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零八章布伦的野心

清晨的风很冷。

        卷起的灰尘令古克萨特绷紧嘴角。

        站在废弃房屋间，放眼望去尽是残檐断壁。

        “像条老鼠一样躲避可不像你，布伦。”站在一片宽阔的空地上，古克萨特环顾四周。“为什么不肯走出来，让我们两个人用狩魔猎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你们这些老顽固天天想着用狩魔猎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没有偷袭，没有暗箭，一个穿着特制长袍的身影在一段倾倒的石柱下走了出来。长袍下摆裁剪到膝盖部分，以免影响行动。古克萨特一向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衣服，哪怕经过裁剪。“当皇帝的士兵到你面前，告诉你这片城区，狩魔猎人与流浪狗不允许进入的时候，你的狩魔猎人办法该如何解决问题？当行省总督告诉你，这个行省不允许任何非人类进入时，你的狩魔猎人办法又在哪里？”

        “你的抱怨结束了？”

        “我的抱怨？知道为什么我可以进入尼弗迦德的每一座城市？总督要依靠我才能控制荒野和乡村，否则他的命令根本走不出城墙。而你们，这些高尚的狩魔猎人，却只能待在残破的城堡里，盘算着是否有足够的钱币购买过冬的食物和柴薪。因为想要追上时代脚步的人都被你们当做叛徒驱逐了。”

        布伦抽出剑，撑在地上。古克萨特同样抽出剑，剑尖朝下，面对着面前的敌人。

        “你不是狩魔猎人。”古克萨特说道。“你是强盗。你甚至扔掉了学派徽章。”

        “我是强盗，但等一切都结束后，我会是书最仁慈的乡绅，正义、乐善好施。而你们，狩魔猎人，暴徒、杀人凶手，恶棍。时代早就变了，古克萨特，现在你们还有一个机会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和我一起，我们可以掌控荒野。狩魔猎人无论是剑术还是寿命都远超常人，贫穷和地位低下本不应该属于我们。弄到钱，弄到士兵和军队，别管是用什么手段，只要你得到足够的力量，人们就会尊敬你，称赞你，把你的抢劫行为称为行侠仗义。狩魔猎人的学派最没有意义，人为将本可以团结到一起的力量分割成不同派别。”

        “你疯了，布伦，你以为帝国会允许一个狩魔猎人占地为王？你还以为皇帝会派遣使者封你为男爵。”古克萨特眯起眼睛。“你只会为所有的狩魔猎人带来灾难。你会重蹈凯尔莫汗的覆辙。”

        “凯尔莫汗的覆辙不是因为野心，古克萨特，是因为我们有了野心却还没准备好相应的力量。否则现在怎么会有这些该死的术士在洛穆涅集会，商讨建立教团？”布伦咧开嘴，露出没有犬齿的洁白牙齿。“只有蠢货才以为帝国会排斥非人类，不，帝国会排斥一切穷鬼，他们的矿井里塞满了破产的奴隶，全都是人类。伐木场里年年都有被野狼吃掉的奴隶，对于奴隶主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有钱的强盗可以变成受人尊敬的绅士，没钱的贵族小姐还比不上能赚钱的漂亮妓女，帝国早就变了，安分守己的好人被当做奴隶投进监狱，奸商和奴隶贩子进入城市议会，招摇过市，这个世界也是如此。我在为狩魔猎人的未来考虑，你们却把我当成叛徒。”

        “你的狡辩没什么意义，我们不会去做不属于我们的事情，也不会去拿不属于我们的钱，我们是狩魔猎人，仅此而已。”古克萨特的眼睛谨慎的注视着周围废墟的风吹草动。“你的计划除了让狩魔猎人变成众矢之的外毫无意义！”

        “你出身人类，却有标准的精灵想法。”布伦垂下头，打量着手的月之刃。“南方的精灵王帝芙索夫一定和你有共同语言。‘啊，人类既然想要尼弗迦德的土地，就给他们好了，我退到马提那去，他们肯定不会主动进攻。’‘人类想要马提那，为了和平，我就退到艾宾去好了，这片土地足够宽广，可以让两个种族共存。’‘既然人类进攻艾宾，我就下令让所有精灵撤退到陶森特去，我们不奢求太多的土地，表现出和平和忍让，帝国一定不会刁难精灵。’。告诉我，南方精灵的下场是什么？告诉我，南方还有非人类的存在吗？他们早就灭绝了，只剩下一些从北方迁移到雅鲁迦河附近的在苟延残喘。”

        “……把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然后离开这里。我不管你在艾宾和马提那做了什么，你和狩魔猎人没有关系，你也不是狩魔猎人。”

        “现在你可以说不是。”布伦弹了下剑身，悠扬的声音回荡在堆满尘土与碎石的废弃广场间。“但以后，我才是狩魔猎人，而你们是自称狩魔猎人的乡间强盗。我当然会把偷走的东西交出来，看看你们，留着一把剑，却没有钱打造新的武器，为了防止使用者死在野外导致武器流失，还不得不把这样的神兵利器锁在仓库里不敢使用。你们锁住的不是武器，锁住的是你们的棺材。你们想要慢慢腐烂腐朽到死，但我不会。”

        “说完了？来吧，和我堂堂正正的战斗！抬起你的剑！”

        “你的顽固会害死南方的所有狩魔猎人。”布伦的目光冷淡了下来。“你们都是如此。我要请你留下来，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知道，让你们所有人，所有认为我是叛徒的人看到，看清楚，到底谁才是正确的，谁才能带领狩魔猎人走过这该死的蔑视时代。”

        废墟走出四名穿着布衣的男人，其一名脸上有一道歪曲的伤痕，从眉毛、鼻梁一直划到右颊，端起弩箭，瞄准古克萨特。另一个人则抽出了刀，他胸前绑着皮带，交叉成x字形，在相交处固定着一块铁板。

        “冷静点，安格，我没下命令，就把武器给我放回去。”布伦看着周围走出来的埋伏者。“看好他，你们别想着主动动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古克萨特，我给你两个选择。待在这里，等到四天后。你只要离开这里半步……我在平民广场附近还有十多名好手，他们都全副武装，在下水道的密室里，还有三十七名我在附近绑架的旅行者与商人。你知道我打算做什么。”

        古克萨特谨慎的盯着面前的布伦。他了解布伦，布伦的确敢做出这种事情。

        “崔丹姆最后通牒……”

        这是一种阴险的策略，先抓一大批人作为人质，如果绑架者的要求不能得到满足，人质就会被一个接一个的处决。

        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一个叫做崔丹姆的城镇。统治那里的男爵抓住了一些土匪并把他们投入了地牢。这些土匪的朋友们劫持了一艘渡船并将上面一船的朝圣者劫为人质，要求释放他们的朋友以换取这船人的性命。

        男爵一开始拒绝了，土匪就把人质一个接一个地往湍急的水流里扔。一共有十二个人被这种方式处决，男爵见势最终不得不改变态度向他们妥协释放了那些土匪。

        在当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做法，有人给男爵提出了不放土匪走的解决办法，还有人建议干脆流放或处决了男爵本人。但是在事后的法庭公审上男爵坚持认为他的做法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包括妇女和儿童在内的超过二十五个人因此而得救。

        “如果你走开，我就会下令让广场上的下属动手杀人，你每半个小时不肯露面，我就处决三个人质，然后把他们的尸体扔出来。”

        “……如果你走开，我能在一眨眼的功夫干掉监视我的人。”古克萨特用阴冷的眼神扫过布伦的下属，有两个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我再干掉你留在广场上的人，在你意识到之前，找到密室里的绑架犯，杀了他们。”

        “你可以试一试。”布伦取出一捆弩箭，扔给一旁的弩手。“麦考利，你站在距离他三十米的地方，对，三十米，否则他能在你扣动扳机前取走你的脑袋。站在那边，没错，看好他，如果他走出两步，就把这个信号箭射向天空。我亲爱的同僚，看到那边那座废塔了吗？”

        古克萨特顺着布伦指出的方向望去，狩魔猎人的视线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高塔顶端，一名女性被捆在椅子上，蒙着头，一名暴徒站在椅子后面。

        “你只要敢动手，那我就不得不先邀请这位女士体会一下飞翔的感觉了。”布伦摊开双手，弯下腰，就像是宫廷贵族一样鞠躬行礼。随即用凶恶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下属，面对古克萨特时的温和表情眨眼间变成冬日的冰川。“看好他，否则就算你们从他的剑下活下来，我也会杀了你们。”

        古克萨特看着布伦的身影消失在一座布满龟裂的拱门后，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隙。

        废弃小巷外，蒂莎雅背靠着墙壁，散去手的窃听魔法，轻轻的吁出口气。

        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布伦说。

        “你不应该扔掉徽章的。”

        说罢，女术士快步走向大道，前往菲丽芭曾经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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