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六十七章燃烧的远征

叮！叮！叮！

        一个矮人站在铁炉堡的大锻炉区奋力工作，他赤裸着上身，汗流浃背的身躯上映着火光。大锻炉一直都在燃烧，但它很少像今天这样使用。在这地下世界里不分昼夜，而将要完成的工作也永不停息。山雨欲来，狂风满楼。联盟必须有所准备。不，所有人都要有所准备。这是场灾难，快四十年了，谁也没想到他们还会再次面对这样的敌人。曾经以为奥特兰克的兽人就已经是最大的对手，或者洛克莫丹的狗头人和穴居人，但现在，所有敌人在城外的强敌面前都不值一提。

        矮人把完工的武器放在一边，双手按在后背上伸了伸腰，直到背部传来舒适的关节声响。埃隆努斯·冷钢。铁炉堡最好的锻造师傅。他本该在两年前退休，把锻造工作交给学徒和年轻铁匠。但现在，无人可以置身事外。他拿起水袋喝了一口，擦了擦红色的胡须，夹起烧红的铁块，放进一旁的淬火桶。

        滋……

        “快！快！跟上，都跟上！”

        伯里姆·金锤，三锤议会最信任的战场军官不停的挥着手，穿着结实重甲的士兵排成方队，在队长的率领下冲向铁炉堡大门。身后是一队身材较高的人类士兵，长枪林立。刚刚从矿坑地铁抵达的援军。越过大锻炉，山熔岩的映照盔甲着锃光瓦亮。铁炉堡大门上方，三名狮鹫骑士举着战锤，飞出缺口，天空的黑影俯冲下来，狮鹫骑士冲上去与它们缠斗在一起，刺眼的墨绿火团从天而降，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大坑。燃烧的坑洞，很快又爬出更加恐怖的火焰怪物。城外爆炸声接连不断，迸发的绿光透过山门映入城，如铁锤般敲打着每个人的心灵。血腥与烧焦气息早已不限于战场，随风弥漫在整座山谷。

        “凯夫，凯夫·重锤！”

        “我在这里，长官！”一名提着和身材差不多大小的铁锤的矮人战士挤开人群走过来，他额头上包裹着绷带，棕色的头发乱糟糟，大胡须被烧的只剩一点。大山内的城市坚固无比，城外爆炸声不能撼动分毫。

        “黛拉的猎人传来消息，恶魔正在猛攻卡拉诺斯，他们需要资源，攻城坦克旅，该他们出击了。去通知比罗，必须守住卡拉诺斯，这是铁炉堡的最后一道防线！”

        蒸汽坦克碾过覆盖着积雪的泥土，隆隆的驶向战场。坦克旁，抬着担架的矮人压低脑袋，借助掩护跑向大山。焦黑的土地混杂着血与灰，树木熊熊燃烧，翠绿火焰点燃山林，庞大尖锐的深青高塔拔地而起，散发着压抑的恐怖气息。旋转齿轮和坚硬铁板组成的隧道，人类士兵源源不断抵达，在大锻炉附近集结后立刻投入战场。冷钢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头盔下一张张或漂亮，或丑陋，或帅气，或平庸的脸，二十多岁，三十多岁的男人和女人们，握着武器步入墨绿色天空下的战场。

        铁锤重重的砸在钢板上，火星四溅。

        如今回来的只有伤员，一个个担架上躺着痛苦哀嚎的伤员。或者早已昏死过去。有的是战友扛在肩膀上拖回来，但回来时已经是尸体。低哑的哭声随处可闻，大锻炉东侧铁炉堡医师协会的房间已经躺满伤员，更多伤员躺在铺着毛毯的地上。每个人都把家的毛毯、绷带、食物拿出来。伤员的呻吟声几乎压过锻造的锤击声，医疗者们在伤员间跑来跑去。

        “我需要志愿者！”尼莎·火石，首席治疗师对正将家可能派的上用场的东西取出来的平民们大声喊道。“我需要了解过急救知识的志愿者！”

        哪有志愿者。

        但哪里又没有志愿者。

        一名工匠夹走新成型的武器，又放下另一块烧红的烙铁。冷钢用力挥锤，狠狠的砸在上面。

        当天空变成墨绿色时，铁炉堡每一名可以拿起武器的男人女人都分到了装备。军需官拿出金币，打开储存魔法装备的宝库，每一名滞留下来的冒险者都加入军队，向山脚下据点的指挥官报道，准备应对来自天上的攻击。但在第一颗地狱火呼啸而落时，一切都一团糟。

        他们来了，他们又回来了。

        这些恶魔，只知道毁灭的恐怖生物。

        谁都无法在他们面前幸存，无人可以在这场战争置身事外。

        工匠大师崔尼从一架直升机上跳了下来，握着扳手拍了拍起降架。

        “维修完毕，可以起飞了。”

        侏儒飞行员拉下护目镜，对工匠大师伸出大拇指，四名矮人分别将两枚填充炸药的炸弹挂在直升机两侧。等他们退开，螺旋桨逐渐转动，越转越快，旋转的齿轮发出吱呀声响，直升机缓缓离开地面，在飞行员的精巧操作下飞向铁炉堡大门。

        火枪、弓箭、火球术和寒冰箭、闪电箭。五颜色的光芒回荡在激烈的战场。一名法师对着一只长着一对翅膀的丑陋生物念出咒语，这只生物像是忽然失去了空气，从天上直接摔了下来。另一只恶魔则抓住两个矮人，带着他们飞上天空，又扔了出去。法师转向第二只怪物，接着他发出一阵惨叫，身体随即枯萎缩小，好像体内所有水分都被吸干了一样。暗棕色的人形生物收起瞄准法师的手，凹凸有致的身材下一双漆黑的羊蹄踏过积雪，远处一只失去主人的发狂狮鹫撕裂一名敌人，用喙拽下爬到身上的小怪物。艾瑞达巫师举起双手，瞄准狮鹫。下一刻，身后阴影冲出的身影将匕首推进她的心脏。

        一场没有结束的战争。

        冷钢抹了下额角的汗。

        他不记得自己在大锻炉工作了多久，从恶魔出现前开始。当英雄们在另一个星球击败燃烧军团的一位首领后，所有人就知道，这些恶魔马上就要来攻击他们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加班加点，因为恶魔们只要求毁灭，它们会毁灭所有人。

        燃烧军团，这不知由多少异域恶魔组成的强大军团入侵他们的世界。铁炉堡外的战斗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场。

        忽然，冷钢感觉附近安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发现周围的人也在和他做相同的动作，寻找安静的原因。

        一名骑着山羊的战士冲进城门。战羊的蹄声仿佛压过了所有声响，大锻炉及周围广场上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骑手。冷钢认识他，石盔上尉，山羊骑兵队的首领。

        上尉没有停下，径直跑向王宫。他一边跑，一边挥着手，大声叫喊。

        “恶魔撤退了！”

        人们惊讶的看着上尉，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句话的含义。

        “恶魔撤退了！它们撤退了！”

        等冷钢回过神来时，他意识到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身上不停的冒着冷汗，就像刚刚长跑了两千米，丝毫没有一点锻造大师的矜持和仪表。没有学徒过来给他递水，因为他们不比冷钢大师好到什么地方去。还有人直接四肢摊开躺了下去，只有不停起伏的胸膛证明他们还活着，没有累死。

        他闭上眼，听着大锻炉旁流淌的熔岩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或喜悦，或悲伤。

        但毫无疑问，今后会有更多人为这场战争失去的亲人流泪。

        “休息一会，小伙子们。”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然后让我们继续。战斗的不只是我们矮人，人类盟友也在奋战，全世界都在奋战，我们得锻造更多结实可靠的盔甲，让那些上战场的好小伙活下来！”

        没有人回应。

        但他们都知道，他们锻造出的盔甲，将送给那些为世界而战的战士。为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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