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觅儿是最先反应的，她满脸凶样：“谁？是谁下毒害小姐？”

        燕恒也看向她，等待她说出凶手的名字。

        叶贞韵却不急，眼角余光关注着婉儿，见她果然慌了，心中并不觉得痛快，反而有些唏嘘。

        她收回视线，道：“我不想说出那个人，但我希望，她能自首。或许她有苦衷，或许她是一时被钱财迷了眼，但只要她主动认罪，我可以轻罚。”

        燕恒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叶贞韵的用意。他的目光略过屋内所有人，最后落在身侧的婉儿身上，配合道：“王妃说的，就是我的意思。若是被人逼迫，只要供出主谋，本王非但不罚，甚至还有赏，一日为限。”

        叶贞韵不由看向他，心想此人还蛮聪明。她确实怀疑，下毒一事非是婉儿本意，因为这于她并无任何好处不说，若被发现，还有可能丧命。

        所以，她猜测应当是有人逼迫她，或是许了她什么好处，而且她猜测那个是霍曼凝。她觉得，霍曼凝一早来到宁王府应是来探听消息的，所以才会在看到活着的她时那么惊讶慌张。只是，不知道燕恒知晓这个结果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看向燕恒，眼中有一点期待。

        燕恒被看得愣了一下，误解了她的意思：“本王这就入宫去。”

        “倒也没那么急。”叶贞韵看了眼天色，已近午时了，这时候赶着入宫，正好赶上淑妃午睡，去了也是枯等。“王爷用了午膳再去吧。”

        燕恒点头，转身要走，脚都跨出门外了，又回转身来往桌前一坐，吩咐道：“今日本王在你这用膳吧。”

        叶贞韵挑了下眉，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也懒得去猜，只吩咐两个丫鬟：“觅儿婉儿，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准备午膳。”

        婉儿听见自己名字，惊了一下，浑浑噩噩地出去了。觅儿则端来快要放凉了的药汤：“小姐，该喝药了。”

        叶贞韵看了眼药汤，再抬头看觅儿，顿了顿，问：“你真要我喝？”

        觅儿放下碗，双眼亮晶晶的：“这药不苦，我放了好多糖，而且，就算苦也不怕，我还准备了蜜饯！”说罢她放下碗，摸出个锦袋来，打开给叶贞韵看，里面装的确实是蜜饯。

        叶贞韵看着她那副只差没把“我想得周到吧，小姐快夸我”写在脸上的笑颜，冷漠道：“如果这药里有毒，你也要我喝？”

        本来饶有兴致看着主仆两人的燕恒听见这话，垂眸看向那碗药汤，神色凝重。

        觅儿一呆，眨了眨眼，笑容一点点褪去。她先看了眼叶贞韵，确认小姐这回不是在逗自己玩后二话不说，端起碗就出了门，将药汤倒掉，甚至连碗都给丢了。

        她后知后觉刚刚小姐有多凶险，脸上已是惨白一片：“小姐说知道下毒的人是谁，是不是看见下毒的人了？”

        叶贞韵点头：“嗯，看见了。”

        “是谁？小姐告诉我，我咬死她！”小脸看着凶神恶煞的。

        叶贞韵被她这模样逗笑，摸摸她的头：“她会武功，你打不赢她。”

        觅儿被说得一滞，想了下才道：“那让婉儿去，婉儿会武功。”

        然而叶贞韵还是没说是谁，只笑着道：“去做饭吧，饿着王爷没关系，不能饿着我。”说完她拉过觅儿，凑到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觅儿听得眼睛一亮，立即就去了。燕恒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转过脸来看叶贞韵：“饿着本王没关系？”

        叶贞韵坐了下来，提壶给自己倒水，“嗯”了一声。

        燕恒非但没生气，还笑了一下。他目光一直跟着叶贞韵，见她只给自己倒了水，挑了下眉，边自己动手边问：“为何不告诉她？”

        叶贞韵喝水的动作一顿，想了想道：“她藏不住。”

        她告诉觅儿那药汤有毒，其实也是试探她，怕这丫鬟的单纯天真都是伪装。可觅儿知道后所表现出来的后怕，担心和生气都是真的，毫不作假。

        既不是作假，那照她那性格，在知道下毒之人是婉儿后，是绝对藏不住的。而且，就算她努力伪装，婉儿也能看得出来，毕竟两人一起共事了六年。

        燕恒点头，算是认可叶贞韵的话。

        于是关系上亲密无间，实则比陌生人并不好多少的两个人，共处一室，却无话题可聊，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叶贞韵边喝着茶边想着她的工作室。她的工作室很大，材料也齐全，可再大再齐全，也有用尽的时候，因此，她不能浪费里面的任何材料，还要想好在用完之后她要怎么办。

        但这事也不急于一时，眼下最紧要之事，是叶家。今日已是腊月初七，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冷。而越往北去，则更严寒，叶夫人还好，叶老夫人和叶明祯却未必受得住。

        思及此，叶贞韵看向燕恒，却见他低垂着眉眼，明显一副伤心失意模样。

        叶贞韵来了兴趣，伤疤不长在她身上，也不怕戳，能戳中更好：“想你那心上人了？”

        燕恒侧头与她对视，不答反问：“你嫁予我之前，可曾有过喜欢之人？”

        叶贞韵沉迷于自己的店铺，天天想的是设计新品和怎么赚更多的钱，完全没考虑过感情方面的事，至于原主……她脑海里冒出个人影：“何止，我不仅有心上人，还有个定亲对象呢。”

        燕恒没听出她话里的嘲弄，真心诚意道：“是本王的错，当初我应当……”

        “你努力了。”叶贞韵倒是看得开：“皇上不过是想试探我们叶家，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这么比较下来，宁王妃这个名头还响亮些，而且……”

        她朝燕恒笑了下：“你至少还算个好人，这两年虽对我不闻不问，却也没因为我断了你的姻缘而怨恨我。”

        “怎么能恨你，要恨也是……”再往下的话就不能说了，彼此都心知肚明。

        室内静谧了片刻，叶贞韵好奇道：“日后你有何打算？”

        燕恒起初不解，看见她神情才明白过来，笑了下道：“你不必担忧，本王只是不愿休弃你，但和离一事，本王既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届时你倾慕之人若还未成亲，本王愿帮你促成好事。”

        叶贞韵问的并不是这个，那是原主喜欢的人，又不是她喜欢的，而且和离什么的，她现在也不着急，镇北侯府现在正是危难关头，她这宁王妃的头衔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唬唬那些胆小怕事的人还是可以的。

        "我谢谢你的好意了。"叶贞韵面无表情道：“不过我问的是，你的心上人嫁人了，你打算怎么办？”

        燕恒听不出她的“谢谢”是反义，也就没明白叶贞韵这是故意在戳他的痛处。他道：“没打算。”

        “怎么能没打算？”叶贞韵不满意他这答案，恨不得站起身摇晃着他的双肩说：“你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你就去把她抢回来啊。”

        但她自然不可能如此粗蛮。她“咳”了一声，装起了宽容大度：“你当初都能为了她拒婚，现在为什么不能为了她抢婚？我们现在虽然不能和离，但你可以将我贬为侧妃，我不介意把正妃之位让出去的。”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燕恒转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漾出一层浅笑来：“你真这么想？”

        叶贞韵被问得一愣，随即道：“当然了，我们又不是真的夫妻，左右日后也是要一拍两散的，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在乎这王妃之位吧？”

        燕恒没说话，但看那表情，似乎真那么想过。

        叶贞韵诧异得站了起来：“不是，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在意王妃这位子？你这两年大半时间不在王府，不会是怕我会爱上你，到时候等你找会心上人，怕我不愿意和离了吧？宁王殿下，你这么自恋的吗？”

        “咳，”燕恒不自在道：“本王没，没那么想过。”

        叶贞韵狐疑地看着他。

        燕恒被看得耳尖染红，想要解释：“本王只是觉得……”

        “菜来了！”他话刚开口，觅儿欢欢喜喜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碗青菜汤，寡淡得看不见半点油水。

        觅儿身后，婉儿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盘素炒白菜和一盘清炒白萝卜。

        叶贞韵笑盈盈道：“王爷，请用膳。”

        觅儿双眼期待地看着燕恒，明显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婉儿却只是静立一旁，明显走神。

        燕恒看着那菜，震惊了：“就，就这些？”

        叶贞韵点头：“王爷也知道，镇北侯被皇上派去了宿城，连亲眷也要一同前去，我没了娘家接济，只得节衣缩食过日。今日还是沾了王爷的光，有个两菜一汤，平日能有个青菜汤就不错了。”

        饶是燕恒自诩见过不少风浪，此时也被叶贞韵这翻话给震惊到了。他仿佛才认识叶贞韵般，看了她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震惊的同时，又觉得眼前之人颇为有趣。他这些年虽一心只想着他的表妹，可身为三皇子，各种各样的女子也见识过不少，叶贞韵这般的，确实是头一次见。

        他回过神来，望见叶贞韵那双杏眼里狡黠的光和脸上那副做了坏事得逞的得意笑容，非但生不起半点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真的笑了起来，出了门去吩咐跟来的小厮，让厨房准备一桌好菜送来。再进来时，看见叶贞韵眼中的狡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讶异，无奈道：“当初可是叶小姐要本王冷落你的，你今日这般凄惨，竟怪到本王头上来，实在是没有道理。”

        那是原主要求的，又不是我。叶贞韵道：“我是让你冷落我，又没让你叫下人欺负我。你看看我住的这屋子，冷得跟个冰窖似地，再看看我吃的这菜，你王府的下人都吃得比我好。”

        燕恒也不恼，还积极努力地想帮她：“是，确实是本王的错，那本王今晚便宿在你这，如此，明日府中下人们就对你毕恭毕敬了。”

        叶贞韵惊呆了：燕恒要跟她睡觉？

        “什么？”觅儿更震惊：“王爷你你你……你要同小姐睡觉？”

        她的声音把婉儿唤回了神，疑惑道：“睡觉？小姐要午睡了吗？我去铺床。”

        叶贞韵看了眼转身去铺床的婉儿，回头对燕恒道：“谢王爷厚爱，但我睡相不好，怕半夜把你踹下床，所以这份恩宠您还是留给霍小姐吧。”说罢她丢下燕恒，进内室去把棉被又披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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