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2章

南城中学二零零七级（4）班的班级同学聚会定在天德山庄。

        圆脸男人怀抱着酒水将进入聚会包间时，便看见包厢的大门从里头打开，走出来了几位借口透气的女同学。

        他与那几位浓妆艳抹的女同学擦肩而过，刚进包间，还未意识到气氛不对，“易老板，刚才微信里谁说要来？我要不要多加个位置啊？”

        从前班上大部分的同学是庆村人，现下南城面临着城市扩建，庆村便是第一批政府下达文件拆迁的村落，拆迁金一事将十五年未见面的老同学们一下从天南地北齐聚到了一堂。

        发起聚会邀请的便是圆脸男人喊叫的那位姓易的老板。时隔多年，圆脸男人已忘记老同学的具体姓名，但仍记得那位姓易的大老板从初中便是组织活动的好把手。现下连活络气氛的易老板都沉闷地坐在位置上翻看手机，圆脸男人意识到包间内一点活跃的气氛也没有，他下意识地闭上嘴。

        且不说这天德山庄是他苦心经营近十年才有了如今这番起色，这下老同学们一个个的都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语，这让他这个主东的人也有了一丝尴尬。但刚才他正在门外招揽生意，没参与包间里老同学们吞云吐雾间的对话，只零星听见了老同学间扫兴的话题，明显是围绕着接下来要来的那位人展开的。

        圆脸男人想着活络气氛，“相隔十五年，好不容易老同学能在我的饭庄里一聚，实属不易”他从刚拿进包间的酒箱中取出几瓶啤酒，爽快地打开盖子，往面前的几位男生的空杯里筛满，“今天的酒水我请，各位老同学可别扫兴！”

        说罢，圆脸男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角落里一位瘦高个站了起来附和着圆脸男人，举起酒杯，用眼神示意圆脸男人斟酒，“人家白老板都表态了，咱们干嘛因为一个小娘们闹得这么不愉快，同学聚会嘛，都开开心心的！”

        因着瘦高个的举动和话语，众人意思到了一丝尴尬，皆站起一扫先前的不愉快，相互敬酒，沉闷的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

        到了时间点，菜品和酒水纷纷呈了上来。待人员基本到齐就坐，大家开始品尝着菜肴，回忆起十五年前初中的愉悦时光，感慨着时间真是一晃而过，玩笑着曾经的翩翩美女现今一个个结婚生子，早已不复当年。

        不知谁插了句嘴：“大伙还记得班里的班花是谁吗？”

        有人不确定道：“杨澜？”

        “胡说，杨澜那顶多是清秀！”一个明显喝高了的大肚男人顶着一张涨红的绯色面庞，大声道，“要我说，咱们（4）班的班花应该是杨一芳，可惜”

        还未说完，大肚男人打了个大大的饱嗝，一时头脑不清醒栽倒在了餐桌上。

        “大家继续吃菜喝酒，刚才秦胖子喝高的话别放心上哈！”易老板站起来，向众位为刚才倒下的大肚男人的话语赔礼一笑，打算开启新一轮的敬酒。

        就在他出声的同时，包厢的大门大开，走道上的热气顺着大开的门吹进，与充斥着酒气的包厢冷气交织，激起在座的各位一身鸡皮。

        有人就要开口责怪服务员冒失打开门的行为，一个半张脸布满烧伤疤痕的短发女人昂首走了进来。她脚下的高跟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与她一身干练的穿着打扮交相辉映，更增添几分骇人的气势。

        如果没有脸上那可怖的疤痕的话，想必是个让人不忍移眼的气质女人。

        那疤痕女人道：“我觉得刚才那倒下的胖子说的没错，要说咱们班的班花，非杨一芳莫属，可惜……她死了。”

        扫兴的话语自陈晨橙口中传出，她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妥，向服务员讨要了一个玻璃杯后，她拆开地上摆放的未拆封的茅台，往杯中斟满满满一杯的白酒，“既是同学聚会，我看曾经的同学如今一个个大老板模样，单喝啤酒怎么能尽兴呢！”她举起酒杯，“来，大家都满上！”

        见未有人上前迎合她的举动，陈晨橙直接上前往人的空杯子斟酒，“我看群里说今天是天德山庄的白老板做东，白老板，一瓶茅台可不够我们这二十多名同学喝呀，你说是不是啊？”

        半小时前还在群里热烈地讨论着她，就差把她家的祖宗十八代扒个底朝天了，这下她本人来了，怎么还没有那群里一半活跃，当真是扫兴。

        恰好被她斟满酒杯的那人正瑟缩在墙角边低头吃菜，并没有给陈晨橙脸面。

        陈晨橙冷笑了一声，当着众人的面豪爽地将斟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呢！”

        “陈晨橙，你说什么呢！”一位口涂红唇的女人坐在位置上，朝陈晨橙狠狠地瞪了过去，“当初杨一芳死了，是谁在那神神叨叨地大半个月，你现在还好意思来同学聚会里搅局，还真有脸了！”

        “不好意思，我这记性有些不好，这样，要不要咱们出去详细聊聊十五年前关于杨一芳死亡时候的事情。”连喝两杯白酒，陈晨橙有些上头了，白日里的日记内容在她脑海中印象深刻，说起话来更是直言直语。

        她二十多年因着脸上的烫伤一直遭受着他人的冷嘲热讽，大多都是被她给直接回怼过去。今日他们一个个的在群里讨论她脸上的疤痕起劲，现下却只有一个女人在这里应付，先前在群里说话的勇气哪去了她忍不住嘲讽：“真是一群懦夫！”

        因着陈晨橙的出言不逊，圆脸男人害怕座位上大老爷们一个发怒，抡起酒瓶直接往瘦弱的陈晨橙脑袋上砸去。他不想在自己经营的饭庄里事态变得严重，站起身来，拉扯住陈晨橙的袖口往门口走，还不忘对她好语相劝：“陈晨橙，我们可以去外边聊聊，里边的那群人以前天天逃课，想必是不知道什么的。”

        陈晨橙在包厢的门口站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那你说说，关于杨一芳自杀的事吧。”

        根据圆脸男人的说法，在杨一芳死亡后的那一个月，陈晨橙每天上学时都神神叨叨的，嘴里叽里咕噜地控诉自己看见杨一芳的鬼魂的事情，活像中邪的模样。班级里一些胆大的男生不嫌事大，前往她念叨的鬼魂事发地一探究竟，结果可想而知，那里什么也没有，可是她依旧不依不饶，甚至有些发疯的迹象，再后来，她就休学搬家了。

        今天是她自那次休学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圆脸男人的话太过荒谬，陈晨橙却是没理由地相信了。可关于他说的有关的记忆，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连喝两杯白酒，有些上头，她一心想着探寻真相，便前往圆脸男人述说的鬼魂事发地。

        已是入夜，因着那片地区在政府规划的拆迁地中，原住居民大多搬走了，周围是乌漆嘛黑的一片，鲜有车辆经过，她只能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独自摸黑，一路踩踏着的废旧砖瓦走去。

        不一会儿，手机的高德地图提示她已到达目的地。

        此刻，月亮悄悄的露出了云稍，为漆黑的夜色散去几分光亮。因着手机电量提示不足，陈晨橙将手机的手电关闭，凭着月色观察四围，发现她的面前是一片搁浅的海滩。

        夏夜的海风乘着海浪从她的身旁两侧呼啸而过，吹得她的衣袖飒飒作响，额前大把秀发也被毫不留情地吹至脑后，她长呼一口浊气，踢去磨砺得隐隐发疼脚踝的细长高跟，光脚踩上细软的银沙，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海滩上空无一人，想来这将拆迁的地方也不会有人没事找事地前往。约莫站在海滩上等待了十来分钟，也只有她一人在海滩上吹着夏夜的凉风。

        这让陈晨橙不由得怀疑，日记里述说的，难道是假的吗？可她会因什么理由写一段假话在日记本上，是为了给谁看，还是？

        她咬着唇，正思索入迷时，手机的来电铃声将她带回了现实，这个时间点会打她电话的只有那位对她管控至极的母亲了。在她接听电话的同时，瞥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九点三十分。

        “陈晨橙，你现在在哪？”手机里传来了女人冷冰冰的话语。

        但陈晨橙没有回答，此刻她的注意力被海滩上一个扎着高马尾的背影所吸引住了。依据背影和身形，大约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穿着浅蓝色的校服，裤腿浸在海水中。银白的月光洒在那姑娘的身上，为她雪白的长脖颈镀上了一层银灰，似白玉石般洁白，高高束起的黑发正随那姑娘前进的步伐在脖颈上有节律地摆动着。

        看着那姑娘的背影，陈晨橙心中莫名的发紧，她眼前这位姑娘，是何时站在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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