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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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太阳正烈的时候，一辆计程车停在了城西郊外的旧路边。
“你们这地方够偏啊。”司机摁停计价表打印小票，朝外望了眼。他以前没走过这边，今天是刚好去机场顺路才接了单。
这一带原本是周家村地界，后来搬迁了，剩下些破败砖瓦房和杂草田，再远点就是黑洞洞的野树林子，一个人影都没有。要不是中午阳气重，还真是瘆得慌。
也不知这两人来躲债还是干嘛的。
“一共126元，扫码支付吧。”他回头把二维码的牌子递过去，见两个乘客其中一瘦的仍旧低垂着头，好心问了一句：“老哥你这朋友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啊？”
“他回家躺躺就好。”留着胡茬的大个子男人不想多聊，态度冷淡地付过钱便搀扶同伴下车。
司机自讨没趣，嘴里嘀咕一句踩下油门。车开走了，原处被扶着的那瘦子才抬起头来，脸色青白可怕，眼睛里却冒着贪婪的血丝：“哼，算他走运。”
“别惹麻烦。”大个子皱眉低斥。他们在人界活动不仅要摆脱海灵宫的耳目，还要承住天律威压，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如今瘦子有伤在身，他也被那无形的制约压得直不起腰，是一秒都不愿多待了，扶着人穿过荒田，迅速隐入林子里。
移形换步间，入眼事物也变了样。脚下土地现出铁锈一般的颜色，四周巨木撑开光秃秃的枝虬相互扎成一片，底下雾气浓稠得跟蛛网似的，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俨然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两人被紧扼住的喉咙这才得以顺畅呼吸。松动下筋骨，随即长出兽类的犄角和獠牙，现出异于常人的样貌。却忽然感应到什么，齐齐朝前方跪下。
“焰尊！”
话音刚落，听得幽暗处一声银铃般的轻笑，雾气里款款走出一个美丽的女人，长裙曳地，姿态悠闲。她身后跟着位白发老者，瘦小身形裹在宽大的布满符文的黑袍子里，待站定了，恭谨立在她身侧。
“前几天就传了信，现在才灰溜溜地回来？”她垂目看了眼，又莲步轻抬，近到他们跟前。
“怎么，还被伤成这副模样。”
那声音轻柔好听，女人又生得美艳，举手投足都似有万般风情，跪着的两人却丝毫不敢抬头，随着那步子靠近，额上已经覆了一层冷汗。
这可不是一般女人。她是丹绫，魔尊手下的赤狐尊使，统领十族的幽原主人！这样一位大人物竟亲自来了，他们却没法交差，今日恐怕要大难临头。
“大人恕罪。”牛二按下心中恐惧，恭声道：“我们此次按计划行事，原本万无一失，可中途遇到灵族阻挠，才错失了机会。”
“对对，那个灵族也不知什么来头，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瘦子捂着还在渗血的手臂，出声附和，“不过我们已经探查到，人界确实出了灵补，还是个有极品灵脉的纯灵！”
“哦？”丹绫勾唇，眼里有些许兴味，“现在何处？”
“这……具体消息没传到我们手里。前去的弟兄本想将灵补抓回献给尊主的，但都栽在那灵族手里，就连我们几个在后方做接应的也遭她追杀……”
“二十多人出去，两个回来，还不清楚对上了谁。”丹绫依旧带着笑，目光却一寸寸转冷。向身后老者递去一眼。
老者颔首上前一步，那两人立即明白了什么，惊惶扑到丹绫脚下，“请再给小人一个机会！”
“饶过小人一命吧！”
“大人！”嚎叫求饶声戛然而止，所有恐惧和不甘最后都凝固在那扭曲僵死的脸孔上，又很快被暗蓝色的火焰烧尽，只剩下余灰融入脚下锈红的土壤里。
“废物不需要留着。”丹绫低哼一句。两条走狗的性命在她眼里根本无足轻重，但多少扰了些兴致，令她心生烦躁。
尤其是，魔界里另外一个处处跟她作对的女人最近又替尊主办成了几件事情，越发得到器重了。这样下去，荆暝山迟早得落入那人手里。
一旁的老者收起缠着黑气的手，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眼里晦暗不明，压低了声音。
“这件事情，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是。”
丹绫这才恢复几分愉悦，眯着眼想了会儿，低笑出声：“你说——那样极品的灵补，尝着是何种滋味呢。”
午休完准备去工作的阮纾猛地打了个寒颤，感觉像被什么盯上了一样。看着四周无人，心里有些发毛，赶紧端起杯子从茶水间里出来。
奇怪了……肯定是还没睡醒。她拍拍脸让自己恢复精神，回办公位坐着。
不一会儿富晴遥也踩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办公室，路过她位置时还抛了个媚眼：“阮纾，等下进来把文件拿去财务部。”
“好的。”阮纾看出来了，她们富经理这些天心情不错，文件都批得特别快。是因为过两天可以去青郁山玩了嘛？没准到时候还会带着新女友一起呢。
唉，富经理啥都好，就是太花蝴蝶了。
阮纾等过了五分钟，起身进经理办公室。收拾着文件，瞥见办公桌上的黑猫照片又换了张。骚包的大跑车不见了，换成了温馨的室内，黑色猫咪被一双嫩白的手抱着。
但，那分明是她表姐的手啊！她记得那里有颗痣！
阮纾惊得没收住表情，眼睛死死盯着那手腕上的小点。听表姐说她现在是和富经理一起养这只猫了，这发展有点奇怪啊。
“她是不是很漂亮？”富晴遥愉快地问。
阮纾一时间不懂得上司是在问猫还是问人。
“我说这只猫。”富晴遥受不了她这呆愣模样，好笑道：“照片是你表姐……何小姐给我的，我见拍得不错就洗出来了。”
“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她现在帮我照顾艾莉丝。”
“哦哦。”阮纾回过神，想着刚才上司跟她炫耀宠物，她怎么都得捧捧场的，找补道：“艾莉丝真漂亮，简直是猫中的天仙！”
“呵，那你表姐呢？她也觉得漂亮么？”
“当然了，她超级爱你们家艾莉丝的。”
阮纾感觉自己说完这句，她们富经理脸上神采都更加明媚动人了。
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
“嗯，她那么用心照料艾莉丝，帮了我大忙，我应该给她谢礼的。”富晴遥顺势问道：“何小姐她……有什么喜好么？”
“喜好？”虽然这话题转得一点都不突兀，但由富晴遥问出来，阮纾不免有些狐疑。铺垫了这么多，难道是为了打听她表姐喜好？不太妙啊，富经理该不会对她表姐见色起意了吧？
她表姐可是直女！而且那么正经又重情的人，就算要被掰弯也不该是这么个花蝴蝶来动手呀！
阮纾心中警铃大作。虽然富经理是她的女神，但表姐更重要！
对不起了表姐，我这都是为了保护你呀！
“她……她喜欢举铁。”阮纾艰难道。
富晴遥脸上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有了丝裂缝，“……你认真的？”
“我可没骗你，她就这点爱好了。你别看她表面上淑女，其实她从小就爱舞刀弄枪，是个武侠迷。或者你不送哑铃，送把晨练的太极剑给她吧。她那把旧的上周拿去跟公园里的老爷爷切磋时打坏了。”阮纾在脑海里把何莘替换成徐妲丽，唬起人来顿时没了压力，草稿都不用打。
富晴遥被这些话弄得有些愣，许久才消化完，又问：“那，她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语气竟是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阮纾：“苦瓜汁吧。或者送她点鲱鱼罐头？菠菜罐头好像也不错。”
“……”富晴遥捏着文件的手忍不住用了几分力道。这人，逼她用读心术！
可耗费灵力读完，她直想把这人的头拧下来。当她是没节操的渣女吗？
富晴遥气得呼吸不畅。
仅管在人界生活了这么久，但她终究不是人类，无法单靠五谷杂粮鱼肉果蔬存活，她需要灵力来维持自身的修为。而从人身上汲取是最简单便捷，也合乎条律的办法，只需通过一些浅层的亲密接触，比如拥抱，亲吻。
只不过寻常人灵力有限，长期下去容易损耗寿元，她一直控制着，不在同一个人身上汲取过多。这也是她频繁换“女友”的原因。
可能在别人眼里，确实是个十足的人渣吧。
富晴遥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冷笑一声，将一旁的文件都扔到阮纾手里。
“出去，今天都别进来了。”
“哦哦。”对面的小混蛋溜得麻利，一点都不知道要哄哄上司。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合上，好似也将所有事物都与她隔绝了。富晴遥独自望着桌上的照片出神。
到了夜晚的时候，她又变成了黑猫的模样，等着何莘回家。
何莘发现小黑今天有点恹恹的。
“宝贝，怎么了，嗯？”她换了衣服过来抱她的猫儿。难道是白天待在家寂寞了？她现在可是一下班就往家里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喂孩子呢。
她轻抚着那绒软的后背，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忙碌，明天又得将小黑归还给那位富小姐了。真不舍得。
“对不起啦，以后再多陪陪你吧，不会让你孤单了。”
“小黑小黑，来挠下巴哦。”
富晴遥闷闷地想往一旁挪，又被捞了回来。下巴被温软的掌心轻轻捧起，望进那一双满是担忧与爱怜的眸子里。
她望了会儿，茫然地将脑袋埋进何莘臂弯。
这个人身上的灵力要比其他人充裕许多，是不是可以停留得久一点？
她或许已经有些厌倦了吧。她也开始想着停留在一个人身边，想有个安定的家。但是，真的可以吗。
这个人啊，会一直陪着她吗。
如果知晓了她的身份，还会这样抱着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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