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夕阳西下

在黑门，没有多少人不知道塔里昂。

        毕竟有多少驻扎在这里的游侠会和妻子与儿子一起生活呢？

        在十多年前，当塔里昂还是米那斯提力斯的一名年轻士兵时，攸瑞丝就认识了他。后来，他杀死了一名袭击她的人，于是他们一同逃亡到了黑门，塔里昂成为一名游侠，攸瑞丝也追随着他在黑门的军营里生活下来，并且有了儿子蒂海尔。这并非不常见，但在这个年代，没有多少人愿意到黑门来成为一名游侠，终日与兽人和魔多的怪异生物打交道。特别是在迪耐瑟成为新一任摄政王后，情况愈发的糟糕。

        过去，刚铎一直牢牢控制着安度因河东岸的土地，黑门、米那斯伊希尔、乌顿，他们建立哨塔和堡垒来监视魔多，过去这曾经一度卓有成效，许多离开刚铎的人们甚至跨越黑门，在乌顿地区定居下来。直到刚铎的力量逐渐衰退，人类的军队不得不放弃一座又一座有可能被兽人包围蚕食的要塞，大片地区重新变为无人的荒野。当然，是无人，并非没有兽人。

        兽人们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和人类的较量就像弹簧，刚铎的军队每放弃一个堡垒，很快兽人就会将它们据为己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游侠们会留在黑门的原因，因为黑门后面便是死亡沼泽，魔多的人们已经无路可退。不过和过去的几个世纪相比，坚韧无比的黑门要塞也已衰落不堪。游侠们的数量因大瘟疫和东侵而锐减。剩下的人还坚守在这里，却愈发的拮据难捱。

        黑门上空难得出现了一抹阳光，虽说夕阳的光芒总是难以让人提起精神，但这至少有些光亮，可以驱散头顶上的阴云。大多数时间，太阳只会躲在乌云后面，就像躲在白城的迪耐瑟一样，刚铎的人民已经有段时间没能见到他们的摄政王了。

        “塔里昂。”

        正将投矛一个个摆放到城垛后的游侠听到身后的声音，他转过身，望向走向自己的同僚。

        “艾伯特。”塔里昂对同僚伸出手。“今天是你的训练任务？”

        “是啊，但是我不是来找你交接巡逻哨的。”艾伯特走过来，但他没有去握住塔里昂的手，而是摸向腰间的小包裹。他解开包裹，取出一枚漂亮的白色花朵。“你在刚铎的朋友帮你送来的，我猜他来的还算及时。”

        “谢谢你。”塔里昂接过白花，仔细打量着。这朵花被剪修整齐，没有一颗倒刺的绿茎上长着两片绿叶，正好衬托着那盛开的雪白花朵。这显然是出自一位园艺师之手，并且赶在花朵凋谢前尽快送来的。他抬起头。“我的朋友呢？”

        “走了。”艾伯特说。“哦，塔里昂，你该不会以为，真的会有白城来的刚铎人会喜欢留在黑门过夜吧？末日火山的光芒就能吓退绝大部分，剩下的也会在听到死亡沼泽的名声后绕开这里。”

        “说的对。”塔里昂轻笑了两声，他拍了拍同僚的后背。“你今天的巡逻路线到哪里？有什么情况吗？”

        “如果说出现兽人就是意外情况的话，那恐怕天天都有麻烦。”艾伯特摆了摆手，他们一起走向城墙旁的塔楼。“别提这些事情了，你和攸瑞丝的父亲谈过了？”

        “谈过了。”塔里昂叹了口气。“我努力了，但还是于事无补，他就像沼泽地里的臭石头。”

        “人老了都是这样，嗯？攸瑞丝的父亲年轻时还是城堡守卫，你要说服他改变想法恐怕不比门里面的兽人变成好人更容易。”艾伯特和塔里昂一起走向塔楼。“如果我是个父亲，我也不会愿意让我的女儿生活在这样危险的地方。我们永远都猜不出来，有多少双眼睛每天都在盯着这座关隘。哦，我已经和队长说过了，白天的巡逻交给我，你去陪你的妻子，等到傍晚的时候，你再来和我交接。”

        “谢了，朋友。”塔里昂看了眼远方山脉另一边映照出的火光，末日火山的光芒。他点点头。“谢了。”

        那不只是火光。

        还有黑邪塔上的眼眸。

        兽人、食人妖、人类，甚至是重建的黑邪塔上那颗跃动的火焰眼睛，无数的视线都在盯着这里。

        谁也不知道，在外面频繁出没的兽人是否意味着下一场袭击，或者下一次偷袭。这是一场看不到结局的战争，漫长而痛苦。游侠们在黑门坚守了许久，抵挡兽人们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画上句号，每个游侠都会生活在这里，直到死亡。

        一生都会在紧张的战斗度过，而且永远没有休息的日子。或许有，但那通常意味着死亡。

        塔里昂望着远方的夕阳，黑门要塞的城墙染上了一层红色。

        或许游侠们不会想到，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就像泽林也不会想到，这场追击会变得多么艰难。

        坐在山岩的阴影下，狩魔猎人身上包裹着灰绿色的斗篷。兜帽的影子挡住了他的脸，只有在深吸气时，烟斗明亮的火光才会映照出泽林神情严肃的脸庞。太阳正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边，风从北面吹来，带着一抹寒意。远处黯影山脉如一条盘卧在天边的巨虫，又像是巨兽的牙齿，尖锐的黑影横在天边，犹如世界尽头的边界。

        耳边传来杂草被踩倒的声音，不过泽林没有扭头，他依然望着天边，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你不休息一会吗？”维吉妮亚站到泽林身旁，将被风吹动的发梢撩到耳后。“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闭眼了，我不知道给你自信的突变能力可以让你坚持多久，但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你会在追上兽人之前就累倒的。”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布满枯草的地面上。和之前相比，维吉妮亚显得疲惫而忧虑。他们追踪那些兽人好多天，有好几次，他们差一点就能赶上，最近的时候距离那些兽人不过只有几百米。但他们遭到了狼骑兵的袭击，这些骑着座狼的兽人一直在附近骚扰他们，在被泽林干掉几个后，它们便一直跟在狩魔猎人附近，而不是发起进攻。他们不仅要追赶，还要防备附近的座狼。直到今天，这些座狼才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泽林摇了摇头。“维吉妮亚。”

        “嗯？”

        “你休息一下，一会，你骑着马往南去，一晚上的时间，应该就能看到米那斯提力斯的城墙。”他取下烟斗，在一旁的石块上敲了敲灰。“你在那座城市里等着我，我很快会去和你汇合。”

        维吉妮亚板起脸，抱着法杖。“这才几个星期，你就想让我走了？”

        “这样的追踪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曾经追踪一头滑翔蜥蜴两个星期，期间就休息了两次。”泽林耐心的解释。“我能承受的下来，实际上，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对我也是。”

        “你一直在强撑着。”

        “我没有。”

        “你已经连续好几次，差点因为疲惫从马上摔下来。”

        “那只是因为我不擅长长时间骑马。”

        “维吉妮亚，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不远处，咕噜从泥土拽出一条蚯蚓，呲溜一声吸进嘴里，咀嚼两口咽了下去。

        “维吉妮亚，我不想再这样伤害你的身体，还有你的精神。长途跋涉这种事情并非一蹴而就，不是靠意志坚持就能撑下来。”泽林呼出口烟，叹了口气。“不要再让我感到愧疚了，这是我引起来的麻烦，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你如此的疲倦不堪。到白城去，我向你保证，我很快就会把这里的兽人全部解决。这件事我牵扯进去的，我会把它妥善解决，然后尽快返回白城。”

        维吉妮亚坐到泽林身边，她扶着狩魔猎人的胳膊，眼睛望着身边人，泽林没有去看她，没有去看那双眼睛，他不想在里面看到失望。这和之前他向维吉妮亚许诺过的完全不一样。游船、闲暇的日子与观光与现在的情况相差甚远。

        他爽约了。

        “泽林。”

        “维吉妮亚，我可以回去向你道歉，你也看到了，这里距离魔多不远，我可以在两天内追上它们，然后把剩下的兽人解决，护送玛到诺恩去，我记得这附近还有刚铎的游侠，我可以找他们帮忙，护送玛。我敢说，你到白城去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我第二天就会赶到。”

        “泽林。”维吉妮亚深吸了口气。“我说过了，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行动。”

        法师姑娘伸手摸着狩魔猎人有着些许胡须的侧脸。“看着我。”

        泽林转过头，维吉妮亚绷着脸，过了几秒，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是格奈娅小姐和法兰茜丝卡女士知道你这样心疼我，她们肯定会很嫉妒我的。”她靠在泽林身边，低声说道。“我的确很累，但我很开心。我过去一直想和你在一起，但除了少数几次外，我们很少在一起生活过，更别说一起外出。我过去一直羡慕法兰茜丝卡，因为她能和你生活在一起，而且好多年。我也没有格奈娅小姐那样的决心，可以抛下一切，到异世界开始新的人生。我当时决定从冬堡辞职到艾瑞图萨去的时候可是思考了整整一个月……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但是不是这时候好吗？”

        “好的，好的。”泽林摆摆手。“那么，让我们继续？”

        “对。”维吉妮亚翘起嘴角，点点头。“让我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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