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一十一章埋下的炸弹

阿尔泰娅呼吸急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哈罗德？！”

        她很少离开夜色镇，但阿尔泰娅绝对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村姑。她的父亲是暴风城的公爵，如果不是埃伯洛克公爵认为他应当为王国领地的人民着想，而非在暴风要塞的廷臣与顾问间勾心斗角，她如今应该是最受欢迎的宫廷女士，因为埃伯洛克公爵只有这一个女儿，阿尔泰娅必然会成为新的公爵。所以她学习过许多平常人接触不到的知识，无论是圣光、奥术，还是亡灵与邪能，虽然最终她选择成为一名战士，可这不妨碍她认出来，哈罗德手晶石蕴含的邪能之力。

        恶魔的力量！

        “何必如此惊讶，阿尔泰娅？”哈罗德缓缓移动脚步，隐约挡住通往外面的议会大门。“看啊，暴风城要我们的命，但有些人不要。为什么一定要忠于暴风城？哪怕为此要整个夜色镇为之陪葬？！是我们在暮色森林坚持了二十年，是守夜人，是每一名镇民，和暴风城有什么关系？当我们有难时，暴风城熟视无睹，如今他们有麻烦，就想起来我们了？他们不配！”

        “清醒一下，哈罗德！你为镇民战斗了二十年，怎么可以在这时候背叛所有人？！”阿尔泰娅微微伏下身子，右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不要相信燃烧军团的谎言，恶魔会杀了所有人！”

        “要醒醒的人是你，阿尔泰娅！你被暴风城的那套说辞洗脑了！”哈罗德对此嗤之以鼻。“想一想，恶魔军团的士兵是怎么来的？它们来自各个世界，它们的远征需要士兵，它们的征服是为了扩充军队。如果只是要提供兵员和物资来换取保护，为什么不寻求一个更可靠，更强大的势力呢？国王担心军团夺走他的王位，统治者们害怕燃烧军团，但我们不需要，燃烧军团从来都不是平民的敌人，我们又何必为了国王的权力上战场去送死呢？你的职责是保护镇民，而不是愚忠于暴风城！”

        “你疯了。”

        阿尔泰娅握紧刀柄，她的视线扫过周围，想要寻找其他可能因此在阴影的敌人。她熟悉哈罗德，如果不是他的战斗技巧和力量敏捷各方面都太过差劲，他早就成为一名守夜人保护夜色镇，而非在议会里大发脾气。

        “我以为你会比你的父亲更开明，果然，你们这些暴风城的贵族，就算是在夜色镇居住二十年，对你来说，暴风城的嘉奖也要比夜色镇居民的生命更重要。”哈罗德的声音充斥着失望和悲伤。“是的，我原本也相信暴风城的谎言，带着恐惧想要接触恶魔，无外乎就是被他们杀掉，但如果成功的话，我就能保下整个小镇的人的性命。如若没有这一次尝试，我还被谎言蒙在鼓里。那些所谓的残暴恶魔——接待我，还和我谈论夜色镇的困境，最后告诉我，愿意提供帮助，甚至还愿意为暮色森林解除诅咒。到底是谁在抛弃夜色镇？夜色镇应该向谁效忠？这还不清楚吗？难道夜色镇就应该被抛弃吗？不，没有任何困难能打倒这片土地上的居民，任何人都不能。亡灵不能，暴风城也不能。你理解吗？哦，我确信你不理解，来自暴风城的贵族小姐怎么可能明白农夫与伐木工的想法。”

        阿尔泰娅没有在附近发现其他的伏击者。

        “你休想将夜色镇出卖给恶魔。”

        她微微眯起眼睛，瞳孔闪过一丝凶狠。握住刀柄的手臂猛然一挥，弯刀刷的一声离开腰间，划出一道寒光，直取哈罗德握着邪能水晶的右手。下一刻，弯刀停顿在半空，哈拉德伸出手一把抓住阿尔泰娅的手臂，手掌如铁钳般令阿尔泰娅无法动弹分毫。与印象完全不同的情况令阿尔泰娅不由得愣了一下。但战斗经验让她迅速调整方案，空闲的左手握成拳头，镶嵌在手套背面的尖钉瞄准哈罗德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挥出。

        哈罗德的另一只手握着邪能晶石，他没有任何扔掉晶石的动作，这样他就没办法空出右手防御攻击。

        这一拳挥的很快，却打了个空，尖钉还没碰到哈罗德的皮肤，腹部传来的冲击让阿尔泰娅下意识弯下腰，胃部翻滚，可吐出来的是鲜血。哈罗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邪能晶石像匕首一样刺进阿尔泰娅的腹部。

        还未等阿尔泰娅发出尖叫，深入骨髓的剧痛瞬间击碎了她的意识。仿佛有一团漩涡出现在脚下将她吸了进去，周围越来越挤，愈发黑暗、阴冷，直到黑暗彻底吞噬一切。

        闪电撕裂夜空。

        泽林站在窗前，默默看着远处浸泡在暴风雨的夜色镇。

        “你是说，暮色森林的亡灵诅咒有可能来自一把邪恶的神器？”

        “没错，我的兄弟。经过调查，查阅古书，寻找典籍和秘密记录，我几乎可以确定，暮色森林的诅咒极有可能来自于一把当年被提瑞斯法议会封印的邪恶神器。”

        清扫一空的静谧花园礼拜堂内，麦克道尔关切的望着另一名风尘仆仆的牧师。

        瑞维尔·考斯特。

        今日十点二十分的时候，这位穿着破旧长袍的牧师走进礼拜堂，向还在焚烧尸体的麦克道尔寻求协助。他带着一本圣契和一把钉头锤，身上残留着不少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我承认这令人难以置信，我的兄弟。这件事源自于三年前……”

        “请喝汤。”奥蕾嘉热情的递过一晚热姜汤。

        “哦！谢谢您，美丽的女士。”瑞维尔接过碗，但没有喝，而是放到身边。礼拜堂没有任何家具，他们坐在布道台旁的台阶上。“三年前，自从一名冒险者报告说，暮色森林出现巫妖后，教会就决定秘密派遣我到暮色森林来，调查亡灵诅咒的本质。主教们不希望看到暮色森林变成第二个洛丹伦。结果我发现，在四十年前，黑暗之门尚未开启的时候，曾有一名提瑞斯法议会的法师得到一把恐惧魔王锻造的神器。”

        “我听说过这个议会。”奥蕾嘉说道。“提瑞斯法议会，最古老的法师组织，世上最强大的人类与高等精灵魔法师们聚集在一起，将体内的魔力给予其一名成员，得到所有法师力量的成员则被称为守护者。由这名守护者来对抗入侵世界的恶魔。这听起来就像是纳鲁祝福麾下最强大的勇士，令他们成为光铸战士。但光铸战士有很多，而不是一个。导师说，任何强大的组织和种族，如果没有圣光的指引，难免在力量的诱导走向堕落，就像当年强盛无比的艾瑞达。”

        “……后来那名法师无法控制神器的力量，反而被神器所控制。最后的守护者麦迪击败他，将那把神器藏在他的法师塔地下室，也就是卡拉赞的地下室。”瑞维尔牧师没有在意奥蕾嘉的说辞，继续说道。“我有理由相信，那把神器在前几次兽人大战失踪，随后遗失在与卡拉赞只有一座山脉相隔的暮色森林。以至于诅咒吸干了土地的生命力，令亡者复生，生物变异。”

        “那把神器叫什么名字？”麦克道尔问道。

        “如果记载没有出错。”瑞维尔顿了顿。“世界终结者—天启。一把散播死亡与瘟疫的魔剑。我在想办法让暮色森林摆脱诅咒，但现在看来，被魔剑控制的仆从正在追杀我。我难以应对如此多的敌人，必须要向暴风城请求援助。”

        “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事情，暴风城只派遣一名战斗牧师？”泽林转过身。窗外暴雨倾盆。“这未免太过不负责任。”

        “魔剑会诱惑意志不坚定的使用者，将他们变成被控制的黑骑士。”瑞维尔轻叹了口气。“这件事不可以让太多人知道，否则任何贪心的冒险者都可能在暮色森林酿成大祸。我不知道是谁将暮色森林有无主神器存在的消息散播出去，结果最近夜色镇出现那么多的冒险者。我怀疑其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想要弄清楚流言的真假。”

        “如果手有一把神器，那么在对抗恶魔的时候，能有更高的概率活下来。”麦克道尔摇了摇头。“为了存活，许多人会失去理智，做出很多看起来愚蠢至极的事情。”

        “我想，夜色镇的守夜人指挥官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对，阿尔泰娅。”泽林伸出一根手指。“他们是本地人，有些守夜人在诅咒出现的时候就居住在这片土地。或许，他们还记得，当年诅咒最先出现在什么地方。”

        “……有道理。”瑞维尔点点头。“为了不泄露消息，我几乎没有向任何本地人打听过诅咒的来源，我不能暴露行踪，自从我找到诅咒武器的下落后，黑骑士一直在追杀我。昨天，我听一名旅行者说，暴风城派遣牧师到夜色镇来，所以我来找你们。但我不能久留，黑骑士很快就会发现这里。”

        “在圣光的庇护所，你是安全的。”奥蕾嘉宽慰道。

        “赶走占据礼拜堂的食尸鬼的是战锤与刀剑，而非圣光的祈祷。”泽林摇摇头。他转过身，雨水飞溅在礼拜堂的阶梯上。“托比亚斯之前也说过，有不少人目睹暮色森林出现黑骑士的身影。那些黑骑士可能也意识到，有人把礼拜堂从亡灵手夺回来。不管是否知道瑞维尔在这里，它们肯定会到礼拜堂来……黑骑士的实力怎么样？”

        “……我不认为我们四个人是它们的对手。”瑞维尔叹了口气。“我的确不能留下来，而且我一个人无法对抗这股黑暗。我的兄弟，请你尽快返回暴风城，向主教们汇报暮色森林的情况，请求他们尽快派遣更强大的圣骑士前来对抗黑骑士。感谢你们的帮助，我要尽快离开，以免拖累你们。”

        “但为什么你不和麦克道尔一起返回暴风城，请求教会支援呢？”

        “黑骑士有可能会袭击城镇。”

        “那我就去将这件事告诉阿尔泰娅。她是指挥官，而且……她可能很想得到这条消息。”

        阿尔泰娅一直想要得到一个可以减少夜色镇承担的战争负担的理由，还有什么事情能比黑骑士出没更好呢？况且，有这名牧师和光明大教堂的任务作为佐证，就算是国王的特使也没有理由指责守夜人留下来对付黑骑士。他应该先去指责教会的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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