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人？

醒来须从来处回。

        取了文研的资料后，两人便往李孟梦球处去了，张青云想先陪她回去。回去路上不着急，两人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聊。

        李孟：“这名单上的人都是游梦人吧。文警官这么费力的藏这儿，应该很重要，而且恐怕需要保密。”

        张青云已没有先前的不安，很快恢复了平静：“都是游梦人。”

        “你认识么？”

        张青云摇头：“有认识的，但不多。看到了几个我爷爷伯伯辈的熟人，见过去过我家。我年纪小，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是游梦人，而且资历很深。”

        “看来文警官是在搜集游梦人信息，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张青云没有李孟那么多好奇，笑笑：“有什么用许警官说了算，你别管。”

        又说：“名单上人虽然不认识，大概能猜猜。游梦人独来独往也就近几年的事。早几十年，都是按家族分。因为游梦能力多半是遗传，所以有几个能力强的家族一直排在所有家族的顶端，他们能在梦界中压制住其他家族，影响现实事物。这名单上我就看到了几个，比如成都有个喻家，河北保定有个钟家，江苏无锡有”

        张青云像突然刹车一下停下来，哑着嗓子“嗯”说不出话来。

        李孟正留心听着，突然没声儿了，扭头看到张青云略显尴尬的面容，笑着帮他接下去：“江苏无锡有你们张家。原来你家是高阶游梦人啊，失敬失敬。”

        李孟早发现张青云不太谈论自己的家人，也不提张家在梦界的情况。得知张家在名单的榜前，略微惊讶。但一想张青云一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家名列前茅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青云一脸的不好意思。他常被李孟逗成大红脸：“我跟家中长辈打交道不多，所以不管他们的事。”

        李孟还想继续逗他，装作失望的样子叹气：“你家赫赫有名，我家可就是无名小卒喽。刚才那名单上可没看到我们家人的名字。”

        张青云一愣，正色问：“你和你的堂兄弟看起来是随你奶奶家那边的。你奶奶姓什么？”

        张青云想起了她的姨奶奶，这么多年，对自己来说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从未打算知晓她姓什么。但内心其实还是好奇的。

        李孟还在装可惜：“算啦——知道姓什么也没用。我奶奶姓很特别，很少有重名的可能，刚刚看过了，不在文警官的排行榜上。”

        “到底姓什么？”张青云又问。

        “好吧，姓——巫，巫山的巫。”

        巫寻南，浙江临安的巫寻南。

        张青云默念了几遍，心中对照了刚才看的名单：“是不在那个名单上。”

        “是吧，也没瞧见文警官的名字——”

        张青云脸上倏地冷了冷，上前一步，转身，与李孟面对面站立，一把将李孟拉近自己。面对面，不说话，只盯着她的双眼。

        脸贴的太近，李孟已经感觉他起伏的呼吸，绵长又温暖。她觉得有点燥热起来。他要干嘛？难道？嘿嘿嘿！

        “张青云，你”

        张青云手上一紧，原本凝视她的双眼微微颤动，眼球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左右微转。

        李孟霎时冷静下来，自己在想什么呢，张青云是那种不打招呼就突然亲的人么！她左右来回扫视了张青云的眼睛，嘴上无声地做着口型：

        有，人？

        张青云以只有她才能注意到的幅度微微点了点头，他在留意四周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开始疑惑，不解。

        是自己的错觉吗？刚才一路过来，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四周空无一人，可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身后，像是人的呼吸声。

        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久了，会渐渐放大身体每个器官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虽然现在身边一直有人说话，多年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还是让他一直保持警觉。

        此刻静下来，每个毛孔都像大功率雷达一样拼命接受四周的各种声音或触感上的信号。可什么也没有，极度安静。

        张青云甩甩头，难道是自己过于紧张了？看到李孟充满疑问的大眼睛，笑着说：“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走吧。”

        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很默契地不再提名单的事情，一直回到李孟的梦球中。

        此中张青云已来过多次，大多时候李孟不在，偶尔遇到的几次也是匆匆忙忙。这次两人一同悠哉悠哉地回来，心思不谋而合，都想着在一起多待一会儿，牵手沿着湖边继续散起步来。

        “这是什么湖？”张青云问。

        李孟：“这是河桥村我奶奶老屋后面的一个小池塘，我放大了。”

        “小时候暑假被送到奶奶家时，常在这里玩耍。我不会游泳，兄弟姐妹们会，他们找个大木桶，让我坐在里面，推着我从池塘一边游到另一边。有时候他们会使坏，中途会放手叫我自己用手划过去，木桶根本不稳，我一划，桶就会歪，我吓的尖叫，他们非要等桶快翻了才来扶我，就是故意吓唬我。有时候他们自己比赛划桶，看谁最快划过湖，不过没一个成功的，木桶一点也不平衡，一动就翻。沉下去了，他们再扎到水里把桶捞上来继续划，我呢，就在旁边看热闹，给他们加油”

        “他们总爱开我玩笑，说我是城里来的，娇生惯养，吃不了苦，什么都不会。我那时经常带作业回去，每天还要写作业，奶奶就让我到她的房间里，关着门写，不准他们打扰我。不过我知道有的兄弟一直在练书法，我有不少长辈在临安书法协会里。我爸妈还问过我要不要去学，都是亲戚，免费。不过我没什么兴趣，有时候去瞎看看，随便划两笔，都是鬼画符”

        张青云一直没插嘴，静静地听她讲小时候的事情，嘴角挂着浅浅地笑。

        “后来去的越来越少了，学业越来越重，而且大家也都越来越忙了，我上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平时联系的也不多。上次要不是有事，我也不会想到再去河桥村。说真的，去之前还有点忐忑，去了以后感觉没有什么变化，大家还是像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一样。我爸妈倒是经常回去。现在想想，在河桥村过假期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想着就开心。人做梦总希望能梦到让自己开心的事物，如果控制不了做不到，就梦能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事物”

        张青云喜欢听她喋喋不休地说话。

        “可是，张青云”

        一听到“可是”两个字，张青云立即驻足，问：

        “怎么了？”

        李孟踟蹰了一会儿，迟疑地说：

        “……我也觉得除了我们俩，好像有人……”

        话音刚落，眼前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前方一片明亮开阔，竟逐渐暗下来，就像每日傍晚太阳坠入地平线的那一瞬间，突然光线由亮转暗。

        李孟屏住了呼吸，张青云也不发一声，注视前方。

        暗到一定程度后，发现并不是整个梦界暗下来，而是前方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出现了一片暗影，因为太近，挡住他们的视线了。

        暗影很快清晰起来。待到全部显现出轮廓后，李孟瞠目结舌，张青云还是那样不动声色。

        只见前面赫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也一脸懵逼，傻傻地杵在那里。近到李孟再往前半步，就要撞到他的下巴上了。李孟赶紧退后一步，怒目而视。

        那人一脸呆若木鸡，一手捧着一袋瓜子，另一手还捏着一颗，挨着嘴边，没磕进嘴，保持这个动作，下巴上还沾着几片瓜子壳。见自己已经显现出来，才慌不择路地掸掉脸上的瓜子壳，飞快地抹了把脸，确定抹干净了，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可不有人么，都要撞上了，姐。”

        “李德轩！”

        李孟气叫：“你怎么在这里！”

        “抱歉抱歉！打扰你俩花前月下了，我都快被你俩酸死了！姐！半天没敢动。”

        李德轩真的是半天没敢动。他本来蹲在湖边嗑瓜子磕的正来劲，远远看到张青云李孟俩人手拉手散步过来，顿时自觉尴尬，想找地儿躲躲。可周围也没个遮挡，就赶紧给自己隐了个身，心想着李孟那个菜鸟肯定发现不了，可她身边那个大神就不敢保证了。

        隐了身以后，一动不敢动，隐身只是看不见。碰到那些心神高度专注敏感的游梦人，还是能感觉出来。一旦被感觉出来了，隐身就不管用了，所以他瓜子也不敢再磕。

        可好死不死的，站的位置不好，他俩竟然直直地冲自己走过来，就像射箭瞄准一样，自己就是那个箭靶。那两人箭法极好，一射就是靶心10环，不偏不倚朝自己脸上撞来。

        简直就像是故意的！李德轩撇了一眼张青云，他还是那么镇定自若，完全看不出是不是故意撞向自己的。李德轩转向李孟，笑嘻嘻：

        “姐，几天不见，功力大涨，居然被你发现了。”说着继续开始嗑瓜子，递过手里的袋子。“百仁哥家的瓜子，香着呢，请你吃。”

        李孟刚被李德轩的突然出现下了一跳，又看到他脚下一堆的瓜子壳，气道：“你来干嘛啊？还给弄这么多垃圾。”一边凝神，一边手一挥，地上瓜子壳便不见了。

        李德轩的嬉皮笑脸顿时收敛了许多，有些惊异：“姐你”他看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青云。

        李孟能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话，一边发觉他人的隐身，还能轻松消除另一个造梦人的造物。关键这与上次见面时的菜鸟样时间相距甚短。李德轩自己也是练习了相当一段时间才能做到。即使有他人相助，自身的天赋恐怕是更重要的原因。

        一直没开口的张青云发话了：“刚刚在外面的不是你？”

        “什么外面？”李德轩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一直在这里，5分钟前才看到你们。”

        “唔”张青云不语。

        “姐，我真不是来故意打扰你们的。上次我们走了以后，百仁哥一直挺关心你的，叫我没事来看看，帮帮你。所以我过来串个门儿，没想到就碰上了。现在咱家里，都听百仁哥的，虽然他水平也不怎么样，矮子里拔将军，就他好点。他说过阵子有空带你跟家族里其他游梦人聚聚。”

        “不过我看你这进步速度，有咱姐”李德轩被眼前两人的灼灼目光烧的难受，硬是将“夫”那个字咽了下去：“张哥的指引，超过百仁哥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哈哈哈”李德轩干笑着。

        李孟终于稍微缓了下来，一把抢过瓜子：“谢了！”也开始磕起来，边磕边说：“行了，我知道了，来也来了，人也看到了，话也带到了。麻烦以后光明正大地现身，别像今天这样鬼鬼祟祟吓人。我们也要准备回去的。”

        李德轩暗想：还不是你俩这么酸，我要回避一下才隐身的么。嘴上笑嘻嘻地回：“好嘞！听姐的！”说罢转身就跑，边跑边挥手：“再见——姐！再见，姐张哥。有空聚——”

        张青云见他跑地没影后，转身对轻声李孟说：“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天在这里待的够久了。虽然是在梦里，明早起来会有些累。”

        李孟点头：“好，你也回。”

        张青云笑着说：“我看你走，我再回。”

        李孟看着张青云的微笑，消失在了梦境。

        幸好李德轩先走一步，不然见到他俩这腻歪劲，又得牙根发酸。

        张青云见李孟的身影渐渐消失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刹那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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