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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向长公主坦白


  “徐皌给你许诺了什么?难不成竟是将我当成了拉你下水的筹码?”徐皎骤然打断了他,一双眼睛清凌凌,恍若敛着天上月华,皎洁出尘,偏偏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却好似能将心底所有的污秽都洞穿一般,让人的那些私心杂念皆无所遁形。

  陈肃陡然就觉得自惭形秽,  垂下脸去,“并非如此.....”

  “若不是这样自然是最好,那便当是误会一场吧!陈都尉的欣赏,我在此谢过,只是你我不合适,这件事往后也莫要再提了,  告辞。”徐皎微微一笑,  接过话,顺势而道,  话落,朝着陈肃轻轻一点头,便是决绝地转过身,迈步而去,没有半分的迟疑和停滞。

  负雪和文桃俩都是不约而同暗自里瞪了陈肃一眼,便也连忙跟上。

  那一身甲胄的青年却是怅然若失地目送着徐皎离开,怔怔立在冷风里,良久良久.....

  “一个小小的都尉也敢冒犯郡主......郡主,今日这事儿咱们怕是要去信告知郎君吧?”文桃咬着牙恨骂了一句,蓦地抬起头对徐皎道。事实上,昨日进宫时撞见这位陈都尉,他看着郡主那直勾勾的眼神便让文桃心生警惕,动了告状的念头,方才那一出只能说明她的预感没有错,而这样大的事儿,自然不能瞒着郎君。

  “告诉他做什么?小小插曲而已,又不会有什么后续,他天高皇帝远的,  告诉他不过让他无谓担心罢了,不必说。”徐皎想也没想就是道,若墨啜赫就在跟前,她只怕怎么也会变着法儿让他知晓此事,让他醋上一醋,有些危机感也好,说不得还会待她更好些。可这样山高水远的,他若是知晓此事,徐皎只怕会扰乱他的心绪,如今草原的情势还不知如何了,她是真怕让他因她而分心。

  唉,她从前一个多么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人啊,如今居然也学会为他人考虑了。这到底就是真心与否的区别了吧?

  在心里感怀了一番,徐皎不放心地又重复道,“文桃,我跟你说的你都听见了?你要是私底下敢偷偷去信,让我知道了,我就重重罚你,听到没有?”

  文桃面上纠结了半晌,终于是咬着牙道,“是,都听郡主的。”

  这还差不多,徐皎总算满意了,勾起唇角浅浅笑,转头一瞥方才递给负雪,如今被她握在手心的那只锦盒,眉梢一挑道,“这东西回去便收起来吧,等哪日合适了再还给徐皌。”也将她的“好意”一并还给她。

  抬起头,徐皎却是一愣,因为前头有几个人快步而来,正是被几个宫婢簇拥着的长公主,徐皎将思绪暂且压下,迎上前道,“母亲,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你不也出来了吗?”长公主沉声回道,一边说着,一边已抬起眼往徐皎身后看去,徐皎心口一跳,也跟着往身后看去,倒还好,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疑惑地道,“母亲在看什么?”

  “在看你是不是偷偷来见什么人。”长公主回得倒很是干脆,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定在徐皎面上。

  徐皎的面色微微变了,“母亲这是疑心我了?不知道母亲怀疑我什么?”

  “那就要看你瞒了本宫什么了。”

  徐皎一滞,母女二人相对无言,过了半晌,徐皎才叹了一声道,“咱们回去说吧!”

  长公主深看她片刻,似在衡量她是不是又在拖延时间,好一会儿后,她才收回视线,将徐皎的手一挽,迈开了步子。

  徐皎紧了紧她的手,悄悄松了好大一口气。

  回到安福宫时,长公主却是先去了一趟太后那里,可内殿的烛火已经灭了,瑞秋守在门边,朝着长公主屈膝行礼,“太后娘娘很是累了,陛下一走,她便歇下了。”

  长公主望了望她身后,点了点头,“可知道母后与陛下谈得如何?”

  “这个婢子不知,不过陛下离开时神色平和,太后娘娘也不像有心事的样子,不过片刻就睡熟了。”瑞秋这样在太后身边待老了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回话,只说了自己所见,其他的自然就是听的人自己思量了。

  长公主拧眉思虑片刻,没有说什么,转身拉着徐皎走了。

  回了偏殿,长公主倒没有急着问什么,让负雪她们伺候着徐皎盥洗,她自己也去洗了,待得母女二人如昨夜那般并肩躺在榻上时,长公主才语调幽幽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帘帐低垂的榻上光线昏暗,徐皎睁眼望着帐顶,觉得这样挺好,或许这样的环境下,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要出口才容易些吧?

  不过……该从哪里开始呢?徐皎想了想,好一会儿后,才轻声道,“我并不是真正的景玥……”

  开了个头就没有那么难了,徐皎说起平南王府,说起险些葬身火海,又险些葬身鱼腹,说起她被赵夫人救起,误打误撞成了景玥,又机缘巧合成了迎月郡主……徐皎说着都觉得自己这两年多的生活真算得上是传奇了。

  “平南王府家的孩子……”昏暗的光线中,长公主似是转头往她看了过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从她的语气中也听不出明显的喜怒,“本宫是真没想到……本宫从未在你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恨意,还是说,你其实也恨,只是……”太善于隐藏?

  后头的话,长公主没有说出,徐皎却也是明白的,心下砰然,却也有些汗颜,她穿过来时,平南王府已经没了,对于生身父母,与杀亲毁家之仇,徐皎当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可她确实恨显帝,却不是为了平南王府,她也确实善于伪装,可这些话……怎么好说啊?

  徐皎默了片刻,不想再骗长公主,只憋出了一句,“无论如何,从始至终,我从未恨过母亲。”这是真话,不掺半点儿假。

  长公主也不知信是没信,反正没有再揪着继续问,过了好一会儿,却又问道,“所以说,因为徐皌的关系,阿宁才对你另眼相看?”

  徐皎一噎,她是真的不想再骗长公主了,迟疑了再迟疑,犹豫了再犹豫,半晌没有说话,长公主就知道怕是另有隐情了,可却也不催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得她们只怕彼此都当对方已经睡着了时,徐皎才哑着声道,“不是因为徐皌,事实上,惠明公主怕是还不知道我是平南王府的徐皎。她之所以待我与旁人不同,是因为......”徐皎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一咬牙道,“是因为赫连恕的缘故。赫连恕......其实不叫赫连恕,他便是墨啜赫。”

谷鷊</span>  徐皎说完这一句,却半晌没有听见长公主说话,也不知道她是睡着了,没有听见,还是被她的话给气厥过去了。“母亲——”她低低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听见应声,登时再睡不安稳了,就要起身去看。

  就在她刚刚撑起身子时,身旁的长公主却突然开了口,“原来是这样啊......”那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的惊讶来,她一早便对墨啜赫的身份生疑,只是没有料到堂堂北羯的特勤竟会孤身犯险,亲自来了中原。

  徐皎本想着长公主怕是要责问她是几时知道赫连恕真实身份的,若是说得不好,她这在古装剧中通常都是有通敌之嫌的,长公主翻脸不认人的话,会不会立时让人将她拿下,以谋逆罪论处。其实不只这一点,就是她是平南王府余孽这事儿,站在长公主的立场来说,也是死罪啊。徐皎心中忐忑得很,但却并没有多少后悔,要让她再继续骗下去,她实在做不到啊。

  既是如此,那便这样吧,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了。

  长公主又是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儿后才哑着嗓道,“你瞒着本宫的,就这些了吧?”

  徐皎想了想,略略迟疑道,“能告诉母亲的,只有这些了。本来还有一桩事儿,但说出来,只怕会让母亲为难。”可她告诉长公主的那些事,于她而言,每一件都是要命的。她几乎算是将她的命都交托在了长公主的手里,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

  “早前李崇武拿出了一封先帝密诏,说是皇帝若是不仁,平南王府可携密诏从宗室之中另择贤能,取而代之,这密诏你可知真假?”长公主略略沉吟,却是转而问起了这事儿。

  徐皎说不出是不是该松上一口气,迟疑了一瞬,还是轻声回道,“确实是真的。那封密诏便是我们平南王府之所以被构陷谋逆,举家覆灭的原因。”而且那密诏还是她和徐皌一起取出来的,做不了假。

  长公主点了点头,才想起这里光线昏暗,徐皎怕是瞧不见,便又道,“知道了,夜深了,你睡吧!”

  徐皎没有想到话题急转直下,竟然说到让她睡觉的事儿上,不由一愣,就算不立马打杀了她,居然也没有批斗环节吗?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干嘛,不想睡?难不成还想让本宫先揍你一顿?”长公主冷声问道。

  徐皎连忙摇头,“不不不!我这就睡,这就睡了。”一边说着,一边连忙将被褥拉起,直拉到眼睛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暗夜里滴溜溜灵活地转动着,默了两息,徐皎又迟疑着问道,“那母亲你呢?”

  “本宫还要想些事情,你先睡吧。”长公主道。

  徐皎“哦”了一声,闭了嘴,却闭不上眼,眼睛仍是滴溜溜打着转,虽然帐内昏暗,什么也瞧不见。

  “快睡!”长公主突然一声喝令。

  徐皎“......”好吧,什么都瞧不见的只有她而已。

  “放心,你母亲我不是傻子,你就算再会做戏,我也不至于感受不出你待本宫是真心还是假意。而我说过,你是我的女儿也不是随口的一句话而已。你既是我的女儿,我自是要护着你的。今日的那些话你既能对我和盘托出,我很高兴,没有生你的气,你也不用担心明早起来脑袋就搬了家,乖乖安心睡你的觉就是了。”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来,替她掖合了被褥,张口时,连一贯自称的“本宫”也换成了“我”。

  徐皎听着,却是笑了起来,不由分说就是挽了长公主的胳膊,紧紧贴了上去,“母亲,你真好。”撒娇似的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有些庆幸这帐内光线昏暗,长公主即便眼神儿再好,只怕也瞧不见她湿了的眼角,否则,多难为情啊!

  长公主却是有些嫌弃地挣动了一下被她挽住的胳膊,没有挣开,不由低声斥道,“抱着我做什么?自己睡你的。”

  “不嘛,我就要抱着母亲,这天儿还冷着呢,抱着母亲睡我才暖和呢。”徐皎语调甜软地撒娇道。

  “真是个娇气的。”长公主咕哝了一句,却到底没有再挣动被徐皎挽着的胳膊,沉声道,“暖和了就快睡吧!再不睡,我真将你揪起来先揍一顿了。”

  徐皎点点头“嗯”了一声,道了一声“母亲晚安”,然后猝不及防蹭起来,在长公主脸上吧唧了一口,在长公主震惊地看过来时,她已经乖乖闭眼睡过去了。

  长公主哼了一声,又抬手给她理了理被褥,没有说话了。

  徐皎靠着她,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徐皎本以为昨夜坦白了那么多的事儿,心下又是忐忑,又是复杂的,怕是睡不着了,谁知道居然是一枕黑甜,睡得格外好。待得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了,帐内只余她一人,长公主不知是何时起身的。

  听到动静,负雪忙近前来,“郡主醒了?”

  徐皎淡淡“嗯”了一声,便是问起了长公主,“我母亲人呢?”

  负雪一边撩起帘帐,一边回道,“清早起来便往正殿去了。”

  “外祖母呢?可还好?”徐皎坐起身问道。

  “正殿那头没有人过来,夜里也很是平静,想来是暂且无碍。”

  徐皎点了点头,让负雪加紧给她梳洗,待得妆扮好后,她也是急急赶到了正殿去。

  她到正殿之时,太后居然也已经起身了,正由长公主伴着在梳妆,而且还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裙。徐皎进去时,长公主正拿了木梳在给太后抿头发,而那已经梳得齐整的发髻上,一头赤金镶祖母绿的头面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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