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五百六十八章至高王的债务

巴托尼亚的骑手们在盆地肆意驰骋，追杀溃逃的鼠辈。矮人们却只能待在自己的阵地上，徒劳愤恨的看着那些鼠辈逃窜。他们披着沉重的盔甲，手持精钢武器与重弩铁盾，依靠身体与盔甲的重量站在原地，哪怕数名敌人同时围攻也很难令一名矮人勇士后退一步。可当敌人溃逃时，这些矮人只能在敌人背后放几支弩箭，用雷鸣枪射击，却不能像人类那样，骑着马追杀逃敌。在经过一场大战之后，就算是矮人也需要休息，让他们身穿重甲去追赶敌人根本不可能。

        所幸，有巴托尼亚的骑手，溃败的鼠人还是留下了为数不少的尸体。不过在杰罗德公爵的命令下，这些骑手并没有逼近东方的山峰。那里依然有许多绿皮在流窜，追砍逃跑的鼠人。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没必要和绿皮纠缠。

        不可阻挡号飞艇上的士兵几乎没什么损失，他们只在火炮阵地处与咧嘴氏族的氏族鼠爆发过一场冲突，得益于至高王赠送的黄金，泽林把这笔钱拿来购置了很多盔甲，就连霍克卫士的长戟团都配备了如帝国巨剑士一样的全套盔甲。只有一些人在老鼠的进攻下受了轻伤，伤最重的是几名被绿皮战猪小子撞飞的长戟兵，不过，巴托尼亚的圣杯少女杰林娜发挥了自己在战场上最大的作用。

        这是泽林第一次见到翡翠法师的力量，翠绿的魔力在杰林娜指尖翻转，伤员身上的淤青在纪伦之风的抚慰下渐渐消散，而那些被撕裂的溃烂伤口，在魔法之风卷过后，更像是被清水彻底冲刷过。剩下的人连忙上去包扎干净的伤口。

        阿尔道夫的翡翠学院在纳垢疫军的力量面前全军覆没，结果在那场大战后，反而需要莎莉雅的修女来照顾所有伤员。后来，泽林在外面漂泊，也没见到过其他在纳垢疫军入侵下幸存的翡翠法师。

        只不过，杰林娜的医疗手段在矮人那里碰了壁。矮人的身体好像天生就对魔法风有很强的抗性。不过矮人们对用魔法治疗没什么好感，他们更想直接坐在地上，喝几口冰凉的啤酒。这让杰林娜很懊恼，她从小就是最优秀的圣女，而且早已立誓，要用最强大的力量和最睿智的头脑服侍湖仙女，在成为真正的湖神先知之前，她要在所有方面证明自己的称职的，哪怕女神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对她降下过任何神谕或启示。

        当泽林出现在飞艇旁边，向其他人说明情况的时候，尤莉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直接扑上来抱住了他。

        这把其他人吓了一跳，不是因为惊讶于尤莉卡的大胆行为，而是担心吸血鬼是不是已经失去理智要袭击生者。维克多甚至按下了手枪撞针，只要这只吸血鬼敢在泽林脖颈旁张开嘴露出牙齿，就立刻用镀银子弹打穿她的脑袋。

        所幸，尤莉卡还算冷静，或者说，在经过那么多次打击后，她知道要更心细。所以在拥抱泽林数秒后，她便松开手，后退了两步，站在了其他人眼勉强算是安全的距离。

        “你到底去哪了？！你消失了那么久，却不给任何人说一声？！”

        “抱歉，尤莉卡，但战场上那么多事情，我不可能给每个人一一解释。”泽林故作轻松的摊开双臂：“你看，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吗？”

        “如果你下次要寻死，记得叫上我，难得以后要我在战场里一点点找你的尸体吗？！”

        “放心好了，尤莉卡，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泽林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样保证过多少次了，但他绝对不会为此而发誓，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真的保证，以后不会有下次。

        尤莉卡沉默了几秒，又走上前，把额头抵在了泽林的胸膛上。这一次，语气轻柔了很多：“……如果你不在了，就再也没人能信任我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尤莉卡顿了顿：“你根本不知道。”

        尤莉卡叹了口气，她又一次痛恨为什么吸血鬼没有眼泪。

        当夜幕降临时，矮人们在峰山城市的废墟里建立起了他们的新营地。第一次，他们可以在峰山里扎营，而不用担心遭到来自绿皮和鼠人的进攻。在数百年过去后，峰山似乎终于重新回到矮人的手。哪怕经历了一天的大战，此等喜悦依然令矮人们振奋不已。在这片营地，到处都可以看到庆祝的人群。矮人们聚集在篝火旁，畅饮美酒，大口吃着烘干的面包与羊肉。

        一部分游侠被安排在营地附近，以免溃败的鼠人去而复返，或者那些绿皮不满足于掠夺鼠人的尸体，转而进攻矮人。

        在这些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安格朗德要塞在大战遭到袭击，留守在要塞里的矮人尽数战死，里面的物资、宝物和武器装备被鼠人洗劫一空，还留下了好几个倒三角符号。这让安格朗德氏族的勇士痛苦不已，那么多士兵倒在了大战获胜的前夕。不过对于来自永恒峰和其他城塞的援军，这是一场无可置疑的胜利。鼠人、绿皮，都被从峰山里赶了出去。

        可在这一片喜悦的气氛，矮人的一座营帐里却发生了争吵。

        “放弃峰山？！”

        贝勒加身受重伤，但在听闻这件事后，他依然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来到至高王的营地，和索尔葛林当面对峙。

        “放弃峰山，没错，贝勒加。”索尔葛林低着头，翻阅面前的仇恨之书。数千年来，仇恨之书越来越厚重，或许今天是难得勾划仇恨的一天。。大仇恨之书的最新一卷平铺在讲台上，一把放血刀和一支羽毛笔放置在为它们特别加工出的格子里。不过今天不是使用它们的时候：“同精灵进行的交涉，还有行尸的事情，以及在下等人的帝国里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令我深感不安。这些事情的发生意味着一场重大的征兆。今天的战役证明，走出城塞击溃敌人不失为一个可以替代封闭城塞的选择，在这场胜利后……”

        “可是，我的国王，这些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仅仅是在索尔葛林的大帐里，这里的富丽堂皇都足以令贝勒加咋舌。峰山曾是财富仅次于永恒峰的城塞，可岁月早就消磨了财富在贝勒加心的模样，看着至高王帐篷内的装饰性黄金和宝石，无法恢复那从前的荣耀令他无比羞愧，安格朗德氏族的大厅也丢掉了，如今里面堆满了鼠人恶臭的粪便和亵渎的符号。索尔葛林手持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酒杯，似乎对贝勒加的羞愧充耳不闻。

        “没错，我们讨论过了，这就是我要说的。现在，峰山已经收复，我对你的承诺也实现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令贝勒加心的愧疚更加深厚。他察觉到自己的寒酸，而在矮人社会，寒酸意味着无能，有能力的矮人必须家财万贯。他本来已经想好了一篇长篇大论的演讲，在这场大战后解释他该如何偿还欠下的债务以及逾期未能支付的款项。

        “这是你的契约，你承诺过，贝勒加。”

        一个身穿索尔葛林姆宫廷侍从制服矮人前来鞠了一躬，接过至高王手里的合同。贝勒加几乎都快把这份合同忘掉了，实际上，至高王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贝勒加希望至高王支持自己夺取峰山的伟业，而作为交换，贝勒加将向至高王献上峰山的财富，以及在需要的时候响应号召，提供军事支持。那是安格朗德氏族最落魄的几年，贝勒加在一个又一个矮人城塞演讲，从微风堡到铜山堡，从激流关到铁峰堡，号召矮人勇士加入他的远征，说服那些城塞之王为他的行动捐款。他欠了不知道多少债，索尔葛林是他最大的债主。

        “现在，该你提供你的财政和军事支援了。”索尔葛林毫不留情的说：“或者说，你把这一笔债换上。这笔欠款已经拖了好几年了。”

        贝勒加张着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安格朗德氏族打到现在，整个氏族只剩下寥寥几百人，又哪来可以偿还那么多债务的财富？

        “长期以来你一直都在努力践行你的誓言，你的欠款仍未偿还，你的战士对一切召唤都无动于衷。”索尔葛林严肃的盯着贝勒加：“接下来还会有新的大战，我要召集王国内的所有战士。是时候该缕清这笔债务了。”

        贝勒加把所有的话都咽在了肚子里。

        他是一个最为传统的矮人，对于矮人而言，誓言、契约和仇恨就代表着荣誉，一个矮人如果违背契约和誓言，那就只能去做个屠夫来洗涮耻辱，国王也不例外。既然索尔葛林要求他还债，手里还拿着他的欠条，那他就必须还债。可在峰山里，安格朗德氏族哪来能够还债的黄金呢？

        两万多名矮人聚集在峰山里，至高王如果当面讨要这笔欠款，安格朗德氏族恐怕就只能考虑去当屠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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