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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苏桐顷刻间便明白那是信息素的味道,一个omega的信息素,浓郁到周诀川都到家了还残存。

        周诀川的目光一点不掩饰,甚至坦荡,他没想掩饰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或者因为地点在苏桐喜欢的画室,他今天挣扎得格外厉害。

        平时身上带点伤就算了,今天脸上还滑了一下,从耳后一直到下巴冒着血丝。

        隔天周诀川按着人把指甲剪了,本来头发也要遭殃,可惜剪指甲时破了点皮,苏桐便抱头抵死不从。

        他最近有些小脾气,诸如不换衣服就往室外花园草坪上跑,吃完饭还悄悄溜回厨房吃甜点,无伤大雅,只要不太过分,周诀川都纵着他。

        但苏桐想凌晨两点不睡确实过分,他有点委屈,都这个点了,谁能想得到周诀川还会回来。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周诀川,他那天在画室动作间碰倒调色盘,五颜六色的毁了半幅画,苏桐好不容易不压死线一回,一下就给打回原形。

        敲门声还在继续,苏桐察觉到拿画笔的手在抖,赶紧撤开画布,同一幅画实在不想再画第三次。

        亮屏的手机上显示着未回的消息,严辞明问他为什么没有去上课,发送时间是今天,哦不对应该是昨天下午五点。

        两边都很棘手,苏桐一时看看这边,一时又看看门那边,想了想,开始继续画画。

        “既然在里面,敲门怎么不开。”周诀川踏着步子走来,别墅所有房间的钥匙都在他手上。

        苏桐置若罔闻,耐心而仔细地勾勒发丝。

        “我在跟你说话,苏桐。”周诀川沉声道,语调不快。

        最后一笔完工,苏桐放下笔,用方凳上的帕子缓慢地擦拭手心和手背,“玫瑰,”他吐出这两个字后兀自摇摇头,“你应该更喜欢昨天的奶香吧。”脚尖一勾,凳子借力带动身体转了半圈,苏桐仰头与周诀川对视,目光天真。

        周诀川脸色阴沉,看向苏桐的眼神带着凶狠,被他好不避让的目光激起怒气,突然抄过人膝弯把人扛上肩。

        苏桐被扔在床上晕头转向时,才听见周诀川不带感情地说:“你会知道我喜欢什么。”

        就这几步路,周诀川肩骨随着步伐碾压着来回顶苏桐的腹部,让他又晕又想吐,俩手反撑在后身,苏桐朝后甩了甩头发,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不怕死地说:“总不会是桃子味吧。”说完耸耸肩,歪着头勾眼看周诀川。

        侧卧的动静一直到天微亮才偃旗息鼓,夜凉如水,亦静得能听针落,苏桐憋着股气,既不肯喊出来,也不哭,周诀川每凶一次,他都要言语上不落下风地刺回去。

        他们是两个不知疲倦的疯子。

        苏桐错过了林姨的早餐和午餐,再睁眼已是暮色四合,闭眼前一片黑暗,睁眼还是如此,让人恍惚间有种时光暂停的错觉。

        他面色如常地拖着车碾棒敲过般的身体起床,脚尖沾地,刚要起身,腿一软,顺着床沿滑了下去,地毯柔得像躺在一片云上,苏桐就着阴暗的光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繁复雕纹的天花板。

        这别墅是周诀川的父亲周建安买来做祖宅的,说来好笑,他不爱周诀川的母亲张许红,对自己的儿子也不多看一眼,甚至将辛苦打拼下的周氏分给外人一半,却仍买了这所别墅。

        或许周叔叔也想过要跟周诀川的母亲共度余生吗,那是一个如此端庄漂亮的女人,可周叔叔看向自己的目光,又分明在透过自己看别人。

        人的感情如此复杂多变,苏桐推己及人想到自己,他还喜欢周诀川吗?

        他是喜欢过周诀川的,苏桐向来不耻于承认。

        苏桐第一次遇见周诀川,要从他十三岁生日那天傍晚说起。

        那时母亲黎乐已经病得很重了,瘦得脱形,将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塞进苏桐掌心时,苏桐连过度推拒都不敢,生怕掌心的手轻捏一把就碎了。

        “去买个蛋糕桐桐,生日要吃蛋糕的,然后许愿,我的桐桐要长命百岁。”苏桐俯身让母亲抚摸自己的发顶,没和母亲拗。

        他原本的打算是揣着钱在外面晃一圈就回去,一个蛋糕的钱够母亲吃两顿药,一天三顿,苏桐再节衣缩食一点,一天就过去了。

        但租房的地方离最近的蛋糕店都有近五公里,太快回去容易露馅儿,谁知道溜着溜着就走远了。

        方港开发得如此快,让人很难想象在边角的地方还有像细菌一样肆意蔓延的东西,那是贫穷,苏桐嗅得到,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破败的巷道里,苏桐被散发同样味道的三个人包围,纸币在手心攥得汗湿,他顶着自己对镜剪的狗啃一样的短发,自以为睁大眼睛目光就足够凶狠。

        三人中两个beta一个alpha,苏桐还未分化,单看个头会以为他要么分化成beta,要么是个alpha。

        可只要没分化,就得受信息素压制,就算闻不到。

        苏桐听见他们嘲弄的戏谑,‘不是吧,现在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都敢跟alpha对抗了?’‘你们看这条落水狗,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狼崽子吧’‘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啊,识相点吧。’

        诸如此类,苏桐咬紧牙帮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仿佛谁要敢靠近他,他就扑上去露出獠牙。

        钱重要,他在心中回答,母亲的药只剩三天的量,太阳却依旧东升西落,苏桐不管他妈妈以什么心情把这一百块给他,他想要妈妈活着。

        周诀川不知是在苏桐抱头忍耐第几轮拳打脚踢时出现的,他没敢抬头,维持原来的姿势会让他好受点。

        “你的信息素可以收一收吗?我觉得有点恶心。”像光一样透明,苏桐那一瞬脑海中稀奇古怪地闪过这样的比喻,形容一道声音,多少有点莫名其妙。

        这边回了一阵臭骂,那道光却不再开口。

        苏桐偷偷露出一只眼睛去看,两个beta被揍得抱头鼠窜,alpha手上拎了把不知哪来的砍刀,苏桐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无从知晓是不是受信息素压制,他背影如抖筛,连连退步。

        身上的钝痛让苏桐迟迟感觉不到身体的不对劲,数九寒天,他不觉冷,反而燥热难耐,苏桐抱膝缩在墙角,觉得浑身上下开始酥痒,一股从心底涌起的欲望瞬间包裹住他。

        苏桐闻见一股清冽山泉水,他分化那天,闻到的不是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而是周诀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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