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两百二十九章平凡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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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魔人在庇护之地不是一项受人爱戴的工作。
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体内的恶魔之力。猎魔人们通过对恶魔的憎恶，诱发灵魂内属于恶魔的那一部分力量，以此令平凡的人类成为强大的恶魔猎手。
在他们成为猎魔人的时刻，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深渊。
必须依靠严酷的戒律，猎魔人才能令自己保持理智，以免被体内的恶魔之力彻底吞噬。
他们在白天自省，在夜晚冥思，过着苦修士的生活。
可就算如此，依然不乏猎魔人在恶魔的战斗，堕落为恶魔爪牙的猎魔人。
这令猎魔人在庇护之地民众内的名声很糟糕。所以猎魔人教团的驻地位于最靠近地狱裂口的北方恶地。在那里，不会有贵族和领主担忧这群不受控制的恶魔猎手威胁自己的统治。
“我感同身受，维拉。实际上，在这里，我们狩魔猎人的名声也不好。干杯。”
泽林和维拉的酒瓶相碰。
“你是领主，谁敢说你的坏话，你就会吊死他。”
“哦，不，维拉，我可不是。”泽林摇了摇头：“我是一名狩魔猎人，在这里专门猎杀魔物。但和你们不同，我们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信念，不是为了保护人类，而是为了赚钱养活自己。一只水鬼一点五克朗。杀几只水鬼就能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填饱肚子。当然，聪明的人会在拿到赏金后立刻到银行里兑换成奥伦币，到物价更低的地方消费。就像我，在瑞达尼亚赚钱，到泰莫利亚吃饭。”
“哼~”维拉轻哼了一声：“撒谎。”
“我知道这不怪你不相信。”泽林叹了口气：“十年前，我也不相信我会像现在这样……”
维拉扬起头，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接着，她放下瓶子，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用手腕抹掉嘴角残留的酒水。
舔了下暗红的嘴唇，维拉缓缓呼出口气。
“真难喝。”
“喝酒不在于味道，维拉。”泽林吹了个口哨，喝了一小口：“而在于过程。就像我们没有人会去考虑自己的结局，而是考虑接下来该如何生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维拉？”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维拉闭上眼，活动着脖颈：“我掉进你的陷阱了。”
“不，不是说这件事。”泽林很自然的忽略了这个话题：“我是说，你个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帮你训练那位半精灵。”维拉深深的吸了口气：“我记得，你的另一位领主兄弟曾经说，他希望能帮忙训练两名被抛弃的女孩，让她们成为猎人。”
“不只是成为猎人，维拉。”泽林说：“你是不是感觉，和自己过去猎杀恶魔时相比，现在的工作太过……普通？”
维拉挑起眉梢。
她那双金色的眼睛很漂亮。
“为什么这样问？”
“我能感觉出来，因为在过去，我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干杯？”
“干杯。”
砰——
酒瓶相撞。
维拉又喝了一口，这一次，她喝的很少。女猎魔人垂下脑袋，黑发垂在脸颊旁：“继续花言巧语吧，我听着呢。”
“在我成为狩魔猎人之前，我一直认为，我会是拯救人们的英雄。你知道的，谁没这样的梦想呢？刀光剑影，魔物四散奔逃，全身鲜血淋漓，踩着怪物的尸体，幸存者对我感恩戴德。后来呢，我就意识到，实际上没什么英雄，大家都是为了生计，我和猎户、渔夫和水手之间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后来我还愤世嫉俗的一段时间，再过几年，我就想开了。我就是个平常人，而我要教导的，也不是未来的英雄，而是交给一个年轻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本领。”
维拉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现在希望你能做的，和你之前做的差距很大。你之前是在拯救世界，如果没有你们，恶魔会杀掉所有人类，吞噬他们的灵魂。”
维拉曾经是在恶魔手拯救村庄和城镇的英雄，毫无疑问，她就是英雄。
可现在，她只是在教导一两个软弱的孩子学习使用弩箭和翻滚腾挪的本领。这都是猎魔人最基础的东西，而且，她们心没有仇恨，也不会像真正的猎魔人那样，刻苦训练。
过去，维拉教导的是各种各样刻苦而又满怀怒火的孩子，他们希望与真正的猎手并肩作战，随时准备在与恶魔的战斗牺牲自我。
现在，这些软弱的孩子，只是想要成为猎人，去赚取自己的面包钱。
“你没兴趣教导这些流鼻涕的小孩子，但为了安全，你也不能回到猎魔人教团，你身上有来自魔王的诅咒，与李敏一样，但你的猎魔人身份让这份诅咒更危险。”
维拉撇开头：“你说错了。”
这意味着，是。
“你知道我后来是怎么想的吗？”
维拉扬起头喝了一口酒：“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后来，我意识到，其实英雄也许不一定非要对抗恶魔，斩杀怪物。帮助其他人度过困难，帮助他们在危险活下来，都可以被称为英雄。”泽林缓缓说：“你知道，如果没有我们教导这些被抛弃的孩子，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
“嗯？”
“这些孩子大部分会在一个月之内饿死，或者死在魔物与狼群的手里，也有可能是饿疯了的鬣狗。然后，活下来男孩呢，可能会浪迹在城市街道的垃圾堆里，被地下黑帮绑架威胁，被打断一条腿扔到街边乞讨，乞讨来的钱全部上缴，自己只能得到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片，或者飘着几片菜叶的汤水，最后死于疾病或营养不良。脑袋灵活的呢，则被训练成为扒手，到处偷窃，直到某一天被当做替罪羊关进监狱，或者被愤怒的失主打死。”
泽林顿了顿，喝了一口酒。
饭菜放在旁边，早就凉了。
“女孩呢，就很简单了。如果没死，被人发现，她们会被洗刷干净后卖掉。运气好的呢，卖给富商或贵族家庭，当小女仆。当然，绝大部分运气都不怎么样。她们被卖进妓院，专门为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服务。就算能勉强活到成年，也早已经疾病缠身，活不了多久。或者大部分就直接被处理掉，装进麻袋扔到河里，水鬼会消灭剩下的部分。”
维拉听着泽林的话，绷紧嘴唇。
“但如果我们能交给他们一技之长呢？在他们年幼的时候，城堡和学院会养活他们，给予他们安全和庇护，为他们提供热腾腾的饭菜和遮风挡雨的地方。其次，等到他们成年毕业，就可以依靠双手和学到的本领来养活自己。他们能在学院交友，有自己的兄弟姐妹，能互相帮助，互相依靠。你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你能来吗，维拉？过去，当我们看到被抛弃的女孩时，我们无能为力。但很多父母都喜欢抛弃女儿，因为要嫁出去，而且不像男孩，能在十岁的时候帮助父母分摊苦力。可现在，你在这里，我们可以帮助更多孩子活下去，在未来的世界里，依靠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维拉缓缓呼出口气。
“你依然是英雄，维拉，你帮助这些孩子，在那些魔物和披着人皮的恶魔手，保护了他们。”
女猎魔人闭上眼睛，举起酒瓶，将瓶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她舔了下性感的红唇，低着头。
“……我明白了。能再给我带来一瓶酒吗？不，两瓶，还有你的。”
“没问题。”
泽林站起身，走向礼拜堂门口。
看着狩魔猎人关上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维拉抬起眼睛，望着礼拜堂的屋顶。最后，她露出了一抹自嘲似的笑容，然后站起身，解开了身上的皮甲护甲。
一件又一件的盔甲，任由它们在重力的作用下坠落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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