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掌心写字

村子的改扩建工程因为有巨人们的加入，进度飞快。

        他们就像肌肉做的挖掘机，拥有人类无法匹敌的力量，分配好住的地方以后就直接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工作中去。

        每栋房子/每名巨人=20碗山芋糊糊。

        清点存粮的时候艾达的心都在滴血，那可都是女神大人的食物啊！

        这些家伙太能吃了，一个人一顿可以吃下两名普通男人的分量，他们的胃口简直是无底洞！

        不过除了他，大部分村民们都很高兴，因为眼看着一栋栋屋舍拔地而起，连村里的议事大厅也有了雏形。

        他们很快就可以搬进新房子，不用住在漏风又漏雨的乱石堆里了。

        要是没有这些巨人的力量，仅靠石板村自己，估计工期还要延长好几个月。

        凯拓扛着把锄头走过来，他拍了拍艾达的肩膀。

        “别担心，巨人们很会干活，有他们在连耕地的牲畜都省了，下个秋天我们会有好收成的。”

        艾达撇撇嘴，望着不远处工地上一个人顶仨的阿布有些气馁。

        这是天赋，不服不行。

        巨人们从太阳升起就开始干活，到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候会和村民一起休息，大家会吃一顿加餐。

        大多数时候是糊糊，有时候也会是肉汤泡饼。

        阿布和族人们一起坐在地上，看那位村长奶奶指挥旁人熬煮糊糊。他们知道那口大锅里面放了山芋还有很多粮食，甚至还切了几块肉干进去。

        伊丽丝又往里抓了点白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但闻起来更香了。

        所有巨人都抻着脖子看，捏着自己的碗拼命咽唾沫。

        加餐煮好以后伊丽丝亲自分发糊糊，她一人给一勺，虽然吃不饱，但能顶大半天不咕咕叫，干活也有力气了。

        而出力最多的人，还可以分到一点点熏肉。

        阿布就拿到了熏肉，是上回元菱杀的魔兔的腿肉。只有他一根手指头那么大，而且被风干得很硬。

        尽管如此，肉类的香味还是扑面而来，他把肉干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嗅，不舍得吃。

        “陈阿布，你喝水吗？”

        “我不用了，谢谢。”

        阿布朝一名同族摆摆手，那人又孜孜不倦地很快去问下一人。

        且都是连名带姓叫的。

        在来的那天傍晚，元菱就给他们分配了姓氏。

        当天夜里，在瓦房里睡觉时，不知道是谁的抽泣声抑制不住，随后十几名身材魁梧的巨人全都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

        他们有姓名了。

        巨人族不比人类聪明，他们的名字都很简单，诸如：石头、大河、大山，有些干脆就叫阿大阿二。

        过去他们的生活条件比人类还要艰苦，除了遭受排挤，有些可怜的巨人还会被卖去当奴隶、角斗士，他们被锁上镣铐、失去自由。

        但现在，住在这小小的人类村子里，巨人们却很平静。

        他们苦了一辈子，一点微小的好处，就会让他们感到偌大的幸福。

        太阳当空，其他人还在树荫下休息。

        阿布抹了把额头的汗，默默扛起一根足足有他腰那么粗的巨大树干，在身边一圈男性人类的惊呼声里，一步步走到了土坑里，然后狠狠打下地基。

        “阿布可真能干。”

        “他是我们这一辈里力气最大的，也是长得最高的。”

        “他好像都不会累！我要是有这么强壮就好了。”

        阿布不知道自己成为了男人们议论的中心，他闷声干活，其实不是为了多一口肉吃。

        能帮上女神大人的忙，满足她的愿望，是他全部的精神动力。

        阿布挥汗如雨，汗水将薄薄的衣衫打得透湿。

        自从初见元菱时他不受控制身体变大、爆衣了以后，阿布就换了衣服。

        他只穿一件背心，方形无袖，肋下完全是中空的，只用绳子布条串联，留下很大的活动空间。

        这样要是突然变大的话也不会把衣服撑裂，衣不蔽体了。

        但朴实的巨人其实不知道，这样的背心会露出手臂、肋下大量的肌肤。从布条之间就能看到一块块线条紧实的腹肌，被汗水打湿后如雕塑一样诱人。

        用简陋的工具夯实地基后，阿布靠在墙边休息。

        他的目光从自己晒得通红的手臂上掠过，悄无声息落在了远处。

        村口有一棵老树，在那放着块巨石。

        元菱盘膝闭目，就在巨石上打坐修炼，一动不动已经半天了。

        起先他对此很担忧，后来过了几天后发现大家都习以为常。

        女神大人的衣服洁白无瑕，她的面容清丽婉约，整个人就是一朵茉莉花，不管不吃不喝多久都还是那么圣洁。

        仿佛连靠近都是亵渎。

        尽管知道元菱并不惧寒暑，在太阳下打坐的时候，村民们还是会自发轮流地替她遮阳。

        他们用一种宽大的叶片绑成伞的样子，撑在元菱头顶。这种叶子没有药用价值，只是有淡淡的清香。

        插根木棍或者换个地方打坐也比这样人力撑伞来得正常，元菱也曾阻止过他们，但村民们完全不听。

        似乎这样做会让他们心里比较舒服，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也希望自己有力所能及的小事。

        无论村子有多破烂，只要女神在这里，他们就是最幸福的人。

        今天轮到阿布打伞。

        这是他自己争取来的，去请求伊丽丝的时候耗尽了他的勇气。

        强壮高大的巨人仔细清洗干净了手和脸，持伞轻轻靠近，他小心翼翼将大树叶撑在女神的头顶，摈住呼吸甚至都不敢动。

        元菱察觉到地上投下的阴影，头也没回：“阿布。”

        “是，是我。”

        青年巨人腼腆地垂下头，他虽然长得很大，但性格内向极了，见元菱转过身来，羞得面孔通红。

        元菱今天少有的没有修炼，她是在神识中学习新世界的文字。

        学习一门新的语言，这对于记忆力过人的修仙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者，昆伯勒大陆上用的通用语是一种字母文，这种简单的拼接式文字比起花样万千的方块汉字来说犹如降维打击，根本不在一个难度系数上。

        元菱只跟着伊丽丝学了两天就差不多都记住了，她现在会的字母比学了十几年的艾达还要多。

        她看着面前的巨人：“你想学写字吗？”

        阿布吓了一跳：“我……我也可以吗？”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可是大人，我很笨。”

        阿布低着头，他只敢盯着元菱脚下的石头看。

        巨人族是出了名的蠢笨，给他们姓氏，还愿意让他学写字，这样美丽善良的大人，他多看一眼，都是对对方的亵渎。

        “你不需要考虑你能不能，你只需要考虑你想不想。”元菱耐心解释，“来，把手给我。”

        阿布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顺从地伸出手。

        元菱抓住了他，她的手比男人的小很多，两人的肤色差一黑一白，放在一起格外明显。

        阿布看到自己粗糙开裂的手，羞愧的无地自容。但元菱看起来一点也不嫌弃，她左手捧着他的手背，右手食指缓缓在掌心描画。

        她写下一个词语：“这是阿布。”

        他望着元菱的微笑，傻呆呆重复她的话：“阿布……”

        “来，拿起树枝自己写写看。”

        “是……”

        阿布小心地捏着树枝，满头大汗地在地上描画，他记性不好，但她说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举动他竟然都记得。

        这一刻，是她赐予他一个人的温柔。

        深夜，除了灵石散发的白光，村子里安静一片。

        一只深色的鸟振翅绕着村落飞了一圈，然后突然提高速度，以肉眼根本跟不上的速度瞬间飞到了山顶上。

        如果在场的有其他人，一定会害怕得瑟瑟发抖。

        角鸮站在树梢，浑身羽毛漆黑融入夜色，只有一双眼眸闪着血红的光。

        在爱格伯特降落以后，四周迅速聚集起一些黑魆魆的、奇形怪状的影子。这些影子很快转变成类人形态，他们态度恭敬，呈拱卫的方向静悄悄跪了一圈。

        “参见魔王陛下——”

        最前方的一人开口，声音像拉破锯一样难听：“陛下，这附近太偏僻了。我们召集了距离最近的一批魔族，一共只有十八人。但是陛下放心，咱们兄弟个个都是战斗的好手。”

        “属下们听候陛下差遣。”

        低等魔族们歪嘴斜眼，露出嗜血的笑来。他们面目丑陋，大多有些非人的特征，进不去人类城池，也没有什么固定居所，就像旅行者一样到处流浪。

        讲话的这个魔族已经算是思维、口齿最清晰的了，他脑袋上还顶着两个大大的牛角。

        角鸮的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血红的眼睛看向他们，鸟口一张，众魔族就感觉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大脑内响起。

        “保护那个人类村落，保护里面的女性。”

        “从明天起，伪装成花草树木，不许引起任何人注意。”

        虽然陛下的命令很奇怪，他们也没有明确的要打击的敌人，但出于臣服的天性，魔族们还是低低俯下了头。

        “陛下万岁，魔族永夜无疆——”

        于是，这些低等魔族就变换成各种形态隐藏在村子四周，在元菱布下的阵法之外，他们有的变成一棵树，有的变成一块石头。

        这就是村民们口中的魔法了。

        魔族也被称为堕落的神明之子，他们天生就能使用魔法。而其中的魔王更是接近神的存在。

        魔族的血脉压制比人类的帝王封建制度要靠谱、牢固的多。

        除非是魔王战死或自然死亡，否则低等恶魔根本不可能弑君夺位，也只有在魔王死后，才会在族群里孕育下一位魔王。

        因此，爱格伯特命令他们变成石头，那这些低等魔族就是石头。就算被路过的尖齿羊一蹄子踢飞，他们也绝不会叫出来。

        有了低等魔族这一重保护，就算他自己不在村子里，爱格伯特也安心的多了。

        某一天，他在黑夜峡谷的魔王城堡里处理内务，忽然，爱格伯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顾底下众属臣的疑问，他猛地切换回角鸮的身体。

        小鸟睁开血红的眼睛，扑扇翅膀腾空，瞬间在草丛里擒住了一只红眼睛的山鸡。

        山鸡就是普通的山鸡，要问有什么奇怪的，是这鸡竟然在头上戴了一朵花。

        这只山鸡脑袋上是蓝色的羽毛，身上却是黄色，头上竟然还戴了一朵红花，整体花里胡哨。

        很像某个人的风格。

        爱格伯特站在枝头面无表情：“朱利安。”

        山鸡扑腾翅膀：“呀，被你发现了。”

        三大魔王中现存的另一位：掌管沼泽魔域、荒芜浅滩的魔王朱利安·迪克。

        被魔王附身的山鸡晃了晃华丽尾羽，歪着头，用血红色的眼睛望着村子。围墙里头已经拔起了好几栋新瓦房，高大的巨人正在搬运建材，许多人类进进出出干活，气氛热闹。

        “就是这里呀，你最近总是心心念念的地方，好破烂啊。”朱利安嫌弃道，“人类竟然和巨人族混居，真是奇怪。”

        随后，他像是瞧见了什么，眼睛一直，扑腾翅膀飞到了灌木丛上。

        爱格伯特语气不善：“你在看什么。”

        朱利安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紧张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撇下城堡不管，如此关心的人类村落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要知道这片森林距离我的辖地很远，中间还有混乱区里那些恶心的东西在晃荡，要把意识传过来还挺废一番功夫的。”山鸡抖抖翅膀，做出一个擦汗的动作。

        爱格伯特瞥他：“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别担心，我对这些丑丑的人类才没有兴趣呢。”

        “人类太过聪明，他们总是知道如何利用别人。而且他们的魔法师都眼高于顶，看不起其他种族。我宁愿选那些蠢笨的巨人也不想和人类有交集。”

        爱格伯特第二次下逐客令：“那你可以走了。”

        朱利安又哈哈大笑，随后压低声音：“别这么小气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魔王爱格伯特在这里藏着一位美丽的小姐。”

        爱格伯特避开山鸡的视线：“我只是在保护她，保护女性，人人有责。”

        “是吗？”

        魔王朱利安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但你看她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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