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错了

第二日，李孟向德轩、百仁和奶奶他们说起这件事时，众人都惊诧极了，德轩和百仁的表情显得极其伤感。

        德轩一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此刻竟然严肃沉默起来，他和百仁都是姨奶奶带领他们走到了游梦人的境界。姨奶奶在家族中一直是个有趣的人，她是平静自然离世的，大家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可突然听说她的梦球消毁，这就好像人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念想也最终消失，突然令人极其不舍起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德轩问百仁：“你有没有听说过？”百仁摇摇头。

        张青云思索良久：“我没遇到过，但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说，这种事不常发生，是由于一些特殊的变故才会这样。”

        “是被消毁的？还是自毁的？难道梦球也有寿命，老了就自我消亡了？”德轩问。

        “长时间没有的人出入的梦球会成为梦墟，但也还会在那里，并不会像这样的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要找人打听一下。你们也可以找家里的长辈问问，他们可能知道。”青云也不明白，不过他的经历比其他几个人多一些。

        德轩摇摇头：“我们也挺纳闷，家里会游梦的长辈几乎没有，知道的最厉害的人就是姨奶奶。而她带着入梦的都是我们这些孙辈的人，我们父母辈的人几乎都不会。按道理奶奶也应该会的，她是姨奶奶的妹妹啊，可她从来不做这事。不知道能到哪里问到。”

        青云想：可能要找那个人了问吧，那个不愿意自己成为游梦人的人：父亲。说不定他也不想为自己解答，或者他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缘由。

        李孟虽然对姨奶奶没有太深的印象，但也对梦球消亡的事情深感同情和不舍。这个与自己一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就这么要断开了么，断的这么彻底，这么干净。

        张青云心里十分同情李孟，惋惜地对她说：“这下你可能确实没有办法找到第三把‘钥匙’了。那升级就没法实现了，其实就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的。”德轩和百仁这回也不嘲笑她，大家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安慰。

        李孟无语，埋头喝茶。

        许久没有说话的百仁犹豫片刻，疑疑惑惑地说：“我总觉得这事不对。”

        “哪里不对？”三人齐声问。

        “孟孟找不到第三把钥匙的事情不太对。”

        直觉是个奇怪的东西，没有道理，却能直击要害。

        “再说详细点。”李孟向前趴在了桌上。

        “嗯我说不好，如果真的找不到‘钥匙’，这事的安排就不像姨奶奶的做事风格。从我们过去的经历来看，姨奶奶的安排从来不会半途而废，她做事习惯有始有终，她一定会让人找到，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就像——”

        “就像我这次回来找的钥匙，虽然这么迟才拿到，但只要顺着她的思路，就一定会拿到，对么？”李孟眼睛亮了起来。

        “可是梦球都毁了，彻底没了，连个渣子都找不到了，怎么办？”德轩实在不相信还会有新的线索。

        百仁长叹一口气，闷声说：“我就是觉得这个结果很不对劲，感觉就好像你在迷宫里选错了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要不我们再梳理一下姨奶奶给李孟留的线索思路，是不是哪里漏掉了什么，之前没有发觉？”张青云想了想，提议到。

        李孟便再一次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的情景。

        “我最早是小时候在奶奶的房间里见到姨奶奶的字帖，姨奶奶去世，我收到了字帖，成了造梦人。后来在梦中制造了奶奶的房间，在里面发现了姨奶奶的第一把钥匙，又回了临安，同样在奶奶房间里找到了第二把钥匙。现在要做的是，要在姨奶奶的梦中找到她放的第三把钥匙。这三把钥匙放置处是相关的，这样我才能顺着线索一个个地找到。过程就是这样的，对么？”她看向另外三人。

        那三人思索着，德轩喃喃说：“过程没错啊，我们也都是先后再自己的梦里和现实中找到姨奶奶的钥匙，然后姨奶奶带我们去她梦里的。可是到底在哪里走岔了呢？”

        张青云颔首，缓缓地轻声说道：“有一个地方不太一样。”

        三人一惊：“什么地方不一样？”

        “就是这个‘地方’不一样”。张青云似乎还在思索着。百仁和德轩没听明白，不耐烦地问：“问的就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啊？”

        李孟却回过神来了：“你是说‘地方’不一样，而不是人不一样。”张青云微笑看向李孟，微微点头。

        李孟醍醐灌顶一般，大喜道：“我知道了！东西虽然是姨奶奶的东西，可放的地方却不一定是姨奶奶的地方！我的钥匙都是在奶奶的房间里找到的！所以我应该找的其实是奶奶的梦！”

        奶奶在哪里？

        德轩迅速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去找奶奶来，她正在隔壁杨老太那里打牌。”边说边冲出门去。

        不一会儿，就看到他拉着踉踉跄跄的奶奶过来了，奶奶一脸的不高兴，一副玩的正兴头上被打断的样子。

        百仁生怕奶奶被拉摔倒，赶紧起身过去扶住，让奶奶坐下来。听到自己被拉过的原因，奶奶满脸不悦，连声说：“我这个大姐，就是不消停，走了走了还有这些事情，我不晓得怎么弄的。”

        李孟撒娇道：“奶奶，你就想想看，有没有做过关于你房间的梦。”

        “这哪里记得啊，天天住在这里的，梦到了有什么稀奇？”

        李孟一听，就觉得有戏，朝张青云眨眨眼睛，意思是“咱们进去！”德轩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嚷嚷着：“我也要去，看看你的推测对不对。”

        奶奶这辈子已经被大姐实验了多次，显然也知道这帮孙子们要干嘛。不耐烦地说：“看看你们一个个，被我大姐带的这么疯，你们快点，我还要去打牌。”

        李孟知道奶奶同意了，高兴地抱住奶奶，“叭”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对百仁说：“百仁哥，你照看一下奶奶，我们去找。”百仁点头同意。

        三人扶住奶奶，瞬间就像高僧入定一样，不动了。奶奶知道他们已经进去了，便和百仁一起坐等待他们出来。（1）

        站在奶奶的梦球中，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哑然呆立好一会儿，德轩忍不住先开口：“这也太破了吧，这哪像姨奶奶的亲妹妹造出来的梦球，说出来都丢姨奶奶的脸。”

        另两人深表同感，张青云不好评价，默默地站着。

        三人也只能站着，而且还是挨挨挤挤地站着，因为这个梦球实在太小，小到只有三个人的宽度，使得他们站得亲密无间。

        李孟结结巴巴的问：“这是个房间？完全看不出来，连墙都没有。”

        张青云心里也嘀咕：“只有以前见过的梦墟是这种破败的模样可见高手的嫡亲也有可能是只菜鸟。”

        这个梦球极其窄小，三人基本无法伸展四肢，紧挨着两边的人就是雾界。两边的人只要稍微伸伸手，胳膊就可以伸到雾界外面去。里面的场景一目了然，根本不用到处查找，三人眼前不远处就是一张桌子，靠着桌子还有半张床，因为雾界就在半张床的地方，再无半点其它物件。

        奶奶根本是个不做梦的人吧。

        德轩向李孟做了个“请”的动作。虽然目标明确，过程简单，仪式感也不能缺少。

        李孟两步就走到了桌子旁边，站在桌前，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有点紧张的心，慢慢拉开抽屉，手缓缓神了进去。她不用看，她很清楚它的位置，如果它存在的话。

        很快，李孟就把手收了回来。德轩紧张地问：“有没有有没有？”

        李孟转过身来，挥了挥手，莞尔一笑，手心赫然夹着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小东西。

        找到了！真的在这里！

        张青云的脸上顿时也舒展开来。

        三人在现实中回过神来时，百仁惊叹：“这么快！”

        德轩“哼”了一声：“能不快么，就跟送到面前一样。”

        李孟纳闷地问奶奶：“奶奶，你是不是从来不做梦的，姨奶奶是你亲姐姐么？你们俩是不是有个人是抱来的啊？”

        奶奶早就不耐烦，一刻也等不了：“胡说八道！我那个大姐就是想太多，想那么多干么，累么累的要死。你们好了哇？我要去打牌！”说着起脚就又奔到隔壁杨老太家去了。

        四人相望无语。

        在德轩的死缠烂打下，他还是跟着李孟张青云两人一同回了杭州。

        犹豫了多日，张青云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向那个不喜欢自己行事的人请教：

        “爸，您听说过梦球消毁的事么？”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疑惑的声音：“谁的梦球消毁了？”

        张青云只得提到那个带自己成为游梦人的姨奶奶。他知道父亲对他由外人帮助游梦一直很不满，所以对姨奶奶的事情一直闭口不提，但父亲心里明白，父子两人虽然不说破，可一直心有间隙。

        “是帮我游梦的一个老前辈。最近发现她的梦球消失了。”

        张茂国倒吸一口凉气：“……她过世了？”

        张青云愣住了：“啊对，她是过世了，可您怎么知道？难道”难道过世跟梦球消失有关系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考虑该不该说，半晌，张茂国慢慢地说：“以前听爷爷那辈的人说过，有的游梦人在去世的时候会自己把自己的梦球消毁。”

        张青云脑子嗡嗡的：

        “什么？自己消毁？”

        “对，自己消毁。只能自己消毁，他人动不了。”张茂国肯定地回答。

        张青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没见过这种事，不明白，但一定有什么原因。这种不常见的事倒是被你见识到了。这样吧，有空我问问家里长辈有没有知道的，如果问到了就告诉你。”父亲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有几分温和。张青云见父亲没有对过去的事生气，也松了口气。

        挂了电话后，张青云心中有了一丝轻松的感觉。自己与父亲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疏远，这次似乎缓和了很多，他心中愉悦起来。

        那边张茂国挂了电话后，脸色铁青，暗想：

        这个老太婆！居然炸了自己的梦球！她还要干什么！

        回想到她带着张青云到自己的梦球中找钥匙是情景，不禁恨恨道：

        “要不是青云，我根本不会让你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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