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电

当食堂阿姨刚把麻团夹到餐盘里，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李孟转身，看到几个空餐桌，她选择了左手前方第二排餐桌的方向，走过去，在靠宽过道的位置上坐下，接起电话，是妈妈的声音。

        李孟脑子还不清醒，一片空白，无意识地问：“姨奶奶怎么了？”电话那头老妈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是姨奶奶？哦，她昨晚去世了，我跟你爸要回趟老家，跟你说一下，你上你的课不用回去了。份子钱我们都给你带上……你咋知道是姨奶奶的事？”

        李孟这才回神过来，叹了口气说：“这么一大早打电话来，除了死人这种事还会有什么急事，家里就姨奶奶年纪最大了，所以我猜她可能去世了。”

        妈妈还在电话里喋喋不休。李孟回头看看打菜的阿姨，看着自己做的座位，听着电话里妈妈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冷颤，问自己：“我为什么会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位置？为什么电话就在这个时间响起？这个线路和这几件事情的组合为什么都好像发生过……”

        似曾相识的感觉。

        吃完早饭，李孟精神抖擞地来到实验室，不出所料，身为z大化工学院秦一峰导师名下久久未能毕业的博士大师姐，劳模般的存在。这次她又是第一个来到实验室。

        她的电脑位在办公室一进门的地方，这是李孟自己选的位置，这样她就能用藐视的眼神一个一个地扫视比她后进来的学弟学妹们了。看到他们战战兢兢进来的样子，李孟心里暗爽，心想：这帮懒鬼！今天又能教训你们这帮小屁孩儿了！

        第二个到的一般是仅次于她的一个大龄师弟。说是师弟，其实是导师的大学同班同学。工作的那么久，都快50岁的人了，突然脑子抽筋要来z大继续深造读博士，于是近水楼台地投在了博导同学的门下。

        只见老罗师弟穿着三天没换过的灰夹克，慢吞吞地踱进门来，走过的路上飘着一股呛人的烟味。肯定是在门口刚抽完烟才进来的。

        李孟作为权威仅次于导师的带头大师姐，大家都比较怕她，连同这个大龄老罗师弟。老罗师弟知道李孟禁止实验室内抽烟，进来时，眼神闪躲着，看到李孟吸了吸鼻子，脸色不好看起来，就干笑两声，跟李孟打了个招呼，赶紧溜到最里面的电脑位上再也不起来了。

        后来的师弟师妹们在李孟严厉的目光下一个个鱼贯而入，看资料的看资料，做实验的做实验。不时地窃窃私语。

        一个刚来做毕业设计的大四师弟问一个叫方志平的研二生：“我们大师姐怎么这样啊，来了一个多月了，每天我都精神紧张的很。”

        瘦猴子方志平撇了李孟这个方向一眼，捂着嘴，小声回答：“我们这个大师姐啊，长的那是没话说，绝对拉高导师团队的颜值水平，就是太凶，眼神跟刀子一样，走哪儿杀哪儿。要不是看她漂亮，我都懒得理他。”

        话音没落，李孟的目光已经随着话音杀过来了：“方志平！综述资料查的怎么样了？能不能在毕业前再投篇a区？”

        方志平吓得脑袋一缩，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孟姐孟姐，哪有这么快啊，现在a区越来越难投，你又不是不知道。唉，我发现你今天更漂亮了！把我眼睛都要靓瞎了！为了能多见到你，我决定不那么早毕业啦，延期个一年半载的，我也心甘情愿啊！”

        说完跟旁边人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到对面实验室里去了。

        李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这个团队要是没有我李孟在这儿坐镇，早就一盘散沙了！导师老秦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正想着导师老秦，老秦的电话就来了：“小李啊，今天我不过去了，下午我有个讲座，要去h大一趟。”

        作为老林的得意门生，老秦对李孟尽然也有几分敬畏，说话十分客气，每天如果不来实验室的话，去哪儿都要跟李孟报备一下。

        “今天实验室你就多费心了，他们有什么问题你给解答一下啊。有急事给我打电话啊。就这样，再见！”说完，啪就挂了。

        李孟长叹一口气，回头看看那帮学弟学妹们，唉……没有我，你们可怎么办啊！

        今天不知怎么，自从接到姨奶奶去世的消息电话，总是有点心神不宁。这个姨奶奶她并不熟悉，只在逢年过节偶尔见过，但听过她不少传闻。

        据说这个姨奶奶虽然读过书，接受过现代教育，却是老家附近远近闻名的算命大师，见过她的人都对她的算命深信不疑，可被别人问起时，又神神秘秘地含糊其辞，再被追问的仔细，就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好像知道怎么回事，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老家亲戚都说姨奶奶年轻时很漂亮，李孟长的很像她。

        每次见到姨奶奶的时候，都见她总是被众人簇拥着，大家都热情地招呼她关照她，姨奶奶倒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话不多，笑眯眯的，因为容貌一直姣好，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因为她的传闻，李孟会多看她几眼过，感觉就是个漂亮气质好的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不过每次家族人多，姨奶奶倒是从来没留意过李孟。

        李孟心里慌慌的，老是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事，想着姨奶奶，眼前开始想象姨奶奶年轻时的容貌起来，自己到底有多像她？一模一样么？

        想着想着，眼光不由自主地往桌上的小镜子扫过。突然浑身发冷！

        镜子里的脸，是自己么？为什么眼神跟平时完全不同！空荡深邃，似乎看不到底，又似乎在定睛看着自己。虽然看着是一双年轻的美目，可却不像20多岁的眼睛，倒像是位历经沧桑的百岁老人。

        李孟吓的立刻闭上眼睛。猛抽一口凉气，惊魂未定时，又有另一个念头惊到了自己！

        是姨奶奶！

        刚才自己望向镜子，然后从镜子里看到姨奶奶的那一幕。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

        这种似曾相识感在现代科学上叫做deja-vu现象，中文叫“既视感”。其实很多人都发生过，会突然感觉眼前发生的场景细节十分熟悉，好像以前曾经发生过，甚至觉得下面要发生的事情可以预知。

        有很多科学家研究过人类这种似曾相识感，有种说法是，人类的知觉和记忆是分类进行的，曾经经历的场景的特征会存放在不同的记忆系统中。当走到一个特定的场景时，场景中的某些事件会刺激我们脑子中的记忆系统，释放某些记忆特征，与看到场景的特征匹配上，就会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有的说法是因为脑部某些疾病引起的主观知觉，比如癫痫病人。或者比较容易情绪激动的人，比如青少年这类思维活跃的人，容易产生似曾相识感。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现象会逐渐减少。甚至会出现忘却现象。总之，这种“既视感”众说纷纭，似乎还没有统一的最终结论。

        记得中学时候，李孟跟父母提到这种感受时，妈妈会很不以为然，觉得她就是心思多，喜欢乱想。

        一向宠她的爸爸倒是表示很理解，连连点头说：“你这个感觉很有意思啊，不愧是我的女儿，因为，我也曾经有这种感觉，特别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你妈妈的时候，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在梦里见过……”

        李孟顿时一个大大的白眼，嫌弃的说：“嘁——爸——你够了！你这种搭讪方式真是土死了！”说完就不想理老爸了，加入到老妈鄙视老爸的阵营当中。

        后来慢慢的，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少，渐渐地想不起来了。

        今天一天李孟都心神不宁，浑浑噩噩的，白天居然都没精神骂师弟师妹了，瘦猴子方志平来转悠了几圈，李孟都没心情搭理他。

        方志平奇怪地嘀咕：“今天怎么了，太阳太阳从西边出来，女魔头怎么不发威了？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老罗过来问了几个药物单体的问题，李孟也没有平时的耐心和兴趣与他探讨。

        老罗这个人虽然不修边幅，生活习惯差，在做课题上倒是兢兢业业的，每天都专心看文献，做实验。在科研上倒是跟李孟经常有深入的研究探讨。

        老罗见李孟状态不好，关心地问：“小李师姐，你没事吧，看着精神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

        李孟摇摇头：“没事儿，罗老师，我今早刚知道老家一个长辈去世了，心里有点难过。”

        罗老师安慰道：“节哀，节哀，有事就叫我啊。”

        李孟感激地笑笑：“谢谢罗老师啊。”心想，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难过，就是心里奇奇怪怪地七上八下，老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在实验室待了半日后，下午李孟就不想做拼命三娘了，早早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溜达一会儿，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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