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许小姐的日记5

        2016年3月27日星期天天气阴转多云

        进入裕中的第一年很快过去，我和程昱不再是同桌。

        分开之前，我俩依依惜别。临走之前，我俩还互借了一本书，意为还能继续交流兴趣爱好。

        嘉嘉嘲笑说我俩跟生离死别一样，匆匆忙忙要把我拉走。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嘉嘉对程昱的敌意特别大，但是程昱好像并不热衷于和她较劲。

        对于换同桌这件事，我确实是有点难过的。

        毕竟志同道合的朋友实在难得，在遇见了性格上相同的裴嘉嘉，遇见兴趣上相投的程昱之后，再遇见一个这样的朋友的概率有多大呢？

        我并不信奉上帝的说法，但是在这件事上也不得不承认，可命运就是这般神奇。

        我喜欢夏天，喜欢光明笼罩的大地，喜欢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带来的温度。我尤爱夏至，那是一年中拥有最长白昼的一天。

        耶和华宠爱光之子耶稣，所以对崇敬光明的人亦施以恩惠。

        总而言之，我送走了程昱，继续带着“买一送一”的裴柏嘉，迎来了观念认知相似的温柠。

        温柠和裴柏嘉不一样。裴柏嘉性格比较温和腼腆，像一只怕生的小兔子，只会在熟悉的朋友身边才会撒欢地跑。而温柠的性格远比裴珂来的外向积极，她就像一只高贵的布偶猫，对不喜欢的人从来不屑一顾，说不定还会给你一爪子，只有对着契合的朋友才愿意露出猫科动物撒娇的本性。

        和温柠的磨合到交心，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就像早已设定好的故事线，在元旦的那个晚上，话筒交递的那刻，已然展开。

        ——许忆记

        温柠和程昱是多年的邻居，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在我和程昱都还不明了情感问题时，第一个发现到我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的人。多年来，我一直把她的这种独特的第六感归为猫的直觉。

        说回我和程昱。

        虽然我们不再是同桌，但是一年的相处下来，我们有时还是会一起聊天。

        在裕中，有一个很好的传统，就是每周都有时长两个小时的阅读课。但是同样的，有得必有失，代价就是，阅读课在补课的周六。

        在我和程昱在一起之后，裴嘉嘉和温柠回忆起以前周六的阅读课，她俩总是笑称那是我和程昱相会的七夕。

        是了，每次到了周六阅读课，我们俩总是一个人先去占位置，另一个人去书架上拿书。同桌的一年，让我俩对对方喜欢看的类型都了如指掌。

        本来我以为我们俩的关系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下去。

        直到初中二年级，程昱成了校级元旦晚会的主持人。我一直知道程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也许是他自身的光芒，也许是舞台映射在他身上的光，我总觉得无比契合。

        后来很多年，每当我站在众多记者面前回答问题时，我总会不经意回想起他第一次上台的那个元旦晚会，回忆起自己当时的目光，不知道是落在了舞台光照耀的主持人身上，还是他本人身上。

        和程昱一起担任晚会主持人的，还有同班的一个女孩子，叫唐露凝，是个很优秀的女孩。会弹钢琴，会演讲主持，字写得好看，人也漂亮。

        中学时期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抱团甚至拉帮结派的潜意识。而在我们这群人中，又属我和李柏临最会来事，便把我们的小团体紧密团结起来。甚至于很多年后，我们这伙人还是时常联系的好朋友。

        而程昱在依旧保持着我们小圈子活跃度的同时，也混进了唐露凝她们的小圈子。原因无他，两个表现出彩的人总是容易“捆绑”出现。

        我和程昱关系的转变起源于一个晚自习。

        中学时代的女孩子们没有几个没看过言情小说，也没有几个没有幻想过爱情。在他们的那个小圈子里，也很自然地聊起来。

        我其实不甚了解，细节都是后来温柠告诉我的。温柠和唐露凝也算是很不错的朋友，两人有着相似的才艺，自然也有很多话可以聊。

        当唐露凝问道自己多次的搭档程昱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时，程昱没有说话，只是露出来一个笑容，当问到和许忆的关系时，又露出了一个同样的微笑。他们不明所以，于是还是找到了我来求证。

        于是那个晚自习放学，我被唐露凝叫住了。

        “许忆，你等一下，有个事问问你。”

        “怎么了？”

        我不明所以地停住了收拾东西的举动，望向向我走来的几人。

        唐露凝走到我的桌前，把程昱推到我面前。

        “许忆啊，你和程昱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我抬头看向程昱，“你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

        唐露凝急忙打断我对程昱的询问。

        “现在是在问你嘛，你和程昱是什么关系啊？”

        唐露凝再次满怀期待地看向我，后来我才知道，那并不是期待，完全是八卦而已。

        “我们……没什么关系啊，就……他是我男闺蜜啊。”

        我说完，抬头看向程昱，他也笑着点点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众人。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小插曲，在第二天却全然变了味。

        谣传我和程昱的风声很快传遍了整个班级，接着传遍了两个班。毕竟，在平均每级只有一百人的裕中初中部，这样的八卦不胫而走也不奇怪。更何况，在人均学霸的这两个班，曾几何时接触到过这样的带有青春懵懂的故事。

        总而言之，在另一种程度上，我也算是和程昱绑在一块了。

        开始，我和程昱也曾试图去向别人解释。但是，解释的结果就是，温柠、裴嘉嘉，以及程昱身边诸如徐越、赵扬青一众的好兄弟都开始相信了。

        索性，我俩也就不再解释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们俩总是这样异口同声地面对每一次打探过来的八卦目光。然后，相处如常，玩闹如常。

        校运动会，休息区。

        大家在自己班级的休息区放下校服、水瓶、作业等等，便如雏鸟如林、游鱼向海般，在操场上溃散开来，这是一年里难得的自由时刻。

        从教室走出来，温柠和裴嘉嘉有比赛项目，先行前往比赛场地集合，我就收拾了三人的东西，慢慢悠悠地往休息区走去。

        秋天的校园，落叶纷飞，翩跹若蝶，落在地上堆起了薄薄的一层，美则美矣，只是不知道苦了哪些扫地的孩子。落在地上的树叶，早已从枝头的鲜翠，化作零落的枯黄，水分在日复一日的烈日下逐渐流失，叶片也蜷曲皱缩，踩在地上发出动听的碎裂声，干脆果断。

        我像玩心大起的孩子，在不小心踩中了碎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秋风乍起，轻薄如纸的秋叶便翻涌着盘旋，须臾，裹挟着一地碎叶，再次倏忽散落一地，掩盖了原本的痕迹。

        从低头踩叶子的游戏中抬头，我才发现自己跟在了程昱和赵扬青身后大概十几米的距离。

        又像是处于某种冥冥中自有天定的默契，在我抬头看见他的那刻，他也恰好回过头来，连带着赵扬青也转身看见我。

        就像文艺电影里定格的桥段，一时之间，秋风再起，发丝翻飞，衣袖轻扬。

        他俩直直地站在了原地，似乎在等我。我心下赧然，但仍然慢悠悠地踱步到了他俩面前。

        “许忆，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啊？我帮你。”

        赵扬青看我走过来就热切地问道，说着就要接过我手上的东西。

        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了躲。

        “不用，我拿的是温柠和裴嘉嘉的东西，她们不喜欢有别人碰。”

        “那把你的包拿给我，我帮你拿。”

        程昱把自己提在右手上的水杯换到左手上，不由分说地，伸出右手精准而迅速地找到并接过了我的书袋。

        “谢谢啊。”

        程昱拿走一个包后着实让我轻松不少。我和他们并肩，一起朝休息区走去，一派安逸和谐。可是，两个长手长脚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和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娇小的女孩子步伐一致，这个道理直到不愿等待的人先行离开，身后傻傻跟随的人才会发现。对于当时来说，他们愿意等，我也自然无所感知地欣然前行。

        “程昱，东西放好了，我们打球去吧！”

        “你先去占场，我还要收拾点东西。”

        赵扬青点点头，从球袋里拿出了篮球，离开了休息区。

        我从程昱手里接过书袋，将东西都堆在了一起，顺势坐下，开始翻找东西。

        “许忆，你带了笔吗？”

        程昱不知何时脱下了校服，里面穿着一件和赵扬青同款的球衣，裸露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之下，散发着珍珠光泽般的白皙。

        他挨着我坐下，把校服递过了来。

        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顺着不曾停止的风，瞬间萦绕在我鼻尖，我呼吸不由得一窒。

        距离太近了。

        “帮我在校服上写个名字，怕等下和别人的弄混了。”

        他揪出校服的一角，铺在手上，用手掌作写板，再次凑到了我眼前。

        我愣住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想过接手，直接就着他的手就写了起来。

        他的神色有一瞬一滞，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转而又变成了我所熟悉的笑意。

        我心中不明所以地有些慌乱，急忙低下头去继续写。

        我又转念一想，输人不能输阵势。

        “你干嘛不自己写啊？”

        我嘟囔着问道，但还是低着头，我可不会承认自己是不太好意思和男生靠这么近，我只是认真地履行好朋友的职责罢了。

        “这不是你的字好看嘛。”

        我听见他的声音如气声一般从离我极近的地方传来。我感觉头皮一阵火辣，又如芒刺在背，不知是烈日当头，还是目光灼灼。

        不远处，传来一阵口哨声。

        我俩抬头一看，一伙男生女生满脸戏谑地看着我们。

        “你们俩靠那么近干什么呢？一起来玩游戏啊。”

        我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三两笔写好。

        “写好了，你去打球吧。我到他们那儿去了。”

        说完，不待程昱反应，便起身朝那伙同学那跑去。

        “许忆，怎么就你过来了程昱呢？”

        李柏临朝我眨眨眼睛，哥俩好地撞了撞我的肩膀。

        我不耐烦地撞回去，“干嘛啊，他去打球了。”

        “噢～这么了解啊！”

        大家再次露出了戏谑的神情。

        就这样，从初二到初三，两年时光，我和程昱不知道为其他同学提供了多少课后闲聊的话题，但庆幸的是，我俩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影响。

        然而，这种平稳的关系，终于在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里，被打破了。

        亲手打破它的人，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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