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黑暗中的背叛

这栋房间的位置足够偏僻，当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放在宴会主庭院时，谁会注意到这角落不起眼的木板屋呢？

        但法兰茜丝卡可以确定，在场的人的身份，要比外面所有人的身份都更为尊贵。

        “梅薇女王，能见到你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莱里亚与利维亚的统治者，雅鲁迦河的守护人，白之女王，梅薇正坐在这间房屋唯一的小圆桌旁，望见法兰茜丝卡走进来，她站起身，下意识的捂住挡住半边脸颊的铁面具。

        “我也是，法兰茜丝卡。”

        梅薇对精灵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对圆桌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精灵同样做了个回礼的手势。

        法兰茜丝卡坐到梅薇对面，她端详着面前的女人。自从辛特兰的卡兰茜女王，也就是希里的祖母在尼弗迦德人攻破辛特兰城后自杀殉国后，梅薇就成了北方唯一的女性统治者，直到百花谷的建立。

        精灵在脑海谨慎的回忆着自己所了解的梅薇的所有资料。梅薇是一位至少有两个儿子的寡妇，但她对他们评价甚低。她成为寡妇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悲伤的事情，利维亚曾经有一个国王，不过后来这位国王和他的女傧相有着超乎寻常的关系，甚至众所周知，当然，众所周知的人群里包括梅薇女王。于是后来，这位国王便因病去世了。

        恶疾，病死的速度之快甚至没能让他来得及叫医生。

        梅薇曾以智慧和美丽闻名，但在第二次尼弗迦德战争时，利维亚王国仅仅在帝国军团面前坚持了十五天便全境沦陷。自那以后，梅薇便带领残余的骑士和雇佣兵，以及部分玛哈坎的志愿军，跨过雅鲁迦河，到帝国军团的后方开始游击战，那是场艰难的战斗，梅薇甚至在前线战斗时被敌人砍，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疤痕，这也正是为什么她会带着一张铁面具的原因。

        “我收到了你的来信。”法兰茜丝卡的目光闪烁着。梅薇身上带着某种可以抵挡读心术的护符，不是阻魔金，带着一块阻魔金来和术士交谈，更有可能会被当做敌意行为。梅薇不傻，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也不会不加防备。“我很高兴能促成这场会谈。”

        不要上来暴露自己的想法，不要在开始就将自己对会谈的情感暴露出来。

        底牌应该是一点点掀开，而不是上来全部扔出去。

        “我也是，虽然你的王位是由尼弗迦德帝国的皇帝册封，但我认为你的王位合法性不亚于北方其他传承千年的王朝，你已经得到那片土地了，并且将永远是百花谷的合法统治者。”梅薇的声音有些低落，法兰茜丝卡知道原因。她的伤口在嘴部，这让她无法大声说话。这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在王家议会，梅薇的发言权明显降低了不少，每个权臣都在扯着嗓子大声吼叫，除了她。

        “当然，如果北方也有一个帝国，有一位皇帝统治整片土地，那么这片土地上的国王也不得不向他低头，而他也有权册封自治领的首领为王，来展现自己的仁慈。”

        帝国、皇帝。

        在提到这两个词的时候，梅薇的心神闪烁了一下。法兰茜丝卡是一名大法师，她对精神上的变动异常敏感，而在数百年的人生经历，她早已可以更加自如的使用读心术，当你可以让周围所有人的心思都向你敞开的时候，谁会再愿意回到那个封闭的个人小空间里去呢？

        法兰茜丝卡开始击精神，保护着梅薇思维的护符做工精密，上面有一套完整的防护法术，它可以挡住绝大部分术士的探测，但很不幸，法兰茜丝卡正属于那极小部分人的一名。

        帝国皇帝，是尼弗迦德的事情。恐惧和担忧，是的，北境诸王的确有理由对南方帝国感到恐惧和担忧，恩希尔皇帝已经发起对北方的两次入侵，虽然每一次北方都获胜了，但谁都不认为，萨顿山和布伦纳的奇迹会再次上演。但这不是战斗……一场谈判，还有……商人协会？

        “法兰茜丝卡，你怎么看？”

        “你说的有道理。”法兰茜丝卡轻轻转动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你说的对。”

        如果忽略掉了对方刚才说了什么，在被询问道时，就先表示赞同，而不要表现出惊讶或者心不在焉。只要谈判还没结束，就有拒绝的余地。

        “德马温对你的领地要求是无理，我希望你可以放心，虽然在利维亚发生过针对非人类种族的屠杀，但向你保证，我不支持任何种族屠杀的行径。”

        “哦，谢谢你的理解。”

        她在释放善意。

        精灵微微眯起眼睛。

        没人会无缘无故的让步或者表达友谊，况且她和梅薇并不熟悉，更谈不上朋友。

        梅薇的声音逐渐远去，法兰茜丝卡的意识再一次沉入脑海。

        商人协会、谈判会议，她为什么会想要找上商人协会？……她希望谈判，但谈什么？她要和商人协会进行商谈？需要商人协会的投资？这显然不符合梅薇的做法。她究竟想要什么？

        “我听说你的朋友，拥有很多黄金，南方的一群商人，他们有一个结社似的组织，我很好奇，你说，这群掌握着黄金的商人，是否会有一天取代贵族，成为另一批统治者？”梅薇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听到消息说，恩希尔皇帝正在想办法和商人协会妥协，来换取更多的资金填补国库空缺。”

        “我也听说了，但我不知道真假。”法兰茜丝卡谨慎的回应。“我和他们的确有联系，实际上，每一个和尼弗迦德帝国有关系的贵族都会和商人协会有些联络，它们的投资遍布南方，如今正在向北方扩展。在百花谷，他们是最重要的顾客。”

        她很高兴。

        法兰茜丝卡将自己的表情掩盖在脸颊下面。梅薇也是，那张铁面具帮了她一个大忙。精灵的魔法可以透过精神，但不能透视。

        为什么知道我和商人协会有联络，会让她感到高兴？

        “那是真的吗？皇帝居然必须和一群血统低贱的商人谈判？简直难以想象，高贵的血统居然比不上黄金的价值。难道说，这群商人还能依靠黄金来左右一个帝国的政策吗？要我说，当他们提出过分的要求时，帝国皇帝就应该将他们全部吊死在路边，告诉他们冒犯贵族的下场。”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至少在多尔·布雷坦纳，商人就是商人，因为他们的黄金数量还无法超过我。”法兰茜丝卡轻笑了一下。

        精灵没有在刚才的那句话，读出任何厌恶的感情。也就是说，梅薇不讨厌这些商人影响帝国政策的做法，实际上，她对此还有些开心。

        她希望和商人协会谈判？

        难道说，她希望能借此调整尼弗迦德帝国对利维亚王国的态度和决策？

        不，绝对不只是这样。

        法兰茜丝卡试着将话题继续引到商人依靠黄金来购买贵族头衔的话题上，但很多次，梅薇巧妙的将话题转移开，转移到北方诸国的关系，还有百花谷与亚甸王国之间的敌视，当然，每一次，梅薇都表示，虽然德马温国王已经找过她，并且许诺如果亚甸与利维亚王国联手进攻百花谷，他愿意将百花谷靠近利维亚的地方割让给梅薇，但每一次，她都拒绝了。而每一次，法兰茜丝卡都会不厌其烦的对梅薇表示感谢。

        忽然，法兰茜丝卡很好奇，要是玛利亚在这里，或者说她的灵魂能在这里帮忙，也许这场会谈会变得轻松许多。

        她不喜欢玛利亚，一点都不喜欢，不过她必须承认，有些人——比如说格奈娅——的确在百花谷的建立和发展上帮了不少忙，来自天际的食物和耐寒种子为百花谷上万名精灵提供的足够的粮食，让她可以在贸易谈判摆脱其他国家的粮食要挟。不过她也知道，像格奈娅这样的人愿意无偿帮助她是有原因的。

        要是这些人只是她的廷臣就好了。

        “你也知道，在利维亚，我有不少反对者，而且我那两个蠢儿子帮不上我。那些商人，他们已经把手伸到我的领地里来了，如果你在商人工会有一位举足轻重的朋友的话，可否介绍给我，我希望能通过他的情面，让利维亚国内的商人协会成员在与我谈判时，做出一些让步。”

        与利维亚国内的商人谈判？

        法兰茜丝卡微微眯起眼睛。她在梅薇的思维读出了足够多的碎片，已经可以将它们拼成一张完美的图形。

        “我会的，实际上，有一位在商人协会有着很高地位的人，就在门外的宴会，他叫雷瓦登，但我想，你和商人协会谈判的想法，恐怕不是为了国内吧？”

        精灵的眼睛如一把利剑直指梅薇。“你想要体面的投降，向皇帝低头，或者说，背叛北方，我猜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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