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雨还在下，今天路上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坐在巷口屋檐下唠着家常，一派祥和的氛围和远处那个孤身淋在雨中的少女显然不同。

        程橙坐在一处关着门的店铺门前的台阶上，这里房檐很小，根本遮不住雨，她整个人都暴露在雨中，被不大的雨滴淋得浑身湿透。

        雨滴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传入耳中，程橙抬着一双模糊的双眼一看，是沈姐姐。

        沈鸢看着小丫头通红的双眼，眉头微皱，

        “怎么回事，他又打你了？”

        再淳朴的城镇都免不了有一两个恶人，程橙的父亲程强就是南城的恶人，家暴妻子女儿，殴打老母亲，喝酒闹事，聚众赌博，进拘留所如家常便饭。

        程强的无赖混账早已深入人心，街坊四邻在他家暴时，也曾试着劝阻过，但程强此人，喝了酒就跟不要命一样，没人敢触他霉头。

        沈鸢刚到南城时，正好碰上他在街上对程橙大打出手，看不过去便教训了程强。

        程强此人无比记仇，因此事就恨上了沈鸢，拿沈鸢没办法，便在家暴上变本加厉的发泄。

        程橙的母亲前两年因为受不了程强的毒打，寻了一个晚上偷偷跑走了。

        程强怒极，认为程橙的母亲是跟野男人跑了，他收拾不了跑走的，还收拾不了小的吗！

        程橙的奶奶前些年摔伤了，造成了下肢瘫痪，每次看着程橙被打，只能坐在床上哭，恨自己不中用，护不了孙女。

        从那之后，程橙便承担了两个人的伤害，家暴这事，不是没有报过警，但每次在警局程强装的可怜兮兮的认错，回家之后变本加厉。

        次数多了，警察都拿他没办法。

        沈鸢经常去看小橙子，有时遇上程强家暴都会制止，但沈鸢独住古巷，很多时候难免鞭长莫及。

        沈鸢曾提及让程橙住到她哪里，起码程强不敢来，不过程橙拒绝了，她始终不能放下家暴的父亲，和瘫在床上的奶奶。

        “没事的，沈姐姐，我已经习惯了。”程橙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不让沈鸢担心。

        “小橙子……”沈鸢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少女，内心充满怜惜。

        对于大恶之人，收拾起来并不会顾忌太多。

        但清官难断家务事，纵使沈鸢狠的下心肠彻底收拾了程强。

        程橙也狠不下心，奶奶也狠不下心，既恨程强，又在道德血缘上对他抱有一丝希望，这种感觉掺杂在程橙的内心，狠狠的揪着她。

        “我要去郦轻姐姐哪里，要不要一起去？”沈鸢摸着程橙的长发轻声说到。

        “我就不去了，沈姐姐代我向郦轻姐姐问好，这个时间该回家给奶奶做饭了。”

        “小橙子，拿着伞！”沈鸢把油纸伞递给程橙。

        “不用了，沈姐姐，现在雨下的不大，而且我已经湿了，海边风大，沈姐姐也可以遮挡一下，我先回去了。”程橙说完，就淋着雨，小跑走了。

        ……

        “怎么这会儿才到，再晚一会儿雨该又大起了。”

        郦轻看着从门口走来的美艳女子，笑着说到。

        沈鸢走到檐下，合上油纸伞靠在一边沥水。

        “路上碰到熟人，聊了一会儿，这是我今年新做的花茶，郦姐尝尝？”

        郦轻今年有三十七岁了，南城的姑娘大多小意温柔，含蓄内敛。

        郦轻则完全不同，爽朗直率，明艳大方，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时候，活脱脱的一个飒爽的大姐大。

        这样一个女人，偏在南城开了第一家民宿，十年如一日的在这个南方小城生活着。

        “熟人？是小橙子吧，你在这南城能认识多少熟人！”郦轻接过花茶，撩开珠帘示意沈鸢往屋里走。

        沈鸢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从屋内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

        “是小鸢到了吧，快进来快进来！”说着，从屋内走出来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头发过肩，一身迷彩服，胡子拉碴的颇有一些沧桑大叔的味道。

        “谢宇哥。”沈鸢笑着叫到，

        “这次去哪里了？”

        “西藏，去过了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生活！”

        谢宇说罢还爽朗的笑出声，可见这次出行非常满意，“走走走，快进来，你郦姐啊，早早的就把饭做上了，一会儿我好好给你讲讲大草原上的生活，你肯定喜欢！”

        郦轻把花茶放在架子上，闻言转头笑骂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我们鸢鸢生来就安静，哪像你天南海北的跑！”

        “是是是，小鸢安静，安静…”谢宇愣愣的摸摸自己的头，傻笑到。

        沈鸢看着这场景，好笑又觉得温暖。

        谢宇是个背包客，天生就有一个向往自由，向往海阔天空的灵魂，天南海北都有他的足迹，和郦轻从很久以前开始，谈了有十三年恋爱了，仍然无法稳定下来。

        每隔几个月都会回来南城和郦轻相聚一段时日，然后重新踏上征程。

        谢宇每次回来，郦轻都会为他接风洗尘，然后拉沈鸢过来一起聚一聚，今天郦轻显然非常高兴，坐了满桌子的菜，远超三个人的食量。

        谢宇非常健谈，每次回来都有源源不断的话，这个时候郦轻就会微微笑着看着他。

        听他讲各地的风土人情，讲遇见的人和事，讲那些没有她的日子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讲对她的思念和对下一次远足的期待和憧憬，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南城的天气永远那么温柔，没有太过炽热的阳光，也没有太过刺骨的冷风，吃完饭后，沈鸢走到海边闭上眼睛感受着吹来的海风。

        “小橙子的事，我知道，那孩子被保送到帝都大学是好事，家里这个条件也是现实。”

        郦轻走到沈鸢旁边，轻声开口。

        “你想帮小橙子，尽力就好，那孩子因为脸上的胎记和这个家庭，受了不少苦，要是能上大学，远离这里几年，也挺好的，不过你千万不要强求，程强不是个东西，但小橙子还对他抱有希望。”

        沈鸢睁开眼睛，没有转头，只看着远方淡淡的说，“我知道的，郦姐，我也只是想帮一帮小橙子。”

        郦轻看着沈鸢绝美的侧颜，不仅想到自己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刚到南城，人生地不熟的。

        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跟谁都不说话，对外界保持着很强的戒备心，浑身是刺。

        “认识你这么久，大多时候你都自己一个人，与外界隔绝，这些年来也就来来我这，再和小橙子接触，你重情，对于小橙子，护她良久，她终究要学会自己长大。”

        “我懂得，郦姐。”沈鸢轻声到。

        郦轻知道沈鸢是个通透的人，也没有过多说道。

        “这一眨眼，都五年了，之前听你说你是帝都来的，这么多年，也没想回去看看家人？”

        沈鸢眼神平静，“我没有家人，帝都也没什么让我牵挂的。”

        郦轻这几年也是看着沈鸢慢慢熟悉南城，从刚开始到现在，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自己一个人。

        虽说沈鸢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但在郦轻眼里难免心疼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妹妹。

        察觉到郦轻心疼的眼神，沈鸢心下微暖，轻声说到，

        “郦姐，我很喜欢南城，自己在此处倒也自在，想喝茶就随便去院子里采些来冲泡，想画画，出门便是风景，阴雨天就画院子里的花草，无人打扰，也不打扰别人，多好……”

        像是在说给郦轻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

        “我们这儿现在还不是旅游旺季，等到六七月，学生们一放假，南城可就爆满了，到时候这些民宿啊，酒店啊，都住满了人，先生，您订的餐，我给您放到这了啊…”

        对于这位客人，老板娘那是用了最好的礼仪来招待的，谁让这位客人包下了一整栋民宿呢！

        说来老板娘也是摸不着头脑，不是没有过喜好清静的客人，但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豪气的，民宿房间少，若是喜静，关上门在自己房间里，别人也不会打搅。

        不过这位客人好像非常厌恶与人接触，不仅包下了整栋民宿去，连自己一家都是住到了另一处房子，只在三餐的时候过来送饭。

        “嗯，多谢。”

        打发走好客的老板娘，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喂，楚言，你可真行，说走就走，你家老爷子都快气坏了！”一接起，另一头就有一个清越的男声的响起。

        韩远之作为楚言的好友，自然清楚他为什么离开帝都，但是到没想到他走的这么干脆，谁都没说，就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走了。

        “要我说，虽然结果出来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事在人为不是吗！楚言，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没有听到楚言的回话，韩远之更着急了。

        “说话呀，楚言，你现在在哪呢？你可真行，把自己的出行记录都覆盖了，知道楚家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吗，就是因为你这幼稚的举动！”

        楚言静静的听着对面气急败坏的声音，走到阳台上，海风迎面吹来，“我会回去的，楚家也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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