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懒起

陈怀远看着推推搡搡的两人出了门。转身就往大厅后院走去，进了后院屋内。张青云正在桌边饮茶，屋里点了熏香，熏香的烟气和热茶的水汽隐隐卓卓的挡住了张青云的面容。

        “小张，为了你，我这个获奖大师亲自去接待客户，你怎么谢我？”张青云递过去一杯茶。“她是来找你的，你怎么不见？”陈怀远端起茶，一饮而尽，问。

        张青云翻着一本拓印，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她入梦已经越来越自如了。”

        陈怀远看他的眼神，也有点担忧了：“这不是好事？”

        张青云摇摇头：“速度太快就不是好事。”

        “那你要不要当面提醒她，她好像也想找你求证。”

        张青云沉默地望向院子里，没有回答。

        陈怀远突然狡黠一笑，伸过头去说：“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刚才那小子不是她男朋友，他俩演技太差。”

        张青云一愣，说道：“我又没问”。陈怀远不怀好意地回答：“我就想说啊！”

        张青云正色道：“陈大哥，许警官那儿我已经见过，事情大致了解，后面还需要再联系。展前两三天我再来杭州。”

        ……

        李孟渐渐觉得自己白天开始迷迷糊糊起来，常常忘事。

        比如这天她经过老罗的桌子，突然奇怪老罗怎么没来，似乎也没有请假的消息。一把抓住准备从自己身边溜过去的方志平问：“罗老师今天没来？”

        方志平上下打量了李孟好一会儿，瞪大眼睛，匪夷所思的说：“孟姐，昨天你不是问过了么，罗老师请假回老家，参加同学会去了啊。”

        李孟愣了，仔细回想昨天的情景，好像是有是这么一回事，可又记不太清了。又问：“秦老师也去参加同学会了么？他俩是同学。老秦没跟我说。”

        方志平不可思议地瞪着李孟说：“老秦没去啊，老秦要出差，这还是你跟我们说的！”方志平说完，忧心忡忡地拍拍李孟的肩膀：“孟姐，别太拼，看，脑细胞都不够用了吧，都开始健忘了，提前体验老年痴呆。放过自己，顺便也放过小弟我。”说完，挤挤眼睛，一溜烟溜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李孟越来越觉得自己精神不济，心想自己不会得了什么脑部疾病了吧，悄悄一个人跑到医院，做了脑部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没有问题。

        可能是自己学业太累了？李孟也不明所以。

        到了晚上，她还是习惯性地摸着枕边的字帖入梦。奇怪的很，白天迷迷糊糊，晚上梦中倒是思维清晰，精神抖擞。

        李孟在梦中除了自己儿时住的老屋以外，她又凭着记忆，造起了奶奶住的的老屋，还造了发现姨奶奶字帖的房间。老屋后山山脚，造了一个小湖，湖边有平坦的草地，倒映着后山的树林，碧波荡漾。湖水很浅，可以直接看到湖底。因为李孟不会游泳，她在梦中感觉一切都那么真实，竟然害怕湖太深了，自己会淹水下去，发生生命危险。其实想想也不太可能，梦中淹死怎么会有生命危险，毕竟是假的啊。但李孟就是不想。

        在梦中转悠的差不多，早上一睁眼看表时间，李孟愣住了，不是平时的六点二十，快到七点了。

        她起晚了。

        起晚了，说明确实精神不济。李孟更加觉得自己应该多休息一阵子，于是在宿舍待的时间多了一些，有时间在99论坛上东看西看的。

        她想起来前一阵子subcon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发过表情。因为自己向来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与人在网络上闲聊，就一直没有搭理过那人，后来那个subcon就没有再联系了，不过她知道，它一直在潜水。

        自从第一次开始晚起后，她给自己定了早上六点二十的闹铃，可是依然会晚起，她似乎听不到起床铃声。开始她以为闹钟有问题，可马安安告诉她，铃声响了好久，李孟都不醒，马安安想李孟可能太累了，就会帮她把铃声按掉。

        怎么会这样？自己不是已经休息了一段时间了么，并不会累到醒不过来的程度啊，何况以前做课题时比这累多了，生物钟也特别准时，从来不会晚起。而且似乎一次比一次晚……

        连续几次晚到实验室后，连方志平都觉得异常，喜滋滋地关心李孟：“孟姐，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晚上都干啥啦？难道是去……”看到李孟的瞪眼，马上表现的忧心忡忡：“孟姐，注意身体，熬夜伤身。不过你这样比较像个正常人，偶尔偷懒也没有什么不好嘛，比如像我这样，就不错，嘻嘻嘻嘻……”看到李孟已经抬手要揍人了。立刻灵巧地跳躲开开，溜之大吉。

        李孟有点紧张了。她开始思索这个情况，最近脑子迷糊的很，思考问题也不如以前那么清晰快速，总是隐隐约约感觉与自己的入梦有关系。

        李孟一直是个行动力很强，雷厉风行的人，一旦开始有方向，她就会付诸行动。她开始试着摆脱睡前准备入梦的习惯，不过时灵时不灵。有时不想入也会入，偶尔会成功。试了几次，发现自己是否入梦需要全心控制好自己的心绪，不能十分刻意不去想，又不能随心所欲任思维乱跑。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想到姨奶奶的字帖，她就一定会入梦，这字帖就像一把打开梦门的钥匙。

        几天后，李孟发现了一个规律，如果晚上睡觉入梦了，早上就很容易晚起，听不见闹铃声音。如果没有入梦的话，闹铃是可以闹醒自己的。不管怎样，现在确实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物钟了。

        马安安倒是没有发现李孟这些天的纠结和较劲，只觉得李孟在宿舍的时间长了。

        李孟其实感觉比较挫败，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和努力。她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不详的状态中，她不想这样一天比一天晚起，不会到最后再也醒不过来吧？

        明知道不入梦就能正常醒来，可是又无法控制自己，入不入梦完全是随机的。目前至少自己已经发现了这种状态是因为入梦的原因，这也算是个小小的收获吧，可该如何解决呢？还有自己该死的健忘状态怎么办。

        晚上，李孟铺开字卷，凝神看着落款“寻南之印”。自己最近总是回避字帖，以为可能防止入梦，却并没有更好的效果，既然不是好办法，所以干脆面对它，看看字帖。

        《汲黯传》是史记里的一篇关于汲黯这个人的列传。此列传极其精彩，自古受人传颂，很多书法大师都写过，比如王羲之，赵孟頫，文征明，姨奶奶临写的事文征明版本的。

        能看出来，当时临写的十分认真，连中间有一段，文征明本人写的都开始楷书变行书了，姨奶奶也原封不动地照样子临摹下来。看着看着，李孟开始犯困了。

        唉！李孟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还是一如既往进入到梦中了，明天不知道又会什么时间醒来。

        每次进入梦中的地点不完全相同，这次她就直接站在了湖边，湖水还是那么清澈碧绿，偶尔吹来的微风引起湖面阵阵涟漪。她最近不想造更大的地方了，只在已有的梦区内闲逛。

        她在湖边坐了好一会儿，这里还是那么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来，李孟准备回老屋转转。她慢慢地沿着湖边踱到了山脚，又沿着山脚下一条隐蔽的小路上到半山腰，转过小半个山腰，就能隐约看到自己的老屋屋顶的一角。

        李孟在山上造出了很多条隐蔽的山路，有的不经常走，似乎路边的植物一直在生长，快要把路淹没了。

        下山的脚步轻快起来，李孟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惊诧地望着下面。

        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老屋里她自己的房间窗户。李孟知道山间有很多个可以看到老屋的地方，都是她自己开辟出来的，这些地方被高大的灌木树丛遮挡着，从房间里却看不到这些地方，十分隐蔽。

        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房间书桌前正坐着一个人。

        李孟冷汗直冒，屏住呼吸，小心地观察四周。过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的人，一直只有一个人，穿着白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孟开始小心地下山，不发出一点声音，到了老屋附近，她谨慎地避开房间的窗户，绕到了大门前，静悄悄地进了屋。

        她清楚这是在梦境中，所以不会有真正的危险。她也几乎可以确定，在她房间里的人应该是个外来人。

        房间门是开着的，那人白衣黑裤，背对的门，安静地坐在那里。

        李孟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四周安静极了，连呼吸声都开始变得清楚起来。

        那人察觉到什么，突然猛一回头，终于发现了李孟。似乎被吓了一大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晃，但依然坐在那里。

        李孟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随即又皱起了眉头，目光变得凌冽起来。

        那人脸上蒙了快黑布，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即使这样，李孟还是认出他来了。

        李孟低声叫了一声：“张大师，怎么是你？”

        是张青云。

        张青云满脸的不可思议，缓缓地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李孟，低头看看桌上的书本，又抬起头来盯了她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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