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不可与之言而言，谓之失言

秋风扫落叶，萧瑟又一年。

        北山经向东而行，地势逐渐平坦，北溟鹏祭出一叶云舟，载着汲清和饕餮翻江跃山穿云而行，肉眼可见大地之上的崇山枯林在眼帘疾速闪过，目不暇接。

        汲清望着北溟鹏独自站在船头一动不动，心中有意上前叨唠两句，自从那日师父和那位妖界帝尊在鸿蒙山上隔绝自己不知说了些什么时，回来后的师父就一直默然无声，随即便带上自己匆匆离开。

        和自己一道的还有那位传说中的四凶之一，饕餮。

        说也奇怪，莫说饕餮自己愿不愿意，只是那妖界帝尊说了一句去狱法找回自己的一魂两魄，这扎着羊角辫的女子便直接应承了下来，看她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很好说话的人呐。

        汲清胡思乱想，久呆在云舟之内让她有几分枯燥，见师父一直不搭理自己，她先是在船舱里故意折腾出几番动静，见师父毫无反应之后，又傲娇的站在船沿边，迎着大风站在独木上行走，可谓是步步惊心。

        汲清撇了一眼北溟鹏的背影，小嘴微撅，举起小拳头背对着北溟鹏佯装挥了挥，以此表达心中的不满。

        「眼下途经倒尖林，要掉下去怕是会扎你个千疮百孔。」一声慵懒戏虐在汲清身后传来，毫无防备下汲清自己没走歪，差点被她的话语声给吓倒了出去。

        一个激灵过后，汲清立马跳进船舱，随即小心翼翼的朝饕餮看去，眼中透露着些许好奇。

        「别看我师父在发呆，我要是有危险他肯定知道，倒是你，怎的醒来也不打声招呼，我差点被你吓死。」汲清心有余悸，认真说道。

        那日被鸿蒙山的日照金光射中姓名，饕餮大道受损，期间一直萎靡不振，尤其是刚离开鸿蒙山上时，直接陷入昏迷，开始汲清还担心她是不是性命垂危，直到北溟鹏一指轻点在饕餮额前留下一粒金砂印后，饕餮的气息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饕餮双眼疲倦，即便此刻醒来，精神仍是不佳。

        她淡淡看了一眼汲清后，随即视线拉长，直至那道修长的背影映入眼帘，见北溟鹏痴痴站在前方，好似对后方发生的一切并不关心。

        当年自己和其余三大凶兽被琉璃流放大荒之际，碍于自己和凌九泉的关系，琉璃只是告诫自己不可随意离开大荒，若是觉得大荒无趣，沧海八百里之地自己可随意游逛，只要不造成生灵涂炭即可。

        当时的饕餮不以为然，自己要想做什么想去哪何需她人指手画脚，即便是龙神也无非是仗着武力压迫，几人不得不服而已，只要到了大荒，自己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和她交代不成？

        当时的四凶皆是心性阴狠果断之辈，作威作福习惯了，自然很难改去一身恶习，尤其是四凶中的两女混沌和饕餮，因性格泼辣无畏，更是不把很多规矩放在眼里，以至于龙神不得不在大荒布下禁制，以此来磨砺几人身上的戾气。

        而饕餮作为关系户，可享海陆两地更宽阔的空间，只是任谁也不曾想到，在饕餮久居沧海的日子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只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八百里之地，认认真真的看守大荒牢门，一丝不苟。

        当时混沌还笑话饕餮的无能，要不是自己离开不得，非要去沧海兴风作浪一番，以此来彰显自己四凶之首的威名。

        饕餮有苦难言，心底巴不得混沌也能出去看看，要是让她撞见北溟鹏就天天围着自己的地盘打坐修行，看她还有没有精力四处撒野放肆。

        那时自己不信邪，执意要在沧海闯出一片天，只是前脚刚走出范围内北溟鹏便是一脚跺在自己脑袋上，哪怕是伸出一根手指越界，北溟鹏也会毫不客气给自己一记重击，其中还附带有佛家箴言的神力，让她好生难受。

        是以今日，饕餮

        仍旧心有余悸。

        半晌，饕餮忽而转过头不敢再去观望北溟鹏，反而是努力从脸上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朝汲清说道「你这师父应该没少揍你吧？」

        汲清歪着脑袋，不知饕餮为何这样问自己，可仔细一想，打从师父传道授业以来，好像只要自己不听话或是没能完成功课，师父总是会赏自己几个板栗，幸好自己头皮硬，不然早就被师父敲开了脑花。

        「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可爱揍人了。」汲清以为饕餮是自己师父的故交，当即凑上前去小声嘀咕道。

        闻言，饕餮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只是这边她还未好好体会感同身受的快意时，汲清下一句话让她当场破防。

        「你是不是也经常被我师父揍啊？」

        「......」

        「你放心，我师父是厉害了点，但还是很讲道理的，只要你在规矩之内，我师父是不会无缘无故出手的，你要是我师父的朋友，你应该懂这一点。」

        「嗯，懂。」

        汲清展颜一笑，只觉传说里的四大凶兽之一饕餮也没有外界所说的那般恐怖，今时今日人家还和自己面对面有一说一，氛围很是融洽。

        「饕餮前辈，我叫汲清，以后请你多多关照啊。」

        饕餮瞪着眼前这个舌燥的女子，若不是碍于北溟鹏在此，自己定要给她施以颜色，不然还真以为自己很好说话。

        「有你师父在，我还关照个屁啊，赶紧滚蛋，老娘我要休息了。」

        汲清被饕餮的模样再次吓了一跳，她回头下意识的瞬间就朝北溟鹏看去，后者眼尖，连忙抬手拉过汲清，笑容满面说道「刚才我是故意的，故意逗你玩呢。」

        汲清眨了眨眼，随即漫不经心说道「原来如此，那前辈你还休息么？要是身体不适，我让师父过来给你再看看就好。」

        「不休不休，这会神清气爽，可是精神的很，以后你也别喊我前辈了，你看我俩外表差不多，应是年纪相仿无疑，以后你喊我一声姐姐就行，前辈太生分了。」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饕餮这一次主动和汲清熟络了起来，倒是新颖。

        汲清挠了挠头，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我在书上看过有关四凶的介绍，据记载说饕餮是最早出现的一只凶兽，早在洪荒古时就已经叱吒风云，而我迄今为止不过修炼百余年，喊你姐姐怕是不太礼貌吧？」

        饕餮嘴角抽搐，看着汲清一副天真无邪的姿态，最怕她认真起来的人畜无害，直教人心痒难耐，龇牙咧嘴。

        「没事，以后你我就以姐妹相称，接下来记得一定要祸福相依，患难与共啊。」饕餮情真意切，紧张的撇了一眼北溟鹏，将后半句有意提高了声音。

        汲清哪知饕餮心中的心思，见她如此爽快性情，心底也是乐开了花，能和四大凶兽中饕餮拜上把子，这事要传出去不得风光死？以后见到故渊哥哥也有吹牛的资本了，可不是自己巴结奉承，是饕餮主动拉上自己的。

        「行，但我们也要定下规矩，即便以后你我以姐妹相称，但是不可为非作歹，不可肆意妄为，不可目无尊长，不可乱杀无辜，更不可忘恩负义，不讲道理哦。」汲清有板有眼说道。

        饕餮白了一眼过去，嘴角不屑一笑，刚想嗤之以鼻，却见眼前一黑，不知何时北溟鹏竟是来到了两人跟前。

        「妹妹说的甚好，姐姐深以为然，能有妹妹这番悉心督导，姐姐受益匪浅，你我今日结为姐妹，真是天赐良缘。」饕餮双手拢过汲清的身子，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汲清被饕餮的真情流露所打动，眼眶里也多了几分湿润，缘分使然，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多了一个姐姐，还对自己言听计从，可是好的不行。

        「清儿，之前你说的不可倒是深得为师心意，想不到你面对四凶之一的饕餮还能言传身教，看来早些年里读过的书并没有白费，不过说到这不可，为师倒是有一题想要考考你，看看你学业如何？」北溟鹏语气平淡，俯视问来。

        汲清立马如坐针毡，整个人昂首挺胸，端坐在北溟鹏身下整装待命。

        一旁饕餮看的莫名其妙，这师徒难不成一直都是如此，好端端的怎还上起课来了？

        「不可与之言而言，谓之失言，可与之言而不言，谓之失人，这是所谓何意？」

        汲清认真想了想，道「意思是遇到不通透的人，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因为对方无法理解，说多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和烦恼。」

        北溟鹏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此话出自何处？」

        「论语一学。」

        「何谓论语？」

        「师父，你说只考我一题的啊，这都第三题了。」

        「回答。」

        汲清欲哭无泪，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不知道。」

        北溟鹏淡淡说道「语者，圣人之语言，论者，诸儒之讨论，学而不可死记硬背，更要熟懂书中圣言明理，身体力行，用书中道理去实践真果，检验真理。」

        汲清委屈着脸，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惩罚。

        可下一句北溟鹏峰回路转，目光直视饕餮看去，道「你既然已经和汲清义结金兰，之前我听你说福祸相依，患难与共，清儿回答不上我的问题，按照规矩当受我一记鞭策，不如你这个做姐姐的先行代劳，以后也好有个榜样，意下如何？」

        饕餮瞪着她铜铃般的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北溟鹏，这下马威，简直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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