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一代宗师的落幕

两百多年的图书馆正用它那独有的寂静迎接着它的第一名客人。

        隐藏在墙壁的通风管道让走廊一侧的火把得以引燃，地面上沉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破败的蛛网表明连蜘蛛都已经放弃了这里。位于地下，阴沉而寂寥，脚步的回响显得格外响亮。但艾吉奥没有迟疑，他知道这里，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他像是回到家了一样。这里就应该是他要来的地方，这里，就是他的终点。

        当点燃第五个火盆后，走廊终于抵达尽头。这是一处宽广的圆形大厅，这座大厅有五十米宽，穹顶距离地面至少也有五十米高，这就真的像一个图书馆一样，层层叠叠摆放着许多布满尘埃的书架，书架将圆形大厅分割成一层又一层的环形过道。书架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成了深色。当火光映照过去时，阴影退却到角落，露出这一排排书架本来的模样。

        书架都是空的。

        “没有书籍，没有智慧。”

        艾吉奥放轻脚步，他的眼睛没有停留在那些令人感到意外的空书架上，而是有些哀伤的望着位于图书馆正央穹顶下的圆形空地上。那里有一个橡木座椅，但刺客的目光不是在座椅上。

        “只有你，我的兄弟。”

        一具骷髅坐在木椅上，身上依然穿着刺客宗师的衣服。它低着头，好像只是在小憩。

        艾吉奥半蹲下身，轻轻碰触自己的额头。“愿你安息，阿泰尔大师。”

        阿泰尔的手仍然握着一枚圆盘，与马斯亚夫图书馆的钥匙圆盘一模一样。艾吉奥伸出手去，指尖碰触圆盘的瞬间，一股刺眼的光芒包裹了他。

        幻象。他看到了许多事情，阿泰尔如何在蒙古人入侵时，让自己的孩子离开，并且带着自己手的金苹果进入这座图书馆，将它彻底封藏。

        这是只有艾吉奥能看到的幻象，和他同行的朋友或许会奇怪，为什么艾吉奥对阿泰尔的事迹了如指掌，甚至对马斯亚夫城堡的过去宛如自己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他的确在这里生活过，在幻象。他能看到许多常人无法看到的幻象，他在马斯亚夫图书馆的钥匙看到了阿泰尔保留在里面的记忆，他的一生。但这不是第一次，这些神奇的伊甸遗物，无论是金苹果、教皇权杖还是马斯亚夫钥匙，他总能在这些遗物看到特殊的，只有他能看到却又无法理解的景象，听到那些意义不明的话语。他本以为和他一起同行的同伴有可能会看到这些幻象，因为泽林从各方面来看都很奇怪，但令他稍感失望的是，泽林也无法看到任何幻象。在索菲亚的书店里，泽林握住黑曜石圆盘的时候，艾吉奥就知道了。

        这些幻象只是在纠缠他而已。

        再一次对阿泰尔致敬，艾吉奥依照记忆，径直走向存放在马斯亚夫秘密的地方。这位于图书馆的尽头，墙壁上有一处可以按下的四方形活动石板。

        艾吉奥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尘土在隆隆声落下，身边墙壁刚刚裂出一条缝隙的时候，刺眼的金光便难以抑制的破墙而出。

        金苹果！

        “又一个神器？”

        艾吉奥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拿。

        但手却停在了半空。

        “不，你该待在这。”艾吉奥慢慢后退，他平静的望着这令不知多少人争抢到头破血流的神器。“我一生看到的已经够多了。”

        但这一切不由他的意志决定。

        刺眼的金光扫过整座图书馆，让老旧的图书馆变得金碧辉煌。艾吉奥抬起手挡住这扑面而来的强光，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了一样，无数的信息和幻象涌入其。图书馆变得更亮了，确切说，整座图书馆开始发光。这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景象，看到了远古明为了对抗世界末日所作出的努力——然后他们失败了，但他们留下了种子，因为世界末日还会到来。这像是警告，又像是希望，无数的信息流入他的脑海，他仿佛在这些幻想面前经历了一天一夜。

        等他回过神来时，艾吉奥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刚刚把阻挡强光的手臂抬起来而已。

        同样是无数的幻象，但这一次，艾吉奥明白了一件事。

        这里的确是他的终点。

        “戴斯蒙？”

        我明白了。艾吉奥心想到。

        “我曾听到过你的名字，戴斯蒙。”他缓缓转过身，图书馆的书柜在金苹果的照耀下仿佛化为一条条真实而又虚幻的光线，那平直的线条勾勒出整座图书馆的轮廓。“很久以前，现在这些像幻觉一样的画面在我的脑回荡。我不知道你在哪？也不知道你听到我说的会怎么样，但我知道你在听。”

        他明白了一切。

        自己在追寻的，自己在寻找的，自己曾为此感到彷徨的。

        艾吉奥抬起手，袖剑正固定在他的护腕上。这把最初因刺杀波斯王薛西斯而闻名的武器，正是他最依靠的事物。当他的父亲被陷害入狱时，他回到自己的家里，回到家的地下室，取出这身刺客长袍，还有最重要的袖剑。一个来自佛罗伦萨的贵公子，变成了追寻着父亲和兄长道路的刺客导师。袖剑从未离开过他，一如他从未更换过刺客的身份。

        一阵皮扣断裂的声音，艾吉奥取下右手的袖剑，他松开手，任由袖剑落到地上。

        又是一声，第二把袖剑落到左边地面上。

        他活动了一下被解放的双手，随后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他举着刀，怔怔的望着反射寒光的刀刃，然后叮当一声，弯刀落地的声音回响在泛着金色线条的图书馆。

        “我用尽一生，竭尽全力，没能领悟生存的意义，却只像一只盲目追随烛光的飞蛾。”他深吸了口气，望着不知道在哪，但却一定在他身边的人。“然后在这里，最终，我感受到一则异样的事实。”

        他的声音有些疲倦，又有些酸楚。“我只是一个传达我所不能理解的信息的传递者。”

        艾吉奥望向图书馆大门的方向，甬道只剩下被金色线条勾勒出的轮廓。阿泰尔的遗骸静静的坐在木椅上，仿佛正听着这位后辈的感悟，或许这位刺客宗师也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他们所作的一切，他们所遭受的苦难，所经历的挫折，所追寻的目标，他们的人生，他死去的父亲、叔叔、兄长，失去的爱人和亲人、还有那么多的苦难、背叛、悲伤，最终只是为了传达一个本不属于他们的信息。

        “我们是谁？是谁如此眷顾我们，分享彼此的故事？穿梭时空进行沟通？也许你能回答我刚才问出的问题，也许你能让我经历的痛苦磨难变得值得。”

        艾吉奥慢慢转过身，在金苹果的光辉下，一名二十多岁的男人的身影浮现在他的面前。他有着一头干练的短发，微微长出的胡茬，那宽松的灰色外衬衣里，是一身贴身的t恤衫。他的服饰和艾吉奥见过的都不同，但艾吉奥知道，他就是戴斯蒙，他们的脸颊，眼睛，各方面都是那么的相似，仿佛正是一名年轻的艾吉奥正面对着年老的艾吉奥。

        “这是属于你的信息。”艾吉奥抬起头，搭在幻象男人——戴斯蒙的肩膀上。“那么，听着。”

        正在外面无聊等待着泽林忽然抬起头来，图书馆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艾吉奥低着头走了出来。

        “怎么了？”正坐在附近台阶上的狩魔猎人走过来，他有些疑惑的望着艾吉奥。在进去时，艾吉奥显得精神十足，就像获胜者要去取走自己的战利品一样，但现在，他看起来无精打采。身上的武器已经不见踪影，这是泽林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在外面取下自己的袖剑。

        “找到你的东西了？”泽林询问道，但艾吉奥摇摇头，但顿了一下后，又点点头。他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了狩魔猎人。看里面重物下坠时在包裹外印出的轮廓，他知道里面是马斯亚夫的钥匙。

        “你遇到了什么？”泽林没接过来。“你看起来不太好，里面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吗？”

        “我……找到了，找到了很多。”艾吉奥的步伐略显沉重，如果要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的话，泽林只能想到一件事。

        老了。

        “我们走吧，就让马斯亚夫休息一下吧。”

        当天晚上，他们没有找到可以休息的村落，于是他们在路边点燃了篝火。一路上艾吉奥沉默不语，他像是经历什么打击。泽林也没有说什么，直到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被打破为止。

        “三十年来，我一直在恪守着父亲与兄弟的道路。并为那些遭受不公的人们而战。这么多年，我从未感到过后悔。”篝火让阴影在他的兜帽下不停的跃动着。泽林掰开一个树枝，扔进火堆里。“你会怎么想，泽林？你所做的一切，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为传递一个你甚至都不明白的信息？”

        狩魔猎人沉默了一下，他过了几秒才理解艾吉奥话语的意思，他摇摇头。“我不知道谁会让我去传递一个信息，艾吉奥，或者我如今的所作所为是否正如某个计划那样进行着，直到最后我才知道真相。我真的不想在意这些事情，艾吉奥，你一直在恪守着父亲和兄弟的道路，你想要成为你的父亲，你的兄长那样的人，我也曾是这样，想要成为某人，或者被人期望着成为某人，而不是成为自己。”

        风轻轻的吹着，马匹低下头咀嚼着路边的青草，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到路面上，拉的很长，很长。

        “不要再期望成为谁，或者被期望成为谁，威严的父亲，优秀的兄长？还是神明的信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会崇敬、尊重甚至崇拜某人，也许会有人希望我成为什么人，并想尽办法来鞭策我，让我往他们期望的方向走去。但……”泽林深吸了口气，揉了揉鼻尖。他直视着艾吉奥的眼睛。

        “我们忙忙碌碌的一生也许正是在无数的期望走来的，成为这个，成为那个，成为伟大的人，骄傲的人，尊贵的人，但却不是成为自己。我会珍视我所经历的一切，因为那是永远无法被替代的，唯一的人生。我就是我，我就是泽林，我只会做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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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林：

        与佣兵组织合作对兄弟会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其有一个佣兵却值得一提，瑞贝卡前段时间想尽办法去收集这个人的资料，但在各方面历史书和历史教科书里都没有多少关于他的记录。来自不列颠的泽林，我们只知道他自称来自威尔士，至于他何时出生，曾经历过什么，我们都不知晓。他就像是个影子，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在1506年的时候，他出现在蒙特里久尼附近，以一个雇佣兵的身份接受兄弟会的雇佣，也许是艾吉奥的好客随和与波奇亚家族随后展现出的残暴影响了他，泽林接受克劳迪亚的委托前往罗马，但却一直留了下去，直到击败波奇亚家族为止。在离开前，他接受了艾吉奥的谢礼和达芬奇的礼物后离开罗马，数年之内都没有任何消息或者传闻出现。

        也许我们会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毕竟战死沙场对雇佣兵来说实属常见，一个剑术优秀的人也难免遇到背后偷袭的子弹，但在1511年，他再次出现，并且与艾吉奥在君士坦丁堡相遇。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模样几乎毫无变化，除了有了一身更为贵重可靠的盔甲与武器，并且还自称接受一名神秘委托者的工作，来寻找某个雕塑，很不幸，我们在历史也没有找到任何与他的描述相关的雕像物品。这一次，圣殿骑士又惹上了他，而和过去一样，他选择协助自己的老朋友，摧毁这个威胁。

        ——————animus档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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