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恶魔的狂欢

沼泽总是片阴沉潮湿的地方，而那悬挂在树枝与路边神像的彩布与蜡烛又为这阴森的环境平添一份格外的诡异之感。夜晚的风很寒冷，风吹过森林带起阵阵呼号声，让人难以分清，这究竟是狼群的嚎叫，还是迷途妖灵的哀鸣。

        自从第一次尼弗迦德北境战争后，各种各样的宗教教派如雨后春笋般从北境的土地冒出来，数不清的教派牧师念叨着他们那根本无人知晓的神灵走上台来，向人们宣扬世界末日的学说。

        泽林曾和法兰茜丝卡聊起过这件事，女术士对此有一套自己的见解，那就是一个强大帝国出现在纷争不休的北境诸国面前，改变了所有人的认知和生活习惯。过去无论如何，国家都会存在，国王永远都是那些，无论有多少战争，最终结果都是几个有血缘关系的家族为了一两块村落的征税权，几座要塞的控制权争斗，世界不会改变，泰莫利亚人还是瑞达尼亚人，或者科德温人与亚甸人之间没什么不同。

        直到尼弗迦德人出现。黑衣人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摧毁路上的一切，又以南方人的习惯——某种令北方人完全不了解的习俗——重塑世界。于是这对很多人来说，世界末日来了，国王们也靠不住了，所以许多人找到机会，之前的小偷、无赖、强奸犯就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牧师，开始传教布道，用世界末日的学说来迎合这些惊慌失措而又无助的农夫和市民。

        只要有足够的追随者，他们就能获得话语权，能获得话语权，他们就能得到社会地位，随之而来的便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尊敬，这正是那些人迫切想要得到的，而依靠正常手段，他们得不到这些东西。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泽林看到那被特意系在树枝上，连成一片的绳结时，可能会停下脚步来留意一下，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民俗习惯，但现在，他已经懒得再多看一眼。况且，现在狩魔猎人正在湖央的塔楼里借宿，而不是在深夜里跑到阴冷无人的沼泽吹冷风。

        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片沼泽并非无人居住。

        “掌控万物的慈爱夫人，请聆听我的请求，请倾听我的呼唤。有尊贵的客人来了。”

        这是某种刺耳的，像是对通用语进行的粗劣模仿。

        “贵客。”这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妖娆却又混杂着令人不适的尖锐声音。“佛加斯，你一定明白贵客是什么意思，要是你因为一些卑微渺小的生物来打扰我们的休息……”

        “我，绝对不会认错，是那个庞大的，强壮的，像骨架长在身体外面的。”

        “这真是出人意料的意外之喜，我们必须要迎接客人了，绝对不能让客人感到厌烦和无聊。你做的很及时，佛加斯，你会得到更多食物的赐福。”

        “这是，我的荣幸。”

        “呵呵呵呵呵————”

        诡异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这声音就好像从一颗橡木树上传来。一个庞大的影子映射到这棵树上，这是颗低矮的橡树，高度甚至还没有面前的影子高。但这个身影，无论如何都不会被目击者当成人类。映在橡树上的影子是个五角形的模样，随着身影站起身的动作，地面仿佛都在微微晃动。这不是个人类，也不是在向人类的神灵祷告。

        如果狩魔猎人在的话，他会认出来。

        这是一只林精。

        某种天球交汇后，遗落在这个世界里，有着某种程度智慧以及魔法能量的种族。数量稀少，以至于许多人都认为林精不过是个故事的生物。

        身材庞大的林精慢慢站起身，火红色的皮肤在附近围绕一圈的烛光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微光。山路附近藤蔓丛生，但如果抬起头，便会发现，这并非真正的藤蔓，而是一颗巨大橡树延伸出来的根部。这颗巨型橡树的树冠如伞盖般向四下蔓延，将它的影子覆盖住整座山脉，而橡树藤蔓刺破山体，牢牢的扎根于此，从石头缝隙刺出来，又重新回到泥土去。

        被称为佛加斯的林精一步步走上石阶。山路两旁隐约可以看到人工留下的痕迹，废弃的帐篷和堆放在附近的木柴。就像是一场热闹的节日庆典结束后，残留下来无人问津的现场。

        蜿蜒曲折的山路消失在石窟内，林精径直走过石窟，期间跨过超过一米的石阶让这只林精费了一番功夫。和林精庞大的身躯比起来，它那短小粗大的四肢显得极为不协调。这让他看起来不像是用两腿行走的生物，倒像是个可以在地上翻滚的球。曾有法师说，如果遇到林精，想办法爬到一个高低差超过两米的地方去，这样他肯定爬不上去。只是至今没有人能亲身验证这句话的正确性，因为林精粗壮腿部所带来的强劲爆发力可以保证，看到它们的模样是那些偶然撞见并激怒它们的人眼最后一幕。

        当这只林精爬上山坡，沿着更加陡峭的小路走向山顶时，山顶上时不时传来阵细微的欢声笑语。

        山顶的一处宽敞的坡地，点缀着零星青草，虽然已是冬季，但此地的翠绿尚未褪去，如盛夏仍驻足于此。一块块鲜艳亮丽的薄纱铺在地上，而在薄纱上，是一个个或妖媚动人，或成熟性感的女夜魔，她们慵懒的躺在地上，或互相依偎着，亦或只是坐起身，展示着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林精走过她们间，它的目光放在坡地正间，坐在藤蔓缠绕在一起形成的座椅上的身影。所有人都清楚，无论哪位女夜魔最为美丽，她们都不是这里的主角，真正的主角只有一人。

        “伊，瑞勒斯，阁下。”

        林精模仿着精灵的礼仪弯下腰去，但那肥胖的身体让他仿佛被强行从间折下去的皮球。“夫人们，很快就会来迎接您。”

        沉重的盾牌与双手锤放在身边，这名体型壮硕的精灵懒散的靠在座椅上，四肢摊开，享受着身边四只女夜魔的抚慰和赞美。他的身上仍然穿戴着如骷髅般的盔甲，这是狂猎的标志，一如他们入侵苹果树岛时的穿着，缠绕着血色破布的骷髅外壳。

        伊瑞勒斯像是没有听到佛加斯的话语一样，他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林精依然站在原地，直到一只女夜魔慢慢的爬过来，戳了戳它的腿部，等林精低下脑袋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时，女夜魔伸出手指，指了指离开山坡的路。无论多么蠢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林精也不例外，不过它还没有离开，那阵不久前还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伊瑞勒斯阁下，您怎么会忽然光临此地，真是给了我们一个意外之喜呢。”

        三名身上只着片缕的女性一起朝着狂猎精灵走过来，一名有着金色的卷发，一名披着头巾，另一名则带着眼罩，其他女夜魔望见她们，纷纷压低身体，小心翼翼的爬着离开。伊瑞勒斯松开抱在怀里的女夜魔，身体前倾。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向他走来的三名女性。

        “三位姐妹们，我确定我可以在你们这里找到快乐，不是吗？”

        和之前的狂猎不同，伊瑞勒斯是以自己的真实身躯降临在这个世界。体内拥有的长者之血令他可以在不经过导航员的引导下自由进入与艾恩·艾尔精灵族所在星球相近的世界。虽然他体内的力量弱小而混杂，但这已经足以让他在对付敌人时，用瞬间移动和引导白霜来打一个措手不及。只是和这些相比，他更信奉正面击败敌人的战术，而非那些投机取巧的魔法。

        伊瑞勒斯张开双臂，三名女性扭动着身体，坐进他的怀。

        “这是一场远征吗，伊乐瑞斯阁下，您已经好久没有来过了，让我们非常想念您呢。”金发女人轻抚着伊瑞勒斯的胸膛。

        “是艾瑞汀的计划，和我无关，他有他的想法，但还没到需要我为他效力的地方。艾瑞汀认为自己胸有成竹，我到这里来是为了看他的计划，以及更重要的事情，我想姐妹们知道我要做什么。”

        “当然，伊瑞勒斯，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你能来到我们这里，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这里的人类就像群无知的爬虫一样，扔下一点香甜的食物就会聚集过来。”

        三名女性笑着，紧贴在伊瑞勒斯身上。“明天，明天就可以有一场集会，请您好好享受，我们会为您准备好一切。上一次杀了四个人类，您感觉如何呢？这一次要不要更多？这些人类都是低等的生物，它们从来都不会怀疑，您愿意杀几个就杀几个，他们还会在外面感恩戴德的向您跪拜，献上赞美。正好，这颗橡树，也需要更多的鲜血来滋润一下了。”

        “我想需要滋润的不只是橡树，不是吗？”

        三名女性咯咯的笑着，和狂猎精灵的大笑混在一起。但在风声的衬托下，宛如一群鬼怪刺耳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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