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一波又起

托瑞尔的铁匠铺前，五名卫兵把通往这里的阶梯封锁了。人群围在下面，翘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人们还聚集在这里？”泽林对卫兵首领问道。“梦魇和人们的精神以及他们看到的、想到的东西有关，任何恐惧都可能会吸引它，让它从这里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快点疏散人群，这里不需要围观的人。”

        “他们都不愿意走。”卫兵难为情的说道。“我们又不能强行赶他们，否则肯定会有人大声抗议，说什么矮人要把城里的非矮人种族全干掉之类的话，接着就会流言四起，然后我们就会丢掉这份工作。”

        “无论多么危险人们都喜欢看热闹。”泽林叹了口气。“那就让这些人往后退，退到台阶下面。我尽快把里面的事情解决。”

        穿过卫兵的封锁线，他走向铁匠铺，门板上飞溅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他推开门，一股恶臭迎面而来。房间内光线昏暗，没有蜡烛，也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门口泽林身后的阳光。三具尸体躺在里面，其一个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睁大了眼睛，嘴角被咬烂了，生前显然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与恐惧。另外两个已经找不到脑袋，泽林只能通过衣服来判断他们两个人是谁。

        看着一片死寂的房间，阴冷的宛如冰窖。

        泽林又叹了口气，他转身关上了门，走到一面镜子前。

        “我可是很久没做过这种事情了，希望还管用。”

        说着，他取出了两根蜡烛，一左一右，摆在被砸碎了一半的镜子左右两侧。打了个响指，蜡烛亮了起来，镜片反射着摇曳的烛光。

        “如果你还在的话。”泽林后退几步，看着镜子。“出来，然后离开吧。”

        镜子的倒影模糊了起来，又在晃动的阴影稳住棱角，变成了另一个矮人的模样。

        “你给了我一个复仇的机会。”巴尔提摩的倒影浮现在镜子里。“现在，人们又要你来杀我。”

        “没必要动手，巴尔提摩。”泽林摇摇头。“我有事情要问你，巴尔提摩。你为屠龙者打造了一个喝酒的符杯子，对吗？”

        “我为弗坚锻造过符物品，但我从未为单独一个人制作过什么东西。”巴尔提摩摇摇头。“我知道屠龙者，如果我不是个符工匠，而是普通的工人，我很乐意为她制作一个配得上她的身份和善良的东西。”

        “好吧，我知道了。”泽林点点头。“离开吧，巴尔提摩，这里不是属于你的地方，回到死者应该在的地方去。你知道该如何穿过帷幕。”

        人类看得到的世界与看不到的世界之间存在一层帷幕，这层帷幕使死人与活人无法看到彼此。有些法师可以打破它，将死者暂时召唤到日之世界，这叫死灵术。而死者也可以打破它，自行进入活人的世界，通常，只有悔恨、渴望或怨恨这样的强烈情绪，才能诞生出足够强大的力量，做到这一点。帷幕会将日之世界的死者吸回地狱，也会将地狱的生者扔出去了，强行抵抗这股力量只会带来极大的痛苦，令活人变成疯子，令死人变成妖灵。

        “我的学徒杀了我，因为我不愿意让他将符的秘密告诉人类。”镜的巴尔提摩走到学徒的尸体旁。“曾经人类向精灵学习魔法，然后他们彻底击败了精灵。我们有符，大山是我们的家，人类永远无法踏入他们不了解的地方。但托瑞尔不懂这点。我只会杀了应该为我的死亡负责的人，我不会杀死其他人。我想要看着这个世界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模样，我想要看着弗坚击败城外的亨赛特大军，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你会变成妖灵，变成一个真正的梦魇。”泽林说道，他仔细观察着巴尔提摩的眼睛。这不是真正的巴尔提摩的灵魂，不过是某种怨念的聚合体。昨晚的杀戮让它暂时平静下来，但很快，他就会产生新的愤怒。愤怒为什么人们不会纪念，愤怒为什么人们可以活着，他却要孤苦伶仃的死去，愤怒为什么生者可以继续享受世间的快乐，但他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如果你离开，你会杀掉很多人，无论是你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你可以看着弗坚，在世界的另一边。你必须要走，否则弗坚会在亨赛特的大军进攻之前毁于噩梦。”

        巴尔提摩站起身，悲伤的看着泽林。“只能这样了吗？”

        “只能这样。”泽林坚定的说道。“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复仇，赛西尔也已经得到了证据，他会保证你的名誉，并且让这里的符工房有一个合适的继任者掌管。”

        巴尔提摩沉默着。

        “另一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和我们一样。”泽林说道。“不过那里到处都是迷雾和黑夜，你可以见到曾经死去的人，但你看不到活人，就像活人也不能看到死人。别把永恒之火的话语当真，那里不是那么糟糕。”

        “你怎么知道？”

        “我曾经去过，因为一个术士的法术。”泽林耸耸肩。“快走吧，现在是清晨，等到太阳升起，阳光最强烈的时候，这里就会让你痛苦万分，无法忍受。”

        巴尔提摩垂下脑袋，手指拧在一起。

        “我会走的，狩魔猎人。我不想死，一点都不想。”

        泽林走过去，他看不到巴尔提摩，但是可以通过镜子看到他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想，巴尔提摩。我们只能尽可能让这个世界少一些这种糟糕的事情。”

        巴尔提摩低声啜泣着，他的身影渐渐虚幻了起来。过了一会，镜子只剩下狩魔猎人的身影。微微震动的徽章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确是走了。

        泽林长吁了口气。

        他最讨厌和可以制造幻象的怪物战斗，因为你有时候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进了陷阱里。而且能用言语解决问题，泽林尽可能不会用剑来说话。这样的结果最好，否则和一个梦魇战斗，泽林不仅要防备它的陷阱，还要防止它逃出去。弗坚城内涌进来的难民、士兵，再加上原本的居民，数量超过一千人，充满怨恨的梦魇如果逃出去，会导致一场灾难。

        忽然，泽林在刚才巴尔提摩所站的地方，发现托瑞尔胸前的衣服上似乎有一丝的鼓起。狩魔猎人皱起眉头蹲下身，伸手拉开衣服的衣领，摸向内侧口袋。

        他摸出了一张被血浸透的信纸。

        展开信纸，一行行工整的字迹出现在狩魔猎人面前。

        订单收据：我已经收到订制的高脚杯，将依照协议付出前金。但是，杯子上的装饰做的很凌乱随便，整个看起来像是个勉强仿造出来的劣品。如果这制品最后有达到我需求的功能，你会在会议结束后收到其余的费用。——欧尔康。

        泽林看着信纸，脑海立刻回忆起了欧尔康是谁。他是史登尼斯王子和亨赛特王谈判时，跟随在史登尼斯身边的克里夫牧师。他在亨赛特与史登尼斯两人决斗双双受伤时冲了上去，想要拉开两人，但被亨赛特杀了。史登尼斯认为亨赛特滥杀无辜，而亨赛特则认为欧尔康试图刺杀他，他这样做只是在反击自卫。

        欧尔康向托瑞尔定制了一个符杯子？

        而且看起来，托瑞尔已经交货了。信提到了会议，最近弗坚除了那场战前动员会外，泽林不知道还开过其他的会议。

        是萨琪雅用的杯子吗？

        泽林取出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符杯，开始在房间里寻找有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不过他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看到和设计图有关的东西。

        “狩魔猎人大师？”

        木门被敲响了。

        泽林站起身，拍了拍手，同时将信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进来。”

        一个矮人卫兵探进来一个脑袋。

        “已经解决了？”

        “是的，已经没问题了。”泽林说道。“今天上午，谁先发现的这里？”

        “是卡尔坦，一个农夫。”卫兵说道。“我们可以到这里来清理尸体了吗？臭味已经快飘到市场里去了。”

        “可以了。不过你们看到任何不对劲或者不同寻常的东西，都要立刻通知我，明白吗？”

        “当然，大师，我们不会乱动的。”

        泽林走出屋子，阳光已经爬上了山顶。他站在高坡上，看向远处的市场。但令人意外的是，市场上的人并不像他预想的那么多。几个农夫结伴跑向三父城堡的方向，泽林转过视线，发现更多的人正在向三父城堡聚集。

        “卫兵。”

        “怎么了，大师？”卫兵队长正指挥着其他人把盖上布的尸体搬出去。“搬到墓穴里去，快点，在阳光最强烈的时候放进去。”

        “最近三父城堡有什么事情吗？”

        “事情？没有啊。我没有得到过通知。”

        “哦……”泽林皱起眉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看着卫兵搬着尸体走开，泽林走下阶梯，和正从四面方围过去的农夫一起走向三父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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