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过往

泽林不是第一次借到来自贵族的委托。

        曾经为了寻找工作，他会骑马到村庄的围栏前，然后在那里等着。不是所有的村民都知道该如何使用羽毛笔在莎草纸上写下合适的卢恩字符表达出他们想要说的意思，也不是所有的村庄都会浪费木头在村庄门口立下一张告示板。如果村民们开始对泽林叫骂，吐口水，扔石块，他就会离开那里，如果有人走出来，给他一份工作，他就会留下来完成它，然后拿走应得的报酬。

        有时候同样的办法也会适用于目不识丁的贵族，在一个城镇与另一个城镇间流浪，在十字路口旁寻找贴着‘急需狩魔猎人’字样告示的方式未免过于低效，虽说城堡的守卫们绝不会像村民们那么友好，但大部分地方领主都有自己的烦心事，无论是骚扰田间的雾妖水鬼，还是混迹在森林的食尸鬼和人面妖鸟，他会被请到城堡好好招待一晚，然后第二天去地下洞穴、坟场、废墟或长满树木的裂谷清理怪物。

        过程千篇一律，无法就是用时多少而已，最后必然是泽林一剑杀死怪物，提着怪物脑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时候也会有贵族将狩魔猎人与职业杀手搞混，也可能是受猫学派的影响，总有人神神秘秘的将他带到城堡去然后叫他开价，多少金币可以让某个人永远的闭上嘴，这时候泽林就必须和他们好好解释狩魔猎人究竟是什么职业，大部分情况下误解可以和平解决，但有时泽林不得不让他们见识一下狩魔猎人的剑术才能全身而退。

        但如果在今夜之前，有人告诉泽林，会有个贵族的贵族国王委托他去帮忙送信，而且送信的对象还是与王后偷情的人，然后这位国王还一脸微笑的说要祝福与王后偷情的骑士，祝他与王后幸福。泽林会推荐他去柯维尔波维斯王国，那里有可以和著名的奥森福特学院相提并论的北境第二大学术机构—蓝伊斯特大学，这座大学的教授们最喜欢研究疑难杂症，泽林相信那个人只要有信心并配合治疗，说胡话的精神疾病一定可以得到治愈。

        “阿尔托莉雅，我知道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但你不要太伤心，嗯~让我们坐下来打个牌冷静一下，实在不行我让你一局，只要你不用尼弗迦德牌组。”泽林在心组织语言，心里想着该如何安慰她。他以前见到过暴怒的妻子追打出轨的丈夫，一百年的经历让他自认为也是见的多了，可这一次，饶是他也不由得感觉惊讶。

        “我是很想打牌，泽林，但不是现在。”阿尔托莉雅摇摇头，她踱步走到寝室的木桌旁。桌子是仿造城堡大厅的圆桌制作，但做工较为粗糙，只能仿造出个大体的形状。桌面上铺着一张有些发黄的地图“北方，那些苏格兰高地上的人，边境的哨兵传回来的最新消息，他们似乎正在集结，两千人，或者三千人，再过几天我就要下达动员令，带着其他圆桌骑士们千万北方，所以我想将格尼薇儿和兰斯洛特的事情尽早解决。”

        “嗯，我猜，你不只是需要我将信件送到兰斯洛特手上，还要把他的脑袋带回来？”泽林耸耸肩“抱歉，阿尔托莉雅，你手下的骑士肯定有愿意做这件事情的，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打破遵守了几十年的铁则，我是狩魔猎人，不是杀手。这件事情你在理，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杀了兰斯洛特？不不不，泽林，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是我最优秀的骑士，也是格尼薇儿喜欢的人，我怎么会杀了他。”阿尔托莉雅仿佛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睁大眼睛望着泽林“我只是想让你帮忙送个信，仅此而已。”

        “……”泽林面无表情的拉开桌子旁的木椅，坐在上面盯着阿尔托莉雅“能不能在我送信前，将你为什么不会对此感到愤怒的原因告诉我？”

        “呃……这需要原因吗？”

        “你既然想把送信的事当作委托交给我，那我就按照狩魔猎人的方式来做。任何委托我都会问很多问题，何况，我也快要离开了，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距离法兰茜斯卡在幻象告诉他的日期不远了。不知为何，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来越感到不舒服，常年在野外养成的警觉告诉他有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他。

        就好像独自一人接下去猎杀高等吸血鬼的任务。老实说，在泽林找到学徒或者想要解脱寻死前，哪怕是给他半城黄金再加上许配公主，他都不会接下这样的猎杀委托。刚开始没有什么感觉，但时间越久，这份危机感就越强烈。

        “……好吧。”阿尔托莉雅叹了口气，她同样拉出木椅做到泽林对面，单手撑着下巴，开始叙述道“寥德宽王，是格尼薇儿的父亲，在我即位不久，他送给我一个可以容纳一百五十人的圆桌，嗯，没错，就是外面那个。后来寥德宽王与位于西方的瑞士安王开战，我带着手下的骑士们去援助他，在那里，我见到了格尼薇儿。寥德宽王希望我能与他结为同盟，而同盟……婚姻的同盟最为牢固。”

        “于是格尼薇儿成为了你的王后。”泽林微微摇头“明显，对你来说一名亲王会更好，但为什么会是王后呢？”

        “我是王，王应该是男性，所以我一直以男性的身份活动，知道真实情况的，除了你，也只有凯、梅林和格尼薇儿，他们都不会对外人多说什么。”阿尔托莉雅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笑了笑“婚礼举办得很盛大。因为是举国同庆的，所以一直持续了七天。我和她——格尼薇尔的婚姻，受到举国的祝福。虽说是假的，我也以男性的身份发誓要一辈子爱她……可是，在成为她丈夫前我是王。如果说得更难听点，也可以是以王的身份，以阿托利斯的身份和她结婚，而非阿尔托莉雅……”

        “这么说你并不爱她，对吗？”

        “……是的。我对她虽然还是抱有好感，可是仅有这点作为丈夫还是不够的吧。”阿尔托莉雅没有否认“格尼薇儿是不列颠最美丽的人，她为我牺牲了青春，她本应该有个爱她的丈夫而非因为政治被束缚在卡梅洛的城堡在，我……亏欠她的，所以我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幸福，如果她能在兰斯洛特身上找到，我很高兴。”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泽林单手放在木椅扶手上，食指在上面很有节奏的敲打着“但兰斯洛特并不知道这一切，对吧？”

        阿尔托莉雅点点头。

        “所以在兰斯洛特眼，你是卡梅洛之王，阿托利斯，而非阿尔托莉雅。”

        骑士王想了一下，再次点头。

        “所以当你的信件送到他手时，他会以为他与格尼薇儿王后的私情被阿托利斯王发现了。”

        亚瑟王眉头稍稍一皱，但还是继续点点头。

        “于是，当身为男性的阿托利斯王发现自己的妻子与手下骑士有私情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请用王的身份去考虑，不要用阿尔托莉雅的身份。”

        过了几秒，阿尔托莉雅的脸色僵住了。

        见状，泽林叹了口气。

        “听着，阿尔托莉雅，委托，我接了，我会帮你向兰斯洛特骑士解释清楚，但你最好明天私下再见他一次。”泽林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皱褶“可惜你现在不是我的学徒，不然我会罚你抄写有一个拳头厚的怪物百科一百遍”说着好像掀起泽林某个不愿意回忆的事情，他的右手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这，这是我考虑不周……谢谢你，泽林，我应该给你什么样的报酬……”阿尔托莉雅突然语塞“抱歉，上次报酬还没能给你。”

        “送信我不会收太多报酬。”泽林一边想着，一边走向寝室门口。当他踏出门栏时，他回过身来“今晚睡觉前和我来两局，让我看看你到什么水平了，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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