信步,一边与赫连恕闲谈,倒很是惬意的模样。

  “是。陛下头一回见臣时,就问过臣。”赫连恕信口答道,心思显见不在这上头,双目仍是戒慎地注视着四周,手自始至终都扶在腰刀之上,像是随时要准备拔刀出鞘一般。

  “你父亲是……这个朕好像也问过你的,怎么就记不清了呢?”显帝蹙着眉心,一脸困惑道。

  “回陛下,臣父只是一个普通的胡商,不过就是多挣了些银钱,侥幸对文楼有恩罢了,所以说都是运道。”赫连恕却半点儿不耐烦也没有,语调一贯沉冷,却恭顺地答道。

  “是了是了,你说过的……瞧朕这记性!”显帝讪笑道,“怕是要不中用了。”

  “陛下言重了,陛下正是春秋鼎盛,年富力强的时候……”赫连恕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说这些话时,只有嘴皮动了动。

  显帝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抬起眼四望了一下,扬手指着某个方向道,“宁卿,你看看,那边怎么样?”

  被他称为“宁卿”之人,正是在钦天监当值的,对风水明堂甚是在行,今日也是被显帝特意带来的。

  那人抬眼看了看,拱手道,“皇陵本就地处龙气所在,处处皆是风水上佳,若果真要寻最合适之处,还需登高看远。”

  “也罢!朕这些日子都憋在宫里,难得出来走动走动,今日就烦劳诸卿随朕一道登高望远吧!”显帝兴致极高。

  随行的这些人明知劝不住他,也不会扫他的兴,都忙拱手应“是”,一行人便又举步往高处走去。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一路走来,清风朗朗,疏云淡淡,山间盛放着不知名的野花,鼻间能嗅到浅浅的花香。

  一路走到了一处崖顶,显帝展臂舒气,面上现出笑来,转头对身边人道,“宁卿,你看看,如何?”

  那位钦天监姓宁的官员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道,“两山相夹,脉从间过,双龙吸水,有起有伏,果真是藏风聚气所在……”

  显帝听着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奈何这笑还不及展开,就听着赫连恕急喝一声“陛下小心”,同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手中腰刀出鞘,用力一个挥挡,一支利矢立时被从中斩断,失力落在了地上。

  他则横刀在手,长身玉立挡在了显帝身前,冷声令道,“护驾!”

  “是!”耳边有人齐声应道,除了本身就护卫在显帝身遭的护卫,还有不少人从远近的树丛、道旁,或是石后跃出,但几乎是同时,更远些的山林中,也窜出了不少的黑衣蒙面人,而且还备有弩箭,一上来便是密密麻麻的一阵箭雨,赫连恕忙让人挥刀格挡,转眼,随行的缉事卫和禁军便与刺客们斗在了一处。

  赫连恕不敢离了显帝左右,就始终持刀护在他身侧。

  可不知道是刺客太过勇猛,还是怎么回事,往日里很是勇武,都是以一敌十高手的缉事卫今日却是不在状态,竟是渐渐败退,赫连恕咬了咬牙,悄声对显帝低声道,“陛下,臣浑身乏力,怕是着了刺客的道。”赫连恕一边又挥刀砍断一支利矢,一边转头四望着,见不少缉事卫都被砍倒在地,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无,他一贯平静冷峻的面容总算被撕裂了些许,显出淡淡焦灼,双目亦被熏红了。“只怕是整个缉事卫都着了道。”

  “陛下!”电光火石间,赫连恕一咬牙,已经有了决定,对显帝道,“陛下,今回是臣护卫不力,万死难赎,可眼下陛下的安危最是紧要。臣会带领缉事卫全力阻击刺客,请禁军护卫陛下快些离开。”赫连恕一边说着,一边将另外一只手弯起,放在唇边,用力吹了好几个哨音,同时护着显帝往下山方向退去。

  谁知那头又是一波箭雨袭来,他们没有法子,又被逼着回头,竟是一步步退到了崖边。

  就在这时,一支利矢又是迫面而来,恍惚间,似是带起了一阵腥风,显帝看着那在眼中急速放大的箭,终于是克制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几乎是惊声刚落时,面前黑影一闪,一个人影挡在了他面前,硬生生用血肉之躯为肉盾,替他挡住了那支利矢。

  那支利矢直直没入了赫连恕左肩,他反手一刀就斩断了外头还在颤颤的箭羽,一边继续挥刀护在显帝身前,一边侧目问了一声“陛下无事吧?”

  显帝望着他的目光略有一些复杂,摇了摇头道,“朕无事。”

  “快!护送陛下离开。”赫连恕对显帝身侧的近卫促声道,同时扬声道,“缉事卫听令,全力阻击刺客!”

  “是!”缉事卫们齐声应喝。

  显帝被护卫着从崖边一点点退了开来,前头替他以血肉之躯挡箭的,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一边往后退,一边从人群的缝隙里往崖顶上看去,正好瞧见赫连恕等人且战且退,慢慢退到了崖边。

  “护驾!护驾!”正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阵疾呼。

  “陛下,是援军!是常副都督带着山下的援军来了。”显帝身边的甘内侍欢喜道。

  显帝点了点头,转头往崖顶上望去,谁知却正好瞧见赫连恕胸口被一支疾射而来的利矢刺中,仰面就是朝着那山崖下跌去......从他这个方向看去,就好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身边骤然传来几声抽气声,“赫连都督——”他身边的人都是瞧见了。

  显帝蓦地转头,顺着那箭来的方向望向不远处的山林,那里有一块高出灌木丛的石头,顶上落着一人,手里尚挽着弓,许是察觉到了显帝的视线,蓦地转头看了过来,与显帝目光相触的刹那,却是陡然收回视线,从石头上一个纵步跃下,三两步就是没入密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同时呼哨声声,那些刺客们便是作鸟兽散,化整为零都遁入山林之中。

  剩下的在缉事卫和禁军们的追截下,却是尽数倒在血泊之中,全无活口。

  自流民营之乱后才上任不久的缉事卫副都督常武上前来就是抱拳跪下,“臣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显帝脸色不好,瞪他一眼道,“快!赫连都督跌下崖去了,立刻带人下崖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常武应一声,立刻将带来的人一分为二,一部分随他一道护卫显帝,另外一部分则寻找下崖之路,去找寻跌下崖去的赫连恕。

  天际轰隆隆一声闷响,本来阖上的窗扉被骤然袭来的一阵狂风吹开,徐皎案上的那些画纸被吹得四处乱飞。

  徐皎忙一边用镇纸将画纸快快压住,一边疾步走到了窗边,正待将窗阖上时,抬眼望着方才还晴空万里,不知何时却悄然变了的天幕,蓦地就是一呆。

  心口好似也被这阴云覆盖了一般,说不出的不安。

  “夫人,这天儿变了,怕是要下雨了。”负雪从外头来,轻声道。

  徐皎醒过神来,将窗户攘上,转头问道,“如何?可有消息?”

  负雪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徐皎的双眸便是暗了下来,转头走到书案边又坐了下来,对负雪道,“差不多时辰了,去端药来吧。”既是要做戏那便要做全套,负雪请来龙大夫之后,她和龙大夫都成了知情人,毕竟,要将这出戏唱全,徐皎需要他们帮忙。这两日,她连房门都未出过,这屋内进出的只有龙大夫与负雪二人,龙大夫则干脆在前院客房住了下来,就是为了看顾病情反复的迎月郡主。

  负雪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徐皎呆呆坐了片刻,才勉强稳下神来,她得让自己静下心来,找点儿事儿做,才不至于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连连深呼吸了两下,她才平定下心绪,重新拿起了画笔,谁知才细细描摹了几笔,房门蓦然被推开,她笔下一个不稳,斜画出去,一幅画又是毁了。不过毁了便也毁了,本就画得惨不忍睹。

  徐皎不怎么可惜地想道,抬起头来,见着端着药碗正在反手关门的负雪,见她面有异样,遂急问道。“如何?可是有消息了?”

  负雪点了点头,一边将那药一滴不剩地倒进了一旁备好的一只罐子里,一边道,“咱们派去城门口看着的人回来报讯说,陛下的车辇一刻钟前刚刚进了城,眼下应该已经回宫去了。”

  徐皎心口却是惊跳起来,“快!你去悄悄知会龙大夫一声,让他做好准备,一会儿郎君便该回来了。”

  负雪知晓事关重大,端凝着面色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推开门,一阵带着潮气的风扑面而来,外头这场酝酿了好一会儿的雨,终于是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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