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零四章固有思维

“这是政变，是暴动！”

        崔托格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局面，暴动、骚乱，在崔托格居民的心，这些词汇往往属于偏远、落后且野蛮的城市，而不是属于已经建立数百年之久的繁华都市。宗教会议吸引了四面方的信徒涌入城市，只有最虔诚、最狂热的信徒才会在怪物焦躁狂暴的冬日，顶着严寒，带上不多的积蓄不远千里赶赴崔托格，就为了能够目睹教主与诸位主教，聆听天神的教义，以期望能够获得神灵的宠爱与永恒之火的眷顾。

        “士兵呢，将军？我们的士兵呢！”

        “所有的士兵都驻扎在崔托格以南的护城河边，我可以去召集他们进入城市，保护王宫。”

        “要多久？”迪科斯彻追问。

        布伦科特在脑海估算时间，最后给出一个保守的答案：“三个小时，调动、集结，进入城市，直到坚守岗位，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暴民早就把城市洗劫一空了！”迪科斯彻尽可能努力压制心的怒火。他才不相信这是一场自发的行动，或者所有参与的人都只是担心海姆法的安危。城市里已经冒出火光，在王家城堡能够清楚看到有多少地方冒出了浓烟。毋庸置疑，地下黑帮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城市里趁火打劫。当然，没人能威胁王家城堡，这座堡垒哪怕是遭到一支军团的围攻，也能够坚持数月之久。

        可若城市里出现暴乱，摄政议会躲藏在王家城堡里任由暴乱发生，他们的权威将一落千丈，地方上掌握骑士与领土的贵族们恐怕会变得越来越无视来此崔托格的命令。拉多维德的暴政令贵族们愈发倾向于独立，而摄政议会并没能弥补王室权威衰落后留下的空隙，除了迪科斯彻与布伦科特将军，摄政议会内的其他成员对分裂瑞达尼亚的提议都表现的不是那么抵制。毕竟这也会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独立领主，加冕为国王。

        “海姆法在哪？为什么不让海姆法出现？”林根侯爵问道：“把他软禁在城堡里，不就是为了防备今天的情况吗？”

        “海姆法失踪了，就在半个小时前。”迪科斯彻咬牙切齿的说。若是在二十年前，维兹米尔二世在位期间，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结果拉多维德上台后，指派委员会、特赦滥权，以铲除迪科斯彻和叛徒影响的名义大肆抓捕瑞达尼亚自己的间谍，而依靠溜须拍马上来的新情报首领只知道将平民拉入间谍活动。开始不久之后，密使和线人的清单外流，许多人接着被杀害或是人间蒸发。长年努力所建立起的组织只消几天时间就化为泡影。到了最后，这个瑞达尼亚曾经的王牌彻底的沦为了鸡肋。

        如今，迪科斯彻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重建曾经辉煌的间谍机构，他需要更多时间，需要更多人手和精明能干的助手，可这发生的太快、太过突然。

        “失踪了!”林根侯爵愤怒的提高声音：“为什么他会失踪，这一定是个阴谋！海姆法刚刚失踪，查培就宣布他遭到暗杀，谁能做到这种事？”说着，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蒂莎雅：“这是不是你们做的，女巫？！”

        “请原谅，侯爵大人，也许我们无法达成任何协议，但术士教团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污蔑！”蒂莎雅目光严肃，厉声道：“若瑞达尼亚坚持无法达成共识，术士教团不会强行要求各位接受驻地术士，但若如此，这也不可能阻止教团在瑞达尼亚境内搜查逮捕变节术士的决心。教团的立场一贯如此，我们的条件也是。若有一天摄政议会乐意接受条件，在条款上签字，术士教团依然很乐意派遣驻地术士为瑞达尼亚效力，可我想，我们这一阶段的谈判可以结束了。”

        “等等，也许还有解决办法。”迪科斯彻忽然说道：“布伦科特，先去调集你的军队，等到必要的时候保护崔托格城。”

        布伦科特站起身，对附近的侍卫招手：“我这就去。”

        看着布伦科特离开，迪科斯彻把目光投向蒂莎雅：“请稍安勿躁，尊敬的夫人。据我所知，术士可以创造幻象。为什么不创造一个幻象，就模仿出海姆法的样子，站在阳台上对下面的人群挥挥手，这件事就解决了，皆大欢喜。而这件事也可以证明，宫廷魔法顾问的存在对瑞达尼亚是有必要的，不是吗？”

        “而我们居然要允许一名巫师对政治指手画脚？！”安德鲁科伯爵愤怒的吼道：“这简直和把王位还给拉多维德一样令人作呕！我绝不会对这份提案投赞成票。”

        “那你就去让聚集在城市里的暴民散去？”迪科斯彻反问：“或者提出一个更可行的办法？”

        “那些贱民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安德鲁科不解的问：“你永远都学不会什么是真正的贵族做派，迪科斯彻，整天想着那些在烂泥地里打滚的农夫。等布伦科特的骑兵团进城，聚集起来的暴民不过是乌合之众，一群刁民。死几个刁民又有什么值得在意？”

        “抽调一批王室卫兵去保护贸易区。”林根侯爵沉稳的说道，他们坐在安全而又坚固的城堡里，有上百名全副武装的王家卫兵保护，城外还有一支骑兵队与两个步兵团驻扎。城外的游行和暴乱在普通市民眼或许无比可怕，但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远方传来的喧嚣。当士兵涌入城市开始维持秩序的时候，混乱也就结束了。十名穿着布衣、手持棍棒的暴徒也无法对抗一名全副武装，手持长戟和剑盾的职业士兵。只需要见点血，就能让燥热的气氛冷却。

        “没错。”说话的是维尔特男爵，位于凯卓斯山脉下的封地贵族，掌握着瑞达尼亚境内规模最大的铁矿。通常只在与贸易有关的问题上发言：“贸易区里都是值得尊敬的市民，是爱国者，是瑞达尼亚的支柱。他们都是群体面的好人，瑞达尼亚当然要保护他们，避免让他们遭到暴徒的威胁。我赞同侯爵的意见。”

        迪科斯彻的间谍让他知道，他们在贸易区里有合伙人和代理人，还有自己的店铺、铁匠铺与仓库产业。

        “不，王室卫兵全部留在城堡里，确保这里的安全。”迪科斯彻毫不客气的说：“暴民的目标是王室城堡，而非贸易区，那里无关紧要。尊敬的夫人，请您先去休息，我想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能够签署一份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的条款。”

        布伦科特将军在随处的护卫下，沿着王家城堡后方的密道离开。在正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多举着火把，高呼海姆法教主与永恒之火的口号，火光把街道映照的犹如白昼。布伦科特忧心忡忡的听着不远处的尖叫、吵闹和呐喊，作为一名常年出现在战场上的将军，他没少见到比这更混乱的场景，可这样的场景往往意味着战争、流血、与敌人的厮杀和死亡，是应当在战场上或敌人的城市内出现，而非瑞达尼亚的首都！

        骚乱尚未蔓延到这片街区，还没有被惊扰到的人们不知所措的走到家门口，踮起脚尖眺望远方冒出的火光，不安的低声向邻居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或好奇而畏惧的看着在士兵们拥簇下，骑着战马闯过大街的队伍。

        但这是过去贵族们解决暴乱最好的办法。军队，见点血，然后刁民们就会一哄而散，历来如此。

        突然，耳边的破空声令布伦科特下意识弯下腰，趴伏在战马背上，接着，他感到耳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名手持长戟的士兵捂住被箭矢击的胸膛，哀嚎着倒在了地上。街道的宁静瞬间被打破了，人们惊慌失措的逃回家，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和尖叫声。

        “有刺客，有刺客！”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卫兵们纷纷拥簇着布伦科特离开空旷的大街。他刚刚翻身下马，战马的屁股就挨了一箭。很难确定这一箭究竟是瞄着他还是坐骑的，布伦科特环顾四周，想要找到袭击者的下落，可街道旁只有阴沉的夜色与屋檐起伏不定的轮廓。一名手持铁锤的士兵冲到一栋房屋前，挥起武器狠狠的击碎了木制大门。房屋里响起女人尖锐的叫声，还有男人带着恐惧的呵斥。

        “保护将军进去，快！”

        卫兵们立刻拥簇着布伦科特闯进房屋。手持盾牌的士兵警惕的站在门口，举起盾牌，准备抵挡更多来自黑暗的利箭。

        屋顶上，一名披着深绿斗篷的人影注视着士兵躲藏进民居内，将里面的家具、橱柜搬运出来在窗户和房门口建立简易的防御工事后，松开手将搭上弓弦的第三支箭射出。箭矢消失在黑暗，下一刻，房屋里响起更为混乱的咒骂和叫喊。一名身强力壮的士兵猛地搬过衣柜，砰地一声砸到门框上，把大门彻底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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