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深渊人性

泥潭刚开始只能漫过狩魔猎人的脚踝。

        他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一片淤泥，每一次抬起脚步，泥潭下仿佛有无数的手臂正抓着他的腿部，亦或有什么东西——像是陷阱——紧紧黏住了他，阻止他抬起脚步，要让他深深的陷入其。随着他的深入，泥沼渐渐上升，直到淹没小腿为止，才彻底停下来。

        “快来……快来……嗯，我想应该可以。”

        深吸了口气，，虽然泥沼仅仅淹没过了小腿，还没到膝盖，和他在沼泽种遇到的，要站在几乎漫过大腿的水警惕水鬼相比，这算不上什么，但此时泽林却感觉有些胸闷，就像是水位已经到了胸口。

        “主人，如果你感觉不好的话，就尽快回来。”希里斯小心翼翼的走上泥沼，她的眼神充斥着警惕，刺剑下垂，随时准备用锋利的剑尖刺穿任何泥沼冲出来的生物。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泽林身后大约三步的地方，而拉普则离得有点远，实际上，让自己的鞋尖碰到泥沼就已经把拉普吓得不轻。在对抗恶魔王子的时候，他都没有表现过恐惧，但对于深渊，他却像是见到猫的老鼠。

        “对，快点回来吧，每个被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那些监视深渊的人最后哪一个还能保持理智？”

        “不，这应该能成功。”

        沼泽在熊熊燃烧着，前方的火焰汇聚成了火墙，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浪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在泥沼下，他感觉不到自己踩在坚硬的地面上，而是某种柔软的流体，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前进，避免自己摔倒。他可不想体会一下，如果在这里摔倒，被黑泥淹没会有什么后果。附近有几名倒下的环印骑士，它们身上燃烧着火焰，和附近的人脸虫一样，一动不动。泽林看了它们一会，最终认为它们不会再成为自己的威胁了。米狄尔的火焰干掉了大部分敌人，虽说这也让更多的敌人不知躲在了什么地方。

        “你怎么能指望在这里找到人性？如果你已经被深渊迷了心智，就快点告诉我，我马上就走！”拉普小心翼翼的迈过一具半掩在泥潭的骑士尸体，尸体早已膨胀的扭曲变形。“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我的腿……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拉普将盾牌举在身前，像是遇到敌人了一样，但泽林不认为此时他的盾牌还能起到多少效果。在拉普提醒的瞬间，狩魔猎人也看到了那奇怪的生物。

        一只身体散发着幽暗光芒的生物渐渐从泥沼漂浮了出来。

        这只生物非常奇特，它全身都是由深黑色的光组成，它没有四肢，像是一只蝌蚪，也没有脸，只有在应该是脑袋的地方，有一双泛着白光的眼睛，但仅仅是白光，没有眼珠和眼球。就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用黑色的泥巴捏成的简易人形，最后又在脑袋上点了两个点，就宣布大功告成。这东西第一时间的确让泽林想到了人类，但如果仔细看来，这种没有四肢，单纯靠漂浮来移动的蝌蚪状生物，都无法和人类扯上任何关系。

        这只怪诞的生物体长差不多有一个成年人类的高度，而在漂浮起来的时候，甚至还要比希里斯高出一头。它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仅仅是漂浮到希里斯面前，用那双白光眼球望着同样好奇打量着自己的女骑士。

        “这一定是深渊生物！”拉普小心翼翼的绕到一侧。“来吧，无论它想做什么，你从左边攻击，我从右边，让我们在它危害什么人之前，一口气了结它。”

        “不……希里斯？”

        女骑士垂下剑，左手捂着额头，脸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主人，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希里斯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漂浮在眼前的生物。“这，这就是人性。”

        “你确定？”泽林对拉普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放下武器。“我还以为，我们会在某个石头，或者某种晶石里找到一些被困在里面的灵魂。”

        狩魔猎人想到了他在灵魂石冢里的遭遇，要找回灵魂，最后找到了某块巨大的紫色晶体，只要站在晶石旁，灵魂便会被重新吸收回体内。他本以为这个世界的人性也会如此，至少是类似的，毕竟他们对人性的描述，很像是灵魂。

        “是的，我很确定。”希里斯用力点点头。

        “你确定你不是被它迷惑了吗？”拉普有些惊讶的问道。“我不喜欢这种深渊里冒出来的东西。”

        但无论拉普怎么说，希里斯还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泽林。

        “如果你认为这是正确的，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做，无论最后遇到什么，我都会帮助你，想办法解决。”泽林说着，他抽出腰间的乌木刃，警惕的望向四周。“不过我们必须快点了，在深渊没过我们之前，在更多的麻烦冲出来之前。”

        火焰不仅吞噬了人脸虫与环印骑士，同样将更多被深渊扭曲变异的怪物从深渊沼泽的深处驱赶了出来。希里斯握紧刺剑，盯着眼前的生物，下一刻，剑刃刺穿了人性。人性猛地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壳而出。以被刺穿的地方为心，黑色的人性表面出现一条条细长而密集的龟裂，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影子沿着裂痕迸发而出，飘到半空，又像是在寻找新的宿主，它们漂浮着，又迅速冲向希里斯，在碰触到希里斯皮肤的瞬间便消失不见。

        “看那里！我们是真的惹上麻烦了！”拉普走到泽林身边，朴刀拖在地上。“哈，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感谢你，但你帮我找到了解咒石碑，让我想起来我是谁，为了什么而活，你知道吗？我刚才偶然督见，就在前边的泥沼里，有一大片宝藏，还没有被深渊淹没，那肯定是无主的宝藏，火焰烧起来的时候，那反光都快把我的眼睛晃瞎了，你要去拿吗？别担心，这里由我看着就好了，那里可是有很多宝藏在等着你呀。”

        “在这种糟糕时刻还想着宝藏的人才是疯了！”

        泽林猛地往左侧挥出一剑，一只还没来得及完全爬出来的人脸虫被击了脑袋，条腿像是跳舞一样踉踉跄跄的扭曲到一起，一头又扎进了泥潭里。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深渊泥沼像沸腾了起来，咕噜噜的冒着气泡。不过泽林不认为这是因为龙息烈焰导致的，在冒出气泡的地方，开始爬出一个个如吸血蚊虫的生物，但这种蚊虫的体型要超过两米，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大，腿部和手爪上的钢毛看得一清二楚。它们唯一和蚊虫不同的地方，大概也只有脸部。每一只深渊爬出的生物，脸上都带着人脸面具，仿佛是为了让自己至少有一部分看着像是人类，而不是因为怪物的身份被人类排斥，或者厌恶。

        人脸虫的手臂上出现了晶莹剔透的树枝，晶体树枝。泽林挥起长剑，在另一只人脸虫向他展示如今使用武器前，砍下了两条手臂。有一只人脸虫扇动翅膀，想要飞起来，但却被拉普的朴刀划开腹部，和滚落的鲜血内脏一起摔进泥潭。还是有一个人脸虫成功了，它飞了起来，飞到狩魔猎人的身后，双手的树枝如两把短枪，狠狠的向下刺去。可它没能刺在泽林的身体上，而是在昆恩法印上撞的粉碎。泽林向上连续挥了几剑，将人脸虫的腿全部砍断，然后一剑刺穿了它那令人作呕的肥大腹部。

        泥潭紧紧的抓住狩魔猎人的靴子，要阻止他的计划，那就是在希里斯吸收人性前，挡住这些逃出火焰，又被火焰逼退到这里来的怪物。当有更多的虫子爬出泥潭，从不同方向围堵过来的时候，泽林不得不用弩箭将它们逼退。但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不仅仅是人脸虫，更多奇形怪状的虫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甲虫、蚱蜢。

        但这里不仅有龙炎，还有狩魔猎人的法印火焰。伊格尼法印的火焰之流扫过地面，甲壳虫发出像是人类般的尖叫。但眨眼睛的功夫，深渊的虫子消失了，它们钻进泥潭，逃进附近尚未沉陷的建筑角落，一瞬间，狩魔猎人面前只剩下燃烧的泥沼，可泽林知道，这不是因为它们害怕火焰，或者在狩魔猎人的乌木刃与拉普的朴刀上吃了亏，决定逃走。

        泥沼的火墙后，首先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身影一步步走出火焰，火光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泽林认识这个盔甲，他曾在古龙顶端见到过，猎龙者翁斯塔的盔甲，猎龙盔甲。金色的甲胄在火光闪闪发光。盔甲缝隙缠绕着被烧焦的根茎，一步又一步的走出火墙。

        “这又是什么？！”拉普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就不应该留下来。”

        “这只是个盔甲。”泽林望着猎龙铠甲僵硬的动作，他可以确定，翁斯坦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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