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无主之地

威伦。

        准确说，这是狩魔猎人第一次来到这片土地。哪怕是在仙尼德岛政变前，他也只会在以苟斯·威伦城为心的南威伦地区活动，而苟斯·威伦与威伦男爵领则有着一片森林与沼泽隔绝，令两者的光景大为不同。前者有著名的仙尼德岛、魔法学院和靠近西达里斯半岛最为繁忙的港口，至于后者，人们的印象里只有人迹罕至的沼泽、贫穷的村庄和没礼貌的乡巴佬。

        如今，这个印象仍然牢牢的印在每个去过威伦的人和了解威伦的人的脑海，比如说乔治，比如说泽林。

        泽林一路骑行，穿过山地与河流，越过白昼与黄昏。他几乎毫不停歇的赶路，用了四天时间，直到第五天晚上，他才穿过拉·瓦雷蒂男爵领的边界，进入威伦境内。当他终于找到一处路口旅店时，以狩魔猎人的体质来说都不由得感到浑身酸痛。积雪掩盖了道路，同时结冰让山路变得湿滑难行。四天的时间内，他一共休息了不到个小时。但一想到他不知道是否会在四天时间内错过狂猎的集会，他更是恨不得一刻不停的赶过来。

        阳光透过云层，为这片阴寒的大地带来一份难得的暖意。泽林坐在十字路口旅店里，外面的道路上虽然仍有积雪，但和科德温高原上齐膝厚的深雪比起来，泰莫利亚平原上的雪根本算不上什么，它既不能把人们挡在家里，也不能压塌房屋。酒馆里在壁炉边喝着热啤酒，互相吹嘘的人们虽然在抱怨今年的大雪会带来多少麻烦，可与科德温的情况比起来，泰莫利亚的积雪反倒显得太过平常。

        泽林坐在最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精瘦的酒馆老板用力搓了搓桌面，然后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还有断了半截的门牙。

        “一杯热啤酒，先来一杯，我肯定还会再要。”泽林的手指在桌面上慢慢敲打着，酒馆闷热而潮湿的空气让他快要冻僵的神经欢呼雀跃。“再来一杯热水，还有鸡蛋，如果可以的话，有烤肉吗？”

        “有鸡肉。”酒馆老板点了下头，然后热情的推荐“还有鹿肉，今天上午从本地的猎人手里收来的，非常新鲜，还带着血丝呢。”

        “都要一块。有什么热汤吗？”

        “抱歉，这里只有啤酒。”

        “好吧，那就两杯热啤酒，一块烤鸡腿和一块烤鹿肉，多撒点盐。”

        酒馆老板再次点头，开始在一张纸记下来，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泽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伸手叫住旅店老板。“对了，等等，多少钱？”

        “二十奥伦。”

        “……你以为我是外来人吗？”

        “你在说什么？外来人和本地人的价格都是一样的，这里是做合法生意的好旅店，价格都是合理的，愿天神保佑我们，要是这破天气继续下去，我们的库存还会越来越少，到时候价格才会上涨，和我们制作这顿食物比起来，我们付出的劳动应该得到这样价格的回报。”

        “好吧，那我还是去乌鸦窝城堡吃这顿午餐好了。”泽林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顺势就要站起身。

        “当然，鉴于您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我们只需要十枚奥伦就够了。”听到威伦男爵居住的乌鸦窝城堡，酒馆老板连忙在白纸上划了几道痕迹。然后一只手搭在泽林肩膀上请他坐了回去。他再次点头，脸上挂上了一丝讨好的微笑，但这一次点头的幅度要比之前大得多“请稍等，我马上就让其他人把做好的食物送过来，您先尝着啤酒，很快。”

        望着老板离去的身影，泽林单手扶着额头，轻吁了口气。以泰莫利亚的物价水平来说，这顿饭只需要七奥伦就够了，也许是酒馆老板以为自己认识这里的领主，所以才降低了价格。虽然泽林的确是要去乌鸦窝一趟，不过他并不认识这里的男爵。

        从寒风里坐到温暖的酒馆里，让他差点忘记自己正身处什么地方。不可否认，什么地方都有好人，什么地方也会有坏人，但有些地方，好人的比例却是会稍微低一些。这里就是威伦，一个野兽，魔怪甚至是食人魔出没的地方。他还记得一个人曾随口提起过，要想解决威伦的怪物，必须要把沼泽里的水抽干，把森林砍光才行。对于人也是，如果这里的人不在想法上有所扭转，这里远近闻名的风气估计也难以产生改变。

        当然，这不是他要担忧的事情。

        “打扰，你这里有人坐吗？”

        听到询问声，正托着前额闭目养神的泽林抬起眼睛，两名农夫正站在他面前，指着他对面的座椅问道。

        泽林的眼睛环顾四周，附近的桌面坐满了人，有不少人只能站着或者靠在墙边小口品着杯的热酒。旅店间十多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将正在进行昆特牌比赛的桌子围的水泄不通。这里大多是农夫，冬日的积雪和寒冷的天气令他们无所事事，除了在家和妻子交流感情外，剩下的也就只有到酒馆里来消磨时光。

        “抱歉，我在等朋友，他很快就到了，这里有人了。”

        听到泽林的回答，两个农夫失望的离开了。

        泽林并不是真的在等人，不过他也没有说话，这张椅子上已经有人了。

        玛利亚正坐在他的对面，她的行为举止优雅而标致，虽然身下的是长条椅，背景是闹哄哄的乡间酒馆。但她的气质却给人一种正坐在松软的红绒垫椅上，位于精致绝伦的宫殿内的感觉。

        “你赶路耗费的体力太多了，你应该适当休息，留下足够的体力来应对突发事件。要是敌人在你精疲力尽的时候忽然袭击，你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因为时间不等人，我的敌人随时都可能出现，而我却不知道它们到底在哪。”泽林揉了揉自己的腰，在马背上连续四天的颠簸让他难得感到疲倦。“要是我能有更多的情报，我也不会这样拼命赶路。你知道的，在狩猎的时候要是知道猎物会从某个地方经过，可你却不知道时间，任何人都会想尽快赶到那个地点等到猎物上门。”

        牌桌旁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人。

        “那些敌人威胁你的朋友，并且还绑架一人。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朋友。”玛利亚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那些敌人不会知道你在那里等待他们吗？它们可以反过来埋伏你。我曾有一名同僚，我们一起师从格曼大师，但他最终死于自己的自信。”

        “他们不会知道，这点我能确定。”泽林不确定，但雷索说，毒蛇学派的狩魔猎人虽然发现了狂猎在狩猎结束后集结的地点，但他们从未试过要在那里对狂猎发起伏击，首先是因为吊死鬼之树位于北方，和南方的学院相距甚远，其次是过去狂猎的行动次数很少，有些狩魔猎人一辈子也听不到几次狂猎袭击的传闻，而且大多数所谓狂猎的受害者经常能在野外各种危险的地方和怪物巢穴里找到遗体。

        “至于朋友，是的，是对我很重要的朋友，因为我的每个朋友对我来说都是重要而且独一无二的。”

        玛利亚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又恢复原状“同一句话对太多女人说过就没意义了。”

        “是吗？那我可以确定，我这句话还是有意义的。”

        泽林摊开手。一旁的旅店老板端着食物走过来热啤酒和烤鸡腿走过来，将盘子放在桌面上后立刻转身离开了，其他地方的客人正在招呼他。狩魔猎人把一杯啤酒拦在面前，然后另一杯推到对面。

        “尝一尝吗？和亚楠鸡尾酒的味道截然不同。”

        玛利亚垂下眼眸，望着水面还有些摇晃的酒杯，又抬起头来“你难道以为幽灵会有味觉？”

        “呃，我以为，你能凝聚成实体，还能接触到东西，所以……”这件事泽林还真的没有考虑到，玛利亚无论是在什么方面表现的都太像一个普通人了，让狩魔猎人下意识的忽略了她的真实身份。“抱歉，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听够了道歉这个词，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否则我会生气。”玛利亚微微闭上眼睛“我没有味觉，但我有替代的方式。你在赶路的时候感到寒冷和疲倦，我能体会到。”

        “你能体会到我的感受？”泽林意外的挑起眉毛。

        “是的，因为我附在你的身上，所以我想品尝一下这个世界的食物与饮料，靠你了。”玛利亚将手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上，轻轻将杯子推回去。如果此时有人看向这里，会惊讶的发现杯子在桌面上凭空移动，不过没有人这样做，他们正在为牌桌上的局势争吵不休。所以自然的，也不会有人注意一个坐在角落里，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家伙。

        泽林咬了一口烤鸡腿，又灌下一大口啤酒，熟食和热饮为仿佛要冻僵的腹部提供了足够的热量，他满意的长叹一声，然后看向玛利亚。

        “我们上次说到哪了？”

        “精灵，通过投影魔法来到这个世界的精灵，它们被称为狂猎。”

        “对，狂猎，这就是我们要对付的敌人，也是我几乎没有多少了解的敌人。”泽林摇摇头，一边用食物和热饮填饱肚子，一边继续向玛利亚介绍这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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