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深算与失算

法兰茜丝卡发现自己失算了。

        确切说，严重失算。

        仙尼德岛政变后，艾瑞图萨学院的教师数量严重不足，再加上政变时所暴露出的问题，让蒂莎雅迫切的想要对学院进行改制，于是这位院长想要知道，在那天政变时，能够顶着反魔法金属施法的女术士是谁。这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除非是贤者这种水平的施术者，否则没什么人能做到这一点。

        精灵当然知道那是谁，出于希望能够修复关系的想法，她向蒂莎雅说明了异世界魔法学院的事情。不出所料，蒂莎雅对可以无视反魔法金属的魔力很感兴趣，特别是在知道，维吉尼亚来到这个只有混沌魔力的世界时，依靠自身携带的魔法药水补充魔力施法后，院长对这种异世界法术的可用性期望更高了。

        所以精灵很热情的决定帮两个学院牵线搭桥，蒂莎雅希望可以保密，艾瑞图萨学院需要低调，仙尼德岛政变已经证明，术士教团不是铁板一块，而南方术士集团也在皇帝的命令下分化瓦解北方的施法者。她不希望有人知道，艾瑞图萨学院可能掌握某种破解迪魔金的魔法技术。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扩散出去后，会引起什么样的浪潮。

        关于保密措施，蒂莎雅提出可以让异世界来的顾问了解学院后，暂时住在狩魔猎人的城堡里，白天再到学院里来。得益于玛哈坎与仙尼德岛之间的传送门，从城堡到学院需要的时间不比从城堡走到浮港更长。

        法兰茜丝卡自认为没什么拒绝的必要，无论维吉尼亚打算派谁过来都没问题，精灵术士对天际的附魔法术也很有兴趣，这可要比他们世界的附魔便宜多了。要是能有一名附魔师常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结果的确来了位附魔师，对蒂莎雅来说也是件好事。

        但法兰茜丝卡真的没想到，维吉尼亚把自己派过来了！

        一个学院的首席法师，相当于院长的职位，居然说辞职就辞职了。难道对那些天际人来说，这些组织的首领职位难道只是个荣耀称号？实际上和普通成员没什么不同？反正精灵是无法想象，某一天一个学院的院长忽然宣布不干了，自己跑到其他地方去做一个顾问，特别是据她所知，维吉尼亚的首席法师才当上没几年的时间。

        “现在的年轻人。”

        法兰茜丝卡不由得叹了口气。当然，她还没到需要感慨人生的时候。本来只是想着帮蒂莎雅一个忙，结果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她又不能反悔，毕竟这不是她自己或者单纯她和泽林两人之间的事情，她总不能在维吉尼亚和蒂莎雅相谈甚欢的时候，让法师搬出去，这不合适。

        她是成年精灵，纯血精灵，在白船接受过教育的精灵，就应该用更好的办法和思维来解决。

        但这不妨碍她感到一阵烦躁，并且有些难以抑制的把这股情绪或多或少的流露在和南方商人协会代表的会谈上。不过实际上，就算没有这件事，和南方人的会面就已经让她感到有些棘手。但这似乎带来了一些好处，协会代表没有预想那样，提出过多的苛刻条件——至少都在法兰茜丝卡的心理预期之内。直到这名代表弯腰行礼，离开宫殿后，精灵女王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好了，艾达。”她说道。

        空气一阵光影波动，蓝山贤者的身影出现在王座左侧。

        “你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艾达·艾敏慢慢说道。“你应该让他难以揣摩你的心理。”

        “这没有什么影响，这条协议还是签下来了。”法兰茜丝卡望着手指上的印章戒指。也许在其他北方国王眼里，不过是这个非人类女王和某个南方商人的谈判，但法兰茜丝卡比他们了解更多，这个代表不只是个简单的商人，他有一个特别的姓氏——符里斯。

        任何一个对南方政局有点常识的人都会意识到，在和平协议后，帝国的政局在向商人协会组成的势力倾斜。因为符里斯王子是唯一一个有确切证据参与谋反，却安然无恙的人。而他的儿子莫尔凡·符里斯则在大清洗后出任新建的阿尔巴重装师将军。

        恩希尔皇帝在通过对商人协会的让步，取得更多的资金。

        “这位代表之前询问了菲拉万德瑞尔，想要知道你最近是否去参加北方国王们的集会。还有些别的事情，你肯定会惊讶，他询问狩魔猎人们是否在接受北方诸王的雇佣。”

        法兰茜丝卡微微挑起眉毛。“真是有趣，他们不知道狩魔猎人在政治立场上是立的吗？”

        “他们过去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很好奇，你在南方的同事有没有带来有价值的消息？最近菲丽芭没有联络你，她们是否知道你和商人协会达成的协议？你应该适时再次参与她们的会议，我们最好希望她们不知道这事，永远都不知道,告诉他们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艾达·艾敏的眼睛如池塘般平静，她的声音一如春天的轻风，似乎从来不曾改变。“我们需要女术士集会所继续运转起来。我们想要她们信任我们，信任我们精灵法师，而不是怀疑我们在玩一箭双雕的把戏。你在狩魔猎人身上投入太多的精力了，伊妮德。”

        “实际上我们不是在一箭双雕，艾达。”法兰茜丝卡静静的望着手指上代表着权力的戒指，视线却早已经飘散出去。她故意忽略了贤者的最后一句话“我们在一箭三雕。北方，南方，商人协会。我们在和每一个有可能取得最终胜利的势力协调，并且让每一方都以为我们是站在他们那边的。白色火焰不再那么灼热，但北方的那头棕熊要醒过来了。”

        科德温在席卷南北的大战损伤最少，战争开始前他和尼弗迦德结盟瓜分亚甸，后又在战争后期站在北境诸国一方，以战胜者的身份参与辛特兰和平条约的签订。如今，它隐约成了北境诸国，军事实力最强大的一方，毫无疑问，亨赛特的野心不会被条款和劝说所止。而这正是女术士集会所要考虑的事情——北方应该成为五个势均力敌的国度为主导的联盟，而非一个强大的，足以让所有人为之低头的帝国。

        无论是泰莫利亚帝国还是科德温帝国都无法被接受。

        “我们所熟知的世界即将走到尽头，未来的钥匙隐藏在过去之，这是真实的预言。我们必须经得住这个世界对于我族的最后一场考验，蜥蜴人失败了，但我们不会。”

        艾达微微眯起她那描绘眼线的眼睛。“伊妮德，你不应该把对人类的感情当成对精灵的感情，人类像是一团火，热情，却总是很难停留在一根木柴上。我看到你刚才在想的场景，你在思考一个黑发的女人，而且在下意识的想你和狩魔猎人前几天做过的事情，我必须说以我们种族之间结合后，二十年一次的间隔周期相比，人类显然更……”

        “你读取我的思维，艾达！”法兰茜丝卡被吓了一跳，用力拍了拍扶手，然后弯下腰咳嗽起来——她被自己呛到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在为了哪件事生气。

        “因为你在和我交谈的时候，一直分神。”蓝山贤者无所谓的耸耸肩，她似乎永远都是这副温和却又冷淡的模样，哪怕是在拒绝的时候。“人类很难理解精灵的那种委婉表达，他们很鲁莽，不愿意动脑子，做事情总是急急忙忙，火焰怎么会停下来听风的声音？它们只会越烧越旺，燃烧自己少得可怜的生命。直接告诉他，用人类的语言，就像个成年生物一样，告诉他。这就像第一次接触魔法一样，很少有人愿意全身心的把自己浸泡在魔力，而是有所保留的取走一勺。我对生物学和心理学的了解仅仅存在于兴趣上，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什么？”

        “我去和狩魔猎人谈一谈，你把注意力放在接下来和女术士集会所的接触上。”艾达轻轻按住法兰茜丝卡带着戒指的手背。“我会和狩魔猎人谈一谈，他会明白的。”

        “艾达，我以为你没有和人类打交道的经历……”精力术士有些犹豫，这位红头发，有着深邃眼睛的贤者久居蓝山，不仅和人类之间没建立什么人际关系，甚至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同胞之间也没建立多少关系。

        艾达忽略了法兰茜丝卡的后半句话“我成为贤者，可不是因为我交了多少个朋友。

        法兰茜丝卡望着自己的同族朋友，她那淡蓝色的眼影，耳垂上的珍珠，如晚礼服般的衣服上所装饰的珊瑚和琥珀，还有那在魔法的保养下吹弹可破的光洁肌肤，仔细想了想后，摇摇头。

        “谢谢你的好意，艾达，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

        “为什么？对于人类学……”

        法兰茜丝卡坚决的摆了下手“不，不需要！我决定了，这件事就这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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