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章王族的骄傲

这是毒害萨琪雅的杯子的设计图。

        泽林将设计图折叠好，放进上衣口袋。

        欧尔康拜托托瑞尔为他打造了一个特殊的杯子，这个杯子和其他符杯很像，一个仿造的赝品，当毒酒进入杯子后不会像其他符杯那样有反应，引起别人的警觉。但是史登尼斯王子真的参与了这场谋杀？就像农奴们指控的那样？他不会只听信一面之词，欧尔康很可能参与了这件事，但不代表每一个和欧尔康在一起待过的人都会参与他的阴谋。否则人们可以用这个理由指控所有人，甚至整个在弗坚的克里夫教会。

        街道上的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人们都在和他们的熟人谈论弗坚的事情。三父城堡的变故似乎和他们没有关系，却也和他们息息相关。毕竟如果亨赛特的大军趁着弗坚内乱的时候杀进来，或者有人真的像流言说的那样，将弗坚出卖给科德温，那么他们这些矮人恐怕又要被迫流离失所，或者被吊死在广场上。也有一些不是那么沉得住气的矮人，跑到了三父城堡下，和人类一起要求史登尼斯王子出来告诉他们，人类贵族究竟准备做什么。

        “我们不能再等了！贵族们在拖时间，他们可能要溜走！”洛夫忽然挥起拳头。“别忘了，他们的城堡都有暗道和密室，史登尼斯很可能逃走，和亨赛特做交易，让科德温保证他的王位，他就会把我们，把上亚甸出卖给亨赛特！”

        这就像是在水潭扔下了一个石头。原本就躁动不安的人群立刻有人响应了他的话。低头交谈的人群像是在睡梦忽然惊醒，纷纷抬起头，看着挡在他们面前的贵族和骑士，但依然没有任何人行动。

        “你在说谎，洛夫。我，席加特，赛尔奇克之弟，亚甸第一骑士，以我的荣誉发誓，没有任何贵族想要出卖上亚甸地区。这里是亚甸的神圣领土，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衣着深红色和棕色相间的绒衣年轻人对洛夫高声说道。“你想要的只是复仇，洛夫，你只想对地主复仇，你才不关心什么是真相。你们难道都忘了，史登尼斯王子在谈判桌上和亨赛特王据理力争吗？”

        “每个贵族都是合格的演员，而且他据理力争是为了他的王位，而不是我们，也不是上亚甸。”洛夫没有搭理席加特，而是转过身去，对身后的人们高呼。“只要亨赛特保证史登尼斯的王座，他愿意向科德温出卖任何东西！”

        下面的人群出现一些赞同的声音。

        “我们决不能让这群该死的贵族再把我们卖给敌人，来换取他们的安宁！休想！”

        洛夫跑过去想要拿起刚才放到木桶上的屠宰刀，一支箭嗡的一声射穿了他的手掌，将手掌钉在木桶上。

        “啊！我的手！”

        “我说过，如果有人敢去拿武器，就要尝尝我的箭！”伊欧菲斯举起弓，又将另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还有人想要试一试吗？！”

        箭尖指到什么地方，哪里的人群就会下意识的后退。农夫和贵族之间立刻出现一大片空地。

        泽林挤开挡在面前的人，走到伊欧菲斯身边，后者举着弓，瞄准着人群。

        “怎么样？”

        伊欧菲斯低声问道。

        “等我和史登尼斯见一面，大概就能找到原因了。”泽林回答，同时瞥了眼焦躁不安的人群。虽然伊欧菲斯吓退了一些图谋不轨的人，但所有人都在通过话语发泄他们心的不满和愤怒。“还能压住吗？”

        “快一点，否则我就真的要让一些人脑袋落地了。”

        两名骑士守卫举着盾牌，守卫在史登尼斯王子的房门前。不过他们看起来不是那么在意外面的暴民，神色轻松的看着外面聚集起来，几乎把城堡外空地彻底填满的人群。贵族也没有阻挡狩魔猎人，就像他们也不会阻挡一个术士到什么地方去一样。因为狩魔猎人没有国家可言，谁会在意一个流浪的立者走到什么地方去。更别说，这个立者还可能帮他们找到刺杀上一任国王的刺客。

        “你很特别，狩魔猎人。每个人都想杀了王子，但你却想和他谈一谈。”

        “你是赛尔奇克的弟弟？我见过你的兄长，他是位非常英勇而且充满荣耀的骑士。”

        “我一直以他为荣，并以超过他的成就为目标。”席加特说道。“你要见王子殿下？你不会是打算说服王子殿下向这些暴民投降吧？这群混蛋把他们的糟糕生活全部归咎于贵族，他们才不管什么是真相，哪怕是一头猪拱倒了一名矮人，他们也会说是贵族在背后指使的。别相信他们，狩魔猎人，他们只想杀了王子。”

        “你怎么会这样想，席加特？”

        “我听说过你在上一次大战期间，帮助亚甸难民逃离松鼠党屠杀的事迹。你还帮助了当时的一些士兵，我应该感谢你。但我不希望你的善良会被暴民利用。”

        “帮助那些人的事情，是我的兄弟乔治做的。”

        “那请允许我的向你的兄弟致敬。”

        “别担心，席加特，我想要的是真相，我想要知道谁可能是弑王者，然后借此找到弑王者的下落，还有他的同伙。”泽林摇摇头。“我会力所能及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但我会判断，究竟谁才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我在意的是一个人的行为，这和他的身份没关系，无论是贵族还是农奴，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就去吧，狩魔猎人，王子殿下就在他的房间里，而我的骑士誓言让我必须待在这里，守卫大门，虽然我还没有得到正式骑士头衔。”

        “你天生就有骑士爵位才对。”

        “是的，但那件以我兄长之名而闻名的盔甲还在科德温手里，我立下过誓言，在夺回盔甲前，绝不回家，在性命前必须加上赛尔奇克之弟的名字，提醒我还没夺回兄长的荣耀。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快一点，这些暴民快要进攻城堡了。”

        史登尼斯王子的房间在城堡的最深处，这里无论何时都至少有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守卫，以防刺王者出没。矮人风格的建筑内部都很昏暗，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日夜不息的长明蜡烛。两个牛角蜡烛像两把剑一样交错在一起，固定在墙壁上。史登尼斯王子穿着盔甲，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听到开门声时，他立刻停了下来，两手背在身后，盯着门口。

        “狩魔猎人。”他看着走进来的泽林。“是他们雇佣你来杀我的吗？就像有人雇佣你的另一个同僚来杀死我的父亲？”

        “当然不是，陛下，我只是带来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泽林伸出手。“农奴们认为你谋害了天神派来拯救他们的圣女，但如果你可以站出来，拯救萨琪雅，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人们狂热的崇拜萨琪雅，你和他站在一起，亚甸的人民也会心甘情愿的追随你。”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要我的脑袋！他们拿那些乡村傻子的话和我相提并论。他们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是亚甸王位的继承人，这片土地的正统统治者，德马温和沃夫利的直系后裔。”史登尼斯有些愤怒，声音带着某种难以置信。“你怎么可以把我放在仆人的位置上？任由那些傻子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我没有任何义务和必要去为他们做任何事情。就算我做了，他们也会不停的重复一句话，就是史登尼斯毒害了萨琪雅，他们只想要这个结果，其他的都会视而不见。”

        “但是萨琪雅的确毒了，而她现在急需帮助，只需要您的一滴血，王子殿下，就可以救活她。虽然有些人还会叫嚷，但大部分人都不会再相信他们。”

        “然后呢？我不帮助她，其他人就会杀了我？这是勒索吗？”

        “这只是一项提议，殿下。我想要帮忙，不仅是帮助萨琪雅，也是在帮你。”

        “这是一项无效的提议，你简直是在嘲笑我。”

        “首先，殿下，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指控是否是真的，欧尔康牧师极有可能参与了这场谋杀，而有一名农奴证人说，您曾经和欧尔康牧师在厨房里密谋。”

        “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狩魔猎人。我当然没有参与任何阴谋，就算是有，你认为我会承认吗？”史登尼斯张开双臂，反问道。“别傻了，这根本不可能。我要告诉你，狩魔猎人，我不会向任何暴民低头，绝不！他们只是需要这样恶毒的谣言伤来包围我的住所。你真觉得只要每次有一个白痴村民说：‘是王子做的！’，我就要站出来澄清一次，为自己辩解一次？还要走出去乞求他们的原谅？不可能！这些白痴农夫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大人物了？这关乎王家尊严，一个没有尊严的王族还算什么王族。”

        “我记得，古代国王有一个优秀的品质，就是他们敢于站在城堡的阳台上，向聚集在城镇广场上的人群发表演讲。说服你的子民相信你，根本不是会丢失尊严的事情。”泽林挥了下手。“你正好可以趁机证明，你将会是一个优秀的国王。”

        “但如果我是清白的，却缺乏证据呢？”史登尼斯急促的说道。“你既然说你是来帮助我的，那就去说服他们啊，去说服人们相信我是清白的，你不会后悔这样做的。”

        “我寻找真相，殿下。”泽林摇头。“但我不制造真相。如果您不愿意去和人们交谈，来证明清白，那也请帮一帮萨琪雅。我听说过，在妖灵迷雾，是她挥着剑，和菲丽芭一起把你救出来的。”

        “那是她的职责所在，和任何亚甸人一样，为王室效力是她的荣耀。再说了，我为什么会去和亨赛特谈判，就是因为她的责任。”史登尼斯的声音混杂着不满。“萨琪雅和她的叛军在古雷塔和戴分尼击溃了王家部队，实际上，亚甸军队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以只有反叛军才能帮你守住国门，殿下，否则亨赛特王的胃口不会仅限于上亚甸。您应该明白一点，亨赛特在谈判只要上亚甸不是看在您是继承人的份上，也不是血统、出身和接受过什么教育，而是有这些农夫挡在他面前，保护亚甸不会覆灭。”

        “然后呢？让一头血统低贱的猪变成国王，指定它的国务卿？”

        “我只是希望您能知道，您的血统在战争不会带来多少优势，而你需要萨琪雅，叛军虽然摧毁了王家军队，但当亚甸遭到侵略的时候，他们现在正转过头来，对付侵略者，否则亨赛特就要到范格堡去，戴上第二个王冠了，或者让亚甸王国成为历史。”

        这正是为什么泽林不喜欢和贵族打交道的原因，不是每个贵族都像弗尔泰斯特那样容易相处，或者让首都的王家法庭接受平民起诉贵族的案子。每年都会有人因为脱帽太慢而被指控蔑视贵族权威，然后被贵族侍从打死。泽林有时候很高兴狩魔猎人的制式盔甲没有头盔。

        “而且，我希望能提醒您，王族的血统是天生比平常人更强壮，不会生病，仅此而已。”

        “那我也再重复一遍。我不欠这个女孩任何东西。就算要赔上我的命，我也不会向勒索屈服！我会保持尊贵的姿势从容就义。我绝不会交出一滴王家之血来拯救一个农家女。侍从！”

        门外两名骑士走了进来。

        “殿下。”

        “请狩魔猎人出去。”

        “出了什么问题吗，殿下？”

        “不，我和狩魔猎人交谈完了，现在请他出去，这场会面结束了。”

        泽林叹了口气。

        他现在有点明白萨琪雅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等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城堡已经变得混乱不堪，更多的人冲进了庭院，伊欧菲斯也不再用弓箭压制人群，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所有松鼠党都散开，和矮人一起站在庭院旁，任由贵族直面愤怒的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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