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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零六章雄心野心


阴沉的天气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但却为人们带来一丝清爽,每个人都期待着一场大雨,可以洗刷掉这闷热到喘不过气的高温。

        围墙外的空地上,泽林半蹲下身,挑开铺在地上的杂草和藤蔓,拨开下面的一层泥土,露出隐藏在土地下的木板。据说这是通往浮港市政厅的地下隧道,是阿梅莉亚提供的消息,罗列多是浮港的麻药粉供应商之一,当然,以反对麻药粉贩卖为名,罗列多一边销售他所制造的麻药粉,一边没收其他地下商贩的货物。所以阿梅莉亚没有耗费多少口舌就说服其他人,把关于罗列多的所有消息全部告诉她。这条通道,正是罗列多向外运送麻药粉的隧道。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也没有人试图从这里潜入市政厅,因为过去这样做的人都被以偷窃的罪名吊死在了城镇广场上。

        罗列多说的没错,他痛恨小偷,因为小偷会偷走他的财富和秘密。

        活板门是从里面锁死的,泽林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于是他抬起手,在半空描绘出阿尔德法印的符,下一刻,木板碎裂,露出通往下方的阶梯。

        他在等待。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听着下方的声音。过了一会,他可以确定,隧道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了,传入耳的只有呼呼风声。天阴了,人们没有等来太阳,等来的是阴冷的风,让几天前还在抱怨天热的人不得不披上外套,以免在这样的天气下患上感冒。这时候,感冒无疑是极为痛苦的。

        沿着这条狭长的隧道,贴着墙壁前进,他边走边专心地看着四周。这里开凿出来的时间不长,墙壁上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这种洞穴在浮港很常见,通常是孽鬼最喜欢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浮港的地下究竟有多少隧道和虫穴。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通往上方的木梯。

        他推开第二个活板门,一股腐烂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没有袭击者,也没有警报、声音,什么都没有。

        这是座地下室,因为四面墙壁上都没有窗户。房间另一端有一条楼梯,通往上方。脚下的木板是深棕色的,吱呀作响。墙上挂着毛毯,上面是一片空的,只是深黑的毛毯,几张椅子随意摆放在墙边,还有一个搭在架子上的木盆,有些地方已经被虫子啃咬出缺口,或者腐烂了。墙柱上吊挂着一些鲜艳的花朵和与季节不符合的绿叶。可能是从浮港外采集的,有些精灵女性会采集这些一年四季都保持艳丽的花朵,做成花卉和装饰出售给人类。右手边的墙壁前,堆放着两个包裹,包裹是打开的,泽林可以看到里面盛着雪白的粉末。除了麻药粉外,他想不出还能是什么东西。

        真正吸引狩魔猎人注意力的在另一边。楼梯下面有一张桌子,就在一座梅里泰利神像旁。桌子上摆满了烧杯、锥形瓶、试管和陶皿,某种化学药水正在加热的烧瓶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令人不由得怀疑是否下一刻就会爆炸。桌子左边的坩埚里盛着淡蓝色的液体,液体正在下面的火苗加热下蒸发,在坩埚壁上残留下淡白色的颗粒。一名身材粗住,大概有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正坐在桌子后面,额头上戴着将要枯萎的花环,用小刀将另一个坩埚的颗粒一点点刮出来,放进木盘。

        “你是谁?”老妇人两手撑着桌面,抬起头,脸上的横肉随着她的话语而扭动。“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找罗列多。”泽林说。“有些事情,我要和他算账。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这里是罗列多制造麻药粉的地方。

        和火蜥蜴帮的地下基地很像,或许每一个制造麻药粉的地方都是这样的。他不是化学家,这些实验仪器只会令人他想到邪恶的术士。

        “是的,是的,和我没关系。你想要救出那个精灵女孩?白费力气。”

        妇人又低下头,继续刮弄坩埚的颗粒,嘴不停的嘟囔着。

        “就如伊丝琳妮的预言所说,种子已经播下,而且很快就会结果。”

        泽林径直走向楼梯,他知道上面会有一些卫兵,而松鼠党是否会按照计划的那样,用箭矢解决靠近窗户的人恐怕难说。

        “喂,你的东西掉了。”

        泽林转过头,猛地握紧剑。

        妇人满是老茧的双手抓住坩埚,将里面滚烫的药水泼向狩魔猎人。泽林抬起手,闭上眼睛,化学药剂洒在胳膊上,在盔甲上滋滋作响,冒起白烟。有几滴药水落到手套和衣袖之间的手腕上,立刻带来阵阵钻心刺痛。

        “该死!”

        妇人举起手的匕首朝泽林冲了过来。狩魔猎人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听着脚步声。当对方迈出第四步时,他将重心放在右腿上,原地转了个圈。和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躲开匕首,同时猛地挥剑。

        噗呲——

        划开的喉咙血如泉涌,妇人在惯性的作用下踉踉跄跄往前跑了三步,撞在梅里泰利神像上,尸体上的脑袋在撞击滚落了下来,喷出的鲜血染红了神像的脸颊,在红蜡烛的映照下宛如魔鬼。神像被撞的摇摇晃晃,当泽林用撕下来的布料擦掉手腕上的药水时,神像重重的倒了下去,在地上摔为两截。

        轰——

        阴云的闷雷让罗列多打了个冷战。

        这受诅咒的天气,和这被诅咒的地方一样。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弯着腰,继续清点着上个月赚到的黄金。计算这些数字对他来说不是容易的事情,但他不能找税务官,因为这些金币和泰莫利亚没关系。不,马上,浮港也将和泰莫利亚没有任何关系。到时候,作为一个地方贵族,他能更有效的控制这座城镇,而不是只是一名指挥官,随时可能被一张书调走卸任。

        他有一个贸易站,就代表黄金会从这里流过。他不是傻瓜,忠诚、爱国、公正,黄金才是最真实。只要有了黄金,他就能雇佣一支效忠自己的部队,有了士兵,就能彻底控制浮港,作为一个更好的筹码换取更多的黄金和权力。为什么弗尔泰斯特是国王?因为血统?因为出身高贵?不,因为他有一支军队,可以强迫国内的其他男爵听从他的命令,力量让他的血统变得高贵,而是高贵血统带来力量。这场刺杀让罗列多明白了这一点。

        一个国王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一个王国的兴衰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有意识的时候就在和疯疯癫癫的老妈生活,穷困潦倒却要还参加战争的时候,泰莫利亚在战争获胜和失败对他而言有什么区别?没有。他的战友拼死战斗,却落的残疾被踢出军队。他躲在战壕躲避箭矢,最后安然无恙,还成了一个地方的指挥官。人们都说弗尔泰斯特对士兵很好,但有多少士兵一辈子都见不到国王。

        十年内三场战争,为国王获胜能让他们得到什么?回来后看到被烧毁的房舍,吊死在路边的尸体,荒芜的田野只剩下骸骨和魔物,第二天就会被税吏敲响的房门。他有什么理由效忠?他早就明白了,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改变自己的生活和地位。如今统治泰莫利亚的马里波家族,不也是当年与艾兰德家族通过七年的匕首战争,夺得的王位吗?

        揉了揉发酸的鼻尖,罗列多走到窗前,两手背到身后,看向窗外的庞塔河。他喜欢这条河,为他带来财富和权力的河流。一定是天神的安排,在险些被两座山脉分开的大陆上,划出一条可以连通西部与东部的长河。

        很快,他就会成为一名贵族,一个有爵位,有地位,终于不用该死的纳税,也不会为国王挑起来的战争送命的贵族。除了贵族,其他的人是人吗?不是。他要当个人,一个别人见到他,会对他敬礼,会称呼他为阁下、先生,而不是该死的傻瓜、蠢货和谁的仆人。他讨厌这个时代,也喜欢这个时代,否则他不可能成为指挥官,也不可能和高高在上的宫廷巫师和国王做交易。他的后人会记着,是他,班纳德·罗列多,成为了家族的第一代贵族,让他们可以正常的活下去,而不是像条狗一样被国王驱赶着参加战争,战争结束又被一脚踢开,甚至分不到庆功宴上的一根骨头。

        忽然,他那还没有因为麻药粉而失明的眼睛注意到,河对岸的岩石上,有一抹不同寻常的绿色。

        不,不是绿色。

        他猛地睁大眼睛,玻璃窗上映照出罗列多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正如他瞳孔映照出的人影。

        弯弓搭箭的亚伊望着窗边的罗列多,嘴角露出嗜血的弧度。松开弓弦,嗡的一声,箭矢直取罗列多的脑袋。

        玻璃破碎的声音,随即又被下方骤然迸发出的喊杀声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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