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阵法（入V公告）

加布利尔精灵部族的医疗站里。

        安福卡浑浑噩噩的，自从他受伤，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开始他还能强撑着和别人说两句话，到后来，连意识都逐渐模糊，眼前漆黑一片。

        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听族群里的老精灵说，看不到、摸不到、也闻不到的时候，就是要死了。

        安福卡静静地想：精灵死亡以后会去哪里，是会见到狩猎女神吗？

        他原本打算长眠不醒，但面前总有人在晃来晃去，这道光越来越强，他皱眉睁开眼，被强光刺激，眼睛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丹尼尔的脸在面前放大了起码五倍：“安福卡、安福卡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醒了，快去叫大人来！”

        从来没有人，能在夜魔手中活下来。

        它们会侵吞人的一切活力，体弱些的当场死亡，身体强壮的也许能多撑几天，最终变成人干而死。

        从来没有例外。

        因此安福卡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又或者是族群里的大家也全死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一睁开眼，就有一个美得和神明似的小姐姐坐在他床头，温柔地握住他的手，一边还笑吟吟的。

        元菱替精灵战士把了脉，又开了点安神补血的药方，要别人从这几天辨认出的药材里头抓，熬好了给患者喝。

        这种博大精深的中医法子，魔幻大陆的人民是看不懂的。

        他们只是觉得女神光伸手摸摸就能了解安福卡的身体情况，那简直是比大魔法师还要牛掰！

        一个字：绝。

        女神把脉的时候，其他人就全围观在屋子外头站着。站不下的就站在更远的地方听前面的人口述情况。

        他们力争要第一时间知道伤员们的恢复状态。

        “女神大人说安福卡的元气很充足，又说了经脉……”

        “还说什么外敷内挑益气补血。”

        虽然听不懂，但看到同族没有大碍了，所有人都很高兴。

        元菱替年轻的精灵战士盖好被子，看他苍白瘦削的脸颊安慰道：“你身体底子好，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吧。”

        安福卡的五感恢复的还不彻底，因此他只能看见，完全听不见声音。

        见元菱樱唇轻启，这名年轻的男精灵脸红了红。

        “女神小姐，您是神国来的使者吗？”

        他傻愣愣开口，“您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人……我、我叫安福卡，带娃技术在村里名列前茅的，我可以陪伴在您身边吗？让我干什么都行。”

        元菱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纹。

        周围其他人：……？

        门口，安福卡的父亲以光速冲进来，一把将棉被糊在了儿子脸上。

        岂可修！这是女神大人，臭崽子你怎敢！

        后来陆陆续续，被夜魔重伤的精灵战士们都醒转过来，状态欣欣向好。医疗站每天都上演一幕幕温馨的抱头痛哭场景。

        恢复了听力的安福卡一度懵逼，他觉得自己会被王子殿下灭口。但直到他伤口渐渐好转，还活得好好的。

        后来经过元菱和精灵族智者们的无数次的研究，好几天不眠不休实验，他们发现了医治夜魔造成伤口的特效药。

        其实就是寻常止血、解毒的草药，但需要加上母亲河的河水熬煮。熬好的药汁放在繁衍树下，再由全族人一起诚心祈福，以此得到的特效药便拥有原本草药不具备的功效。

        精灵们不明白为什么，但元菱知道。

        这是‘愿力’。

        修真界中的凡人国度，就经常有百姓为修士修建庙宇祭祀。普罗大众并无特殊能力，但成千上万的人聚在一起，诚心的祈祷便可以形成愿力，为祭祀者带来福运和功德，抵御灾厄。

        大概是愿力的出现让元菱回想起了以前修真界的事情，她第一次没有成功吸取月华。

        漆黑的夜色笼罩加布利尔精灵部族，白衣少女枯坐于房顶，像是一抹化为人型的月光。

        元菱放弃五心朝天的修炼姿势，默默望向星空。宗门内的一幕幕景象在眼前闪过，师尊、师姐妹、掌门师伯。

        短短数月，他们的面貌竟然开始不清晰了。

        元菱咬住下唇眉头皱起，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入定，来到精灵族以后总是不自觉地感到心烦，无法静下心来吸收灵气。

        或许是因为即将来临、不知道何时会现身的灾厄，又或许是感觉到了孤独。

        她与这个魔幻世界格格不入。

        元菱低下头，拂开法衣的广袖，食指轻轻点在手腕的红绳上。

        “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早起，元菱照例于屋顶上吸收日精，她运转一轮大周天后睁眼，看到几名精灵互相帮扶着搬运一根大树。

        她忽然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张宽大的宣纸，上面用炭笔绘制了繁复的纹路，正是解救了安福卡的‘安神阵’。

        虽然天阶的阵法凡人画不出来，但利用族群的力量，他们可以画出玄阶、甚至黄阶的阵法。

        总有一个能派上用场。

        元菱第一个找来维尔斯，向他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精灵王子很惊讶：“小姐，这么珍贵的宝物，就这样交给我们？”

        在他眼里，这种能抵御夜魔的宝物不亚于神器了。神器都是需要在神宫里供起来的。

        元菱：？

        “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那它只是一张废纸。”

        “这个方法还只存在于预想，想要保护整个族群，我们需要画一个笼罩全族的大阵，且绘制阵文也有要求，不可断笔，不可停顿。”元菱想到了凡人城池的护城河，但她直觉已经没有时间了。

        维尔斯垂首行了一礼：“尊敬的小姐，加布利尔精灵部族感恩您的馈赠，奇迹诞生于您的善意。”

        几乎就在决定以后的十分钟，所有精灵族人都被告知了这个浩大的工程。

        他们放弃手头的活计，全力投入到开挖护城大阵的工作里去。

        元菱就站在山坡高处，看小溪一样乌泱泱的人头汇聚过来，他们被指挥着，拿着各种铁锹铁铲开始挖土。

        城门附近原本平整的土地被挖出一道道沟渠，串联成一个圆形的阵法。

        精灵们其实不清楚自己干的究竟是什么，但他们就是无条件听从狩猎女神的所有要求。

        人们的汗水滴落在泥土里，想要守卫家园、保护家人的愿望不断在心里响起。

        ——他们形成了宏伟的愿力。

        到了下午的时候，环绕城门的大阵就差不多已经挖好了，繁衍树的枝条也顺利埋下，但就是阵文的绘制失败了好几次。

        精灵族更多的是以灵巧著称、力量不够，总是不能够连续不断地绘制一个巨型文字。

        元菱想了想：“或许我们还有一个选择。”

        她找到那人的时候，阿布正在帮精灵族的老人修房子。

        年轻的巨人身材魁梧，蹲在地里像一座肉乎乎的小山。他力气大，又好说话，不少精灵们干不了的活都来找他。

        一般也没有什么报酬，顶多给些食物和衣服。

        虽然简朴，但阿布很高兴。精灵织造手段不错，他终于有了身合适的新衣服，再也不会在女神大人面前尴尬裸/体了！

        正想着，一个人从面前探出头来：“阿布，有空吗？”

        阿布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的臆想成了真，猛地一下跳了起来。

        和元菱两个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他才磕磕巴巴道：“有有有空的！”

        高大的巨人低下头，两只手缠啊缠：“只要大人找我，我就有空的。”

        元菱走过来，看到他手边放着的修房子工具，不远处还有一个啃了几口的干饼。

        后知后觉的少女啊了一声。

        “阿布，平时你吃得饱吗？”难不成在石板村的时候一直饿肚子吧？

        好像被戳中什么心事，巨人一下子反驳：“我吃饱了的！真的……”

        他很急切，甚至有一些些害怕。虽然族人们无所谓，甚至族长还总是说他有潜力长到更高，成为下一任族长。

        但阿布不愿意，他太大了，他不敢多吃东西。

        他害怕以后长得更大，就不能再抱她了。

        元菱没有猜中年轻巨人的青涩心事，她蹲在他身边：“阿布，你知道精灵族正在举全族之力画巨型安神阵用来抵御夜魔，但现在遇到一些困难。”

        “其实我有一个设想，不过需要你的帮忙。过程可能会比较辛苦……”

        他等着她慢慢说完，然后难得严肃认真：“我行的。”

        元菱好像很少听到阿布这样主动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真的？”

        “嗯！”他用力点头，“我行的。”

        我想相信自己，也请您可以相信我。

        由此，安神阵最重要的一环：阵文的描绘就交给了阿布。一个唯一有力量去完成任务的巨人。

        他扛着一柄农耕用的巨大铁铲，独身站在挖好的阵坑里。铲子锋利的一端在泥土中留下蜿蜒的痕迹，最后形成一个连续不断的符文。

        每个符文都占地起码五平米，在完成后亮起莹莹白光，那就是有了愿力的证明。

        阿布很认真专注，他牢记图纸里文字的模样，每一笔一划都小心翼翼。

        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滚落，最后淹没在鼓鼓囊囊的肌肉里，连旁人和他说话都听不见。

        一连两天，阿布几乎不眠不休，连食水都是精灵给送到阵坑里去。

        在他忙碌的时候，元菱也始终站在阵外陪伴，她亲眼看着这个可称举世无双的大阵逐渐完成。

        九九八十一个阵文，还剩最后一个就算大功告成。

        这个速度已经可以说是神速了。

        元菱有些激动，但就是这个时候，阿布的铁铲忽然撞击到了什么。是泥坑里深埋了一块石头。

        也因为这个停顿，阵文的最后一个字失败了。

        阿布粗喘着气，站直身体用手抹去眉眼上的汗水。

        他忽然看到了就在几步之外站着的元菱，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元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阿布脸色瞬间一变，猛地朝她这边奔来，脸上带着惊恐。

        “轰隆隆——”

        刹那间地动山摇，头顶精灵族城墙的木质结构纷纷坠落，巨大的木条伴随铁刺往下掉落，像是凶猛的泥石流。

        元菱还没来得及拔剑，就感觉一双壮硕的胳膊抱住了她。

        阿布以超乎想象的迅速和机敏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用身体挡住了下坠的东西。

        在轰隆隆的撞击和轰鸣下，元菱根本无法抬头和睁眼，地震伴随尘土和石屑，连呼吸都变得那么艰难。

        她的脸被压在巨人胸前，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动静渐渐平息，元菱被放开了。

        她剧烈咳嗽起来，感觉四周昏暗一片。因为突如其来的地震，她头顶是各种乱七八糟横亘的断木，艰难地堆积出一个三角形的生存空间。

        元菱正在思考怎么出去，那个抱着自己的人却缓缓软倒了，阿布脸上满是痛苦，一身麻衣破破烂烂。

        “阿布？”

        她收回手，发现掌心里全是血。

        元菱脑袋里空白了一瞬，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撕衣服帮他检查伤口。

        衣服没撕两下，元菱猛地回头，死死瞪着废墟之外。

        在那里，阳光交错着投射下来。弥漫着的烟尘里，几道黑魆魆的、不断摇摆飘忽的影子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维尔斯曾说过，当你直面夜魔的时候，就知道那是它们了。

        外头响起了刺耳的哨声。

        “有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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