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一十五章血染礼拜堂

马车轻轻摇晃，夜色镇的灯火逐渐隐于重重树影之后。

        “如果你撑不住了，可以到后面闭上眼歇一会。”泽林斜着眼睛，看着在一旁勉强维持着工整坐姿，下巴却像小鸡啄米一样摇摇欲坠的血精灵。“等到目的地的时候，我会叫醒你。你坐在这里，我真怀疑如果速度再快一点，你是不是要摔下去。”

        “坐姿不稳是由于困倦导致。”血精灵抬起手，用手背关节轻轻擦拭眼角。和人类不同，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只有一抹翠绿，泽林没办法从眼睛看出来，她到底能不能撑得住。“困倦是由于昨日本人抵达旅店后，搬运行李、清理身上灰尘、清洗衣服及修剪指甲。以至于所剩时间不足以闭上眼睛令精神恢复到支持新的一天活动的水平。但由于今日任务尚未完成，故而休息只会产生不必要的懈怠心理，耽误时间。”

        “我记得你们有个人，五个学徒？”泽林这才意识到，面前这名血精灵不是仆人，是学徒之一。“怎么听起来所有工作只有你一个人在做？”

        “导师任务。”学徒言简意赅。

        “苦工任务？”

        “通常来说，必须物尽其用才能最好发挥它的价值，如若相对工作没有合适的对象，就挑选不会影响到主要进程的选项承担非必要任务，以减少对总体的占用量……”

        “啊啊，我明白了，你是学徒水平最差劲的一个，所以你的导师就把脏活累活都交给你了。”泽林摆了摆手，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和一只巨魔交谈。只是巨魔不会有这样漂亮的脸蛋和苗条的身材。“要搬运个人的行李，你的确够辛苦的。”

        “我不会永远处于这种状态。当天赋不足以令我迅速超越她人时，我将用勤奋、努力与专注弥补天赋与魔法亲合度方面的不足。我相信任何天赋不足的人都可以通过后天努力，阿嚏！”学徒自信的说道，刚刚扬起下巴，接着又打了个喷嚏。她取出手帕，轻轻的抹了下鼻尖，又折叠起来，放回到口袋。“后天努力是弥补先天不足的唯一办法，不存在第二条路。故而我必须完成导师给予的每一项要求，尽可能在魔法学业上追赶其他同学。”

        她看起来干劲十足。

        不仅是在向泽林解释，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学徒说罢，拍了拍脸颊，深吸了口气，重新坐直身体。

        泽林倒是挺喜欢这样努力上进的人，她说的很对，努力才是唯一的进步方式。要是每个学徒都能有她这样的想法，估计这世上各行各业会出现许多有所作为的大师。他挠了挠耳朵，挥动皮鞭，马车的速度更快了。

        “你这样说话不累吗？”

        两旁的枯树迅速后退，如一道道幻影。路边油灯只剩下阴暗的外壳，无人维护，里面的灯火早已熄灭。

        “严谨、条理与准确是对施法者的最基本要求。松懈与疏忽会导致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我必须养成严肃的习惯，以免在导师交付的任务犯错，以至于任务失败。导师是一名魔法学者，他不会容忍任何因为个人失误导致的任务失败。故而，我必须尽最大努力完成每一项任务，表现尽善尽美，才能做到令导师满意的程度，以求可以在导师身边学习更为高深的魔法知识。”学徒一边说着，另一只手提起油灯，盯着道路旁阴影重重的灌木。“假以时日。我的画像也会出现在达拉然的紫罗兰回廊，与其他大法师并列。”

        “嗯，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像你这样认真的学徒了。”

        泽林注意着路边的景色，当一处岔路口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时，他拉住缰绳，让两匹马停下来。“就是这里。”

        马车缓缓停下，转过前方的三岔口，就能看到静谧花园墓地的铁栅栏。血精灵站起身，抚平裙摆上的皱褶，走下马车后，转过身提起裙摆两侧的边角，对狩魔猎人屈膝。

        “谢谢你的帮助，人类。”

        “没什么，祝你学业有成。我可能会在四个小时后回来，如果东西太多你不好搬运的话，可以等我回来，用马车帮你运回去。”

        礼拜堂距离黎明森林大约有九十分钟的路程，将瑞维尔送到黎明林地后，应该就没有其他的麻烦事情了。据说黎明林地的德鲁伊可以通过传送门直接与联盟城市相连，瑞维尔可以通过传送门直接返回暴风城，向光明大教堂的主教们汇报暮色森林的变故。在不到三十年前，爆发的亡灵瘟疫摧毁了世上最强盛的人类王国。暮色森林隐藏着另一处爆发亡灵瘟疫的隐患，教会的主教们不可能熟视无睹。

        马车转了个弯，走过岔路口。下一刻，泽林拉住缰绳。

        不远处的山坡上冒出一股浓烟。

        他翻身跳下马车，抽出乌木刃，左手比划出昆恩法印的符，向浓烟出现的方向谨慎的小步快走。长年累积的经验告诉他，看到变故后不要直接跑过去，这很有可能是敌人布下的陷阱。但浓烟出现的方向又不由得催促着他加快速度。

        墓地的礼拜堂外墙已然被浓烟熏成黑色，打碎的油灯倒在地上，灯油流淌一地。零星的火苗散落在墓地，引燃了几座破败的木质十字架。泽林捂着鼻尖，眯起的眼睛扫视黑烟覆盖的教堂。

        “奥蕾嘉！”

        他高声叫道。“麦克道尔！瑞维尔！”

        周围只剩下朽木噼里啪啦燃烧的声响。

        狩魔猎人两步跑上台阶，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门板。左侧的门板直接飞了进去，撞在里面的宣讲台上，不知道多久的宣讲台向后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变成一堆碎片，被门板压在下面。

        “奥蕾嘉！”

        依然没有回应。

        狩魔猎人绷紧嘴，白色大理石铺设的地面上染上了其他的颜色，一抹浅蓝色的鲜血飞溅在右侧的墙壁上，更多的是红色的血液，宣讲台前面一大滩血液汇成了水泊，到处都是血红的脚印。泽林深吸了口气，刺鼻的浓烟萦绕在礼拜堂四周，顺着玻璃上的窟窿飘进来。他知道什么时候应当冷静，狩魔猎人的双眼仔细观察礼拜堂的情况，又走到礼拜堂门口，观察外面墓地的痕迹。

        很快，他在脑海想象出当时发生的情况。

        两名黑骑士出现在墓地。

        狩魔猎人蹲下身，手指抚过泥土的马蹄印。蹄印周围残留着焚烧的痕迹，这不是一般的马匹。

        然后黑骑士向礼拜堂发起进攻，礼拜堂的人连忙关闭大门，黑骑士用武器劈砍门板。

        泽林看着门板上的剑痕，痕迹很深，黑骑士的力量远超常人。

        门板抵挡了一阵子，但被重剑砍坏。奥蕾嘉在门口抵挡，但她了一剑，鲜血飞溅在墙壁上。她一定受了很重的伤，泽林心里泛起一阵担忧，也有一丝庆幸，他没有在这里看到德莱尼人的尸体。只要没有尸体，就有可能还活着。他答应塔姆拉将奥蕾嘉安全送到夜色镇，但他绝对不愿意回去告诉塔姆拉，奥蕾嘉刚刚抵达夜色镇就死在黑骑士手。

        站在礼拜堂内，狩魔猎人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血，瑞维尔和麦克道尔和黑骑士战斗，被逼入绝路，最后在布道台旁的角落里受伤。附近的地面上有烟雾弹爆炸的痕迹，有人使用了烟雾弹。也许他们借助烟尘的帮助逃走了？

        忽然，布道台的木板碎片下，一抹不同寻常的颜色吸引了狩魔猎人的注意。他快步走过去，挪开碎木板，取出埋在下面的东西。

        一本圣契映入眼帘。

        泽林认识这本书，瑞维尔一直带在身上。

        是他将圣契藏在布道台里？

        泽林连忙翻开书，一张张记录着教会故事与神圣赞美诗的书页闪过眼前，最终，他注意到一张夹在书页的纸条。他拿出纸条，纸条上字迹潦草不堪，写字的人当时一定非常紧张。

        只有一行字：黑骑士来自卡拉赞。

        卡拉赞？

        来回翻看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落后，泽林皱起眉头。黑骑士来自卡拉赞，在夜色镇居住的这几天，他听说过卡拉赞发生的事情。那曾经是艾泽拉斯最强大施法者的魔法塔，后来法师被恶魔附身诅咒，令高塔以及附近的峡谷和林地都变成了一片诅咒之地。

        这可能是瑞维尔留下的线索。黑骑士将他们抓到卡拉赞去了吗？还是说，黑骑士来自卡拉赞，这个被称为卡拉赞的地方有什么人在命令控制着黑骑士发起袭击？亦或，他们是希望泽林到卡拉赞附近寻找他们？他记得如今达拉然就在卡拉赞上空，下方是一座围绕卡拉赞高塔建立的小镇，虽然早已废弃，但随着达拉然的出现，废弃小镇又逐渐出现了一些住户，大部分是魔法师和研究者。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于是离开礼拜堂前往卡拉赞了吗？

        忽然，狩魔猎人眼角的余光，火光反射着刀剑的寒意。

        他站起身，走到礼拜堂门口，火焰与浓烟，一具具复生的骷髅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步逼近礼拜堂。

        泽林啐了一口，将一瓶海克娜煎药一饮而尽。他双眼紧闭，翠绿色的青筋如藤蔓般顺着脖颈向上蔓延，最终抵达脸颊处又消散于无。他睁开眼，细长的兽瞳泛着金光。

        “……你们来挑错了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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