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三百六十章艾吉奥的感慨

入夜。

        托斯卡纳起伏不定的丘陵笼罩在点点繁星之。

        坐在长椅上，艾吉奥望着天空皎洁的明月，轻风吹动额头的白发，老刺客缓缓呼出口气。

        听到一旁的脚步声，艾吉奥没有转头，他依然望着天空。

        “你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会欢迎来自远方的刺客。”泽林走到艾吉奥身边，坐在葡萄园边缘，一块用来垒成边界的岩石上：“早知道你那么不愿意见到他们，我碰到她的时候就告诉她，这里不是艾吉奥.奥迪托雷的庄园了。”

        “别这样，她肯定会去到其他地方去寻找，然后失败。”艾吉奥摆了下手：“我很惊讶，从国到意大利是一段遥远的距离，邵云居然愿意为了复兴组织，千里迢迢赶到佛罗伦萨。只有对兄弟会忠心耿耿并且身负责任感的刺客，才能做到这件事。这需要接近一年的时间，而不是罗马到君士坦丁堡短短的十天。她能成就一番事业，我看得出来，我当年在罗马见到过许多斗志昂扬的年轻人，但没有一个能像她这样。”

        “不过你一直在赶她走。这算是某种测试吗？”

        泽林弯下腰，拍了拍靴子上的尘土。

        “不，泽林，这不是测试，我的确不想再牵扯到和刺客与圣殿骑士的战争里。”艾吉奥望向一旁的别墅，别墅三楼卧室的窗户透露出柔和的烛光：“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不能把他们至于险境。我无法给她们更多，但他们如果因为我的过去被牵扯进更危险的事情里......我想给孩子们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我当刺客已经太久了，而且当我意识到，随时都可能有人袭击我，或者我的家人，我必须要小心谨慎。”

        “我明白你的想法。”

        泽林也不愿意让狂猎威胁到他的城堡。不过，他不打算躲避，如果狂猎真的打算进攻，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狂猎知道，攻击他的城堡是得不偿失的行为。在法兰茜丝卡向他分析了艾恩.艾尔内部的情况与分裂后，他倒是轻松了许多。

        狂猎只是艾瑞汀手下的一支骑兵队，只有一百多名成员，而其优秀的红骑士数量更少。这些骑士大多分散在诸多不同的世界，为艾恩.艾尔监视、收集情报，追捕目标。吊死鬼之树下无穷无尽的狂猎战士是因为艾瑞汀调集了王国内部的士兵。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艾吉奥活动了一下肩膀，眉头拧到了一起：“如果我还有幸能撑过三个季节。最近这老骨头越来越不结实了，看看这片葡萄园，过去，我经常找人来帮忙收葡萄。时间再往前推一推，我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些麻烦。我很羡慕你现在的状态，泽林，你肯定还没考虑过退休的事情。”

        “现在还不能急着退休。”泽林转过头，打量着这座庄园：“这真是个不错的地方。风景不错，环境也好。你太累了，能好好的休息，以你的身体素质，现在的年龄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我曾经以为卸下职责，就能与过去割裂，后来我知道我错了。”艾吉奥长长的吁出口气：“当我年轻的时候，我拥有一切，却从不在意，等到老了，才意识到我当年错过了什么。人们都说，越年老的人越喜欢怀旧。有时候，我只要闭上眼，就能想到许多人。达.芬奇、巴托洛廖、马里奥、卡特琳娜。我曾经为了目标大步向前，等我完成了一切，回头向后看，才看到我究竟忽略了多少。”

        “你后悔吗？”泽林问道：“在做了这一切后？”

        “不，我不会后悔。”艾吉奥摇摇头：“如果上帝令我再次做出选择，我仍然会走上这条道路，但如果.....假如我在前进的路上，能够走慢了一些，多与身边的人相处，也许.......那个女孩，你带来的，你不会想让她成为刺客吧？”

        “她是这样向我请求的，她希望可以学会能够引到人们的力量，能够令敌人恐惧的身手。”

        泽林轻吁了口气：“她.....她的家里遇到了很困难的事情。你可以当做国家即将覆灭的那种感觉。她希望能学到杀人的技术，干掉她父亲的敌人，保护她的家人和国度。大概就是这样。”

        “她错了。”艾吉奥皱起眉头：“想要带领人民前进，依靠的不是个人的力量和恐惧。恐惧凝成的力量迟早会在失去威慑力后崩塌。圣殿骑士一直以为可以依靠将恐惧植入人民的内心，以此维持统治。真正的力量是来自于人们的团结、支持与互相帮助、对群体的认可，而不是靠一个力量超群的人，一个人对付所有敌人。就算是一块钢铁，也迟早有蹦碎的一天。”

        “是啊，但我不可能直接这样告诉她，那只会让她以为我不想教她。”泽林认同的点点头：“个人力量是很重要，但有时候，战友与其他人的支持能起到个人力量无法做到的事情。只有她真正明白这一点，才会意识到该做些什么，学些什么，如果她的内心没有信服，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在任何一个地方，泽林都愿意认识一些朋友。而在一些特殊的时刻，如果不是有其他人的帮助，他根本不可能击败强敌。就像在亚诺尔隆德，有许多强大的对手都不是他能对抗的。但他最终还是赢了，许多人的力量合在一起，绝对不是简单的加法。

        怎么可能有一个人处理全国事物还要应对敌人的女王？

        “好吧，我会试着告诉她一些事情，她看起来很热情，在晚餐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艾吉奥轻笑了笑：“她已经多少岁了？”

        “大概十五岁吧，可能更多一点。”

        “啊，马尔切洛和菲拉维亚加起来还没有她大。”

        “听起来，你不打算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刺客？”

        “刺客？不，我没有这个想法，也不打算让他们这样做。”艾吉奥脸色凝重：“他们应该有选择自己未来道路的权力，而不是由父亲规划。假如他们有人愿意成为刺客，说不定有一天就会拾起我的袖剑，但如果没有，希望我的袖剑会一直留在马斯亚夫的图书馆内。作为一名刺客，非常的痛苦。在痛苦煎熬，在打击忍耐，在混乱旁观。当决定迈出这一步的时候，这就是一场没有止境的战争。你消失了那么久，又带着朋友的女儿到这里来，那一定是你很好的朋友。”

        “应该是吧。”泽林不置可否：“很高兴能再和你见面，艾吉奥。看到你的身体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你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见不到我了一样。”艾吉奥开了个玩笑，接着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不知道上帝还会允许我再坚持多久。”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叫巴德，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与强大的敌人战斗，大战一场接着一场，最终我们都看到了胜利。只是上一次，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他的儿子告诉我，巴德已经去世了。”说着，泽林取出一瓶体力药剂：“说不定对你的腰疼有用。你可以试一试这种药水。”

        “那我肯定要试一试。”艾吉奥接过药水，他双手握着，放在膝盖上：“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所以我意识到，和索菲亚，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为珍贵的东西。已经很晚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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