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这故事也令人唏嘘，不过人命关天，不管是自己还是亲友，哪里那么容易轻言放弃，说别人的事总比说自家的事容易多了，一说到自家的事，陆归鸿就又想到刚才那个人影。

        他张口欲言，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原本想好的话又收了回去，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最近……应该是太累了吧，好像都出现幻觉了，就在刚才，似乎听见有人说话。”

        他说完就小心观察着陆归柔的脸色，可陆归柔面色如常，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自己都说是幻听了，还来问我？你不是大夫吗，所以说学半天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医者不自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帮你找个人看看？”

        陆归鸿摇头，“最近怪事太多，尤其是阿金和我说了那些闹鬼的事，姐姐，这客栈附近，不会真的闹鬼吧”

        陆归柔这才有些反应，有些生气：“呸呸呸，说什么闹鬼啊，这种话你可别在外面乱说，传出去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要我说，最近最奇怪的就是你带来的那个谢遥，怎么会和谢千风长得那么像……你和他认识也有段日子了吧，这小子什么来头？底细查清楚了吗？”

        陆归鸿道：“谢兄出自名门，父亲是六扇门总捕，这一路对我多有照顾，是个行事堂正的正人君子。”

        陆归柔不在乎他的评价，自己暗自思量：“六扇门，还挺能唬人的。别看年纪不大，来头还不小呢。”

        “大姐看起来不太喜欢他？”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本来都没当回事，天下之大，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就是看到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像一个故人的样子，真让人不舒服。”

        “难道不应该感到亲切吗？“陆归鸿不太理解陆归柔为何突然对谢遥有这么大的敌意，仍然尽力解释道：“谢兄是个不错的人，不仅武艺高强，还仗义豪侠一路保护我们，许多危急时刻，多亏有他我们才能才化险为夷。”

        他说着说着，也就没有继续的欲望了，以他对这位姐姐的了解，几乎都能猜得到她想说什么，他若是将那些危急时刻细说出来，只怕谢遥会被陆归柔视为灾星，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人或者那张脸招来的祸患。

        收住了千言万语，陆归鸿最终干笑一声：“大姐你对他……也算殷勤备至，你真正的心思我真是看不出来。”

        陆归柔似乎自己在默默盘算什么，听到这话才略微回神，轻笑道：“我可不像你，喜欢谁讨厌谁全都放在脸上了，只会做亏本买卖。对了，那个叫鸢萝的姑娘是不是会些巫蛊之术？你千万要小心，万一她引来什么言灵蛊虫的东西，没来由的让人沾了晦气。”

        听到这话，陆归鸿也皱起了眉：“他们是我的朋友，姐姐怎么能这么说？”

        “朋友？”陆归柔冷笑，“你交的朋友，大多只会占你便宜，骗你的钱。那些南疆的鬼草婆阴险狠毒，多的是邪门歪道。你要是离她们远远的还好，万一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谁，就知道这些人有多难缠了。刚和你说了采薇的爹，你就忘了吗？所以啊，为了避免引火烧身，还是早日和她划清界限，省的到时候后悔。”她又想到什么，接着问：“那个和谢千风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子，会不会是会某种邪门巫术，或者易容术，所以他们才像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一样？”

        眼看着陆归柔越说越离谱，陆归鸿也不想再多做解释，至于他的事，单单嘴上逞强也没什么意思，便识趣的不再说话，见弟弟低头不语，显然被教训惯了，陆归柔也松了口:“罢了，我是不指望你了，来日方长，等以后成了家，子孙后代里总有一个可造之材，说了这么半天，都什么时辰了，快去睡觉吧。”

        陆归鸿也没了继续说的欲望，默默出门下楼，尽管大门紧闭，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呼啸风声，这里白天阳光耀眼，人多热闹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了晚上万籁俱寂之时，流沙移动，加上风中裹挟的飞沙走石，仿佛真有邪魔出没一般。尤其此刻，灯笼都被吹灭了一大半，这阵邪风颇有些阴冷，陆归鸿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感觉背后有风轻轻划过，可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明明四下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

        “怎么到处都是怪事。”

        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也算给自己壮胆，不料这句话刚说完，就看到不近不远的仓库附近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直接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少东家。你说的是真的？你也看到了怪物？”

        原来是个客栈伙计，这三更半夜一惊一乍的，加上自己多想，委实被吓了一跳，陆归鸿也懒得说他，反而是他问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你耳力可真不错，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要说也？”

        “嗐，半夜三更没个人，风也停了，可不听得清楚吗。我那天在沙漠里看见的，下午的时候，本来正赶路呢，突然一阵狂风迷了眼，就看到天上一大片黑云，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一块云直接掉下来了，黑黢黢一团，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落在我们的骆驼上了。啧啧，看来到处都不安定啊。”

        这伙计说话没个重点，陆归鸿没听明白，又追问道：“黑色的一团？你说的那是什么东西？”

        那伙计又费劲回想了一番，“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就是一团黑雾似的东西扑过来了，看那个样子，像是个鬼影扑过来咬了一口，那只骆驼身上也没伤口，可回去之后就跟发了疯一样，跑到水里打滚，这里是绿洲，水源丰沛，可到底是在沙漠里，可不能让它这么折腾。我们一群人上去拉它，可谁知道这畜牲拼命挣扎，把自己撞了个头破血流，现在还拿大铁链子拴着呢。”

        既然是怪事，自然也没什么逻辑，陆归鸿也没多问，让那伙计去继续巡逻了。他仍不放心的是刚刚看到的人影，见那个伙计走远，又绕到了陆归柔的窗户下面，并没有发现什么足印，还是不知道和大姐说话的人是谁，这次回来与往日不同，大姐和客栈都有些古怪，到处神神秘秘的，后院随便转一圈，到处都是被锁住的屋子，有的是从外面锁的，有的是直接从里面锁死的，按说那里平时放的都是经常会用到的杂物，根本不需要这样麻烦。

        陆归鸿一个人瞎想，终归还是想不明白，肚子又开始叫了，他径自摇摇头，刚一转身，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又是这样，他被惊得一抖，本来要跑，不过这次是真的感觉背后有人，他心里正烦，也想弄清楚，干脆心一横，准备好了和人拼命，可一回头，才发现是鸢萝笑嘻嘻站在那里，显然是故意要吓唬他的，此时得逞，笑得更开心了。

        陆归鸿也无奈笑笑，只听鸢萝道：“这么晚了，你睡不着吗？也是，你姐姐让你住柴房，又冷又潮，还不透气，虫子也多，能睡着才怪呢。”

        陆归鸿并不想多提这件事：“鸢萝姑娘是要去找沙虫吗病山毒气肆虐，你可要做好万全准备。”

        “我从小在毒虫毒草窝里长大的，根本不怕毒，我也见过好些医者，常年与百草百毒相伴，也早就不怕了，我想你应该也是，那病山之中必定有异种，才有这么大威力，而且那些人的症状我从未见过，也是稀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我想你一定也会很感兴趣的。”

        听她这么兴致勃勃地讲了半天，要说半点没有兴趣也不可能，陆归鸿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想将刚才的事情弄清楚，“多谢姑娘好意，我还是不去了。”

        “好吧，那就算了。”鸢萝看了看天色，既然事不宜迟，也不和他多说，这就先行去了。可半路又想到什么，走了两步就返回来，把一枚钥匙交到陆归鸿手里。

        “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现在这个样子太凄惨了，先去睡觉吧。大恩不言谢，你以后如果研制出了蛊毒的解药一定要告诉我啊。”

        自从回家之后还未受到过这种关心，陆归鸿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点头，等他回神，鸢萝已经走远，只有那枚钥匙静静躺在手心，陆归鸿双眼一热，感动得都有些热冷盈眶了。

        鸢萝临走前给他指了房间的位置，那里已是漆黑一片，反而不远处那间，有一个人影晃来晃去，很快，隔壁的那盏灯也灭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二人视线相交，都是愣了一下。

        “还不睡啊”

        听到他说话，陆归鸿才知到他是谁，谢遥这全副武装，又是打着伞又是夜行衣的，活像个沙漠里的马贼，夜里见了，真是把人吓一跳。陆归鸿欲言又止，自己心里本来有些疑惑，想找他们商量商量，又怕大姐真的掺和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好让外人知道，思前想后，为保稳妥，还是不和他们说了。

        还是谢遥先开了口，“这丫头，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在沙漠里，胆子太大。你看见她了吗？”

        陆归鸿指了个方向，又看向谢遥，“谢兄你这是……”

        “我听他们说了，去了病山之后染病的人大多都是因为淋了雨，或者手上碰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我这个样子，应该不会有事。你有什么话要说？”

        陆归鸿这才明白，他心不在焉的点头：“没什么。鸢萝姑娘已经走了，谢兄也快去吧，你们千万小心啊。”

        陆归鸿的性子本就有些优柔，谢遥有事要办，也没空和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略一点头就匆匆走了。

        这月黑风高的，这些人一个个都不睡觉，接二连三地独自在外晃悠，陆归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交了些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朋友。

        客栈接待四方来客，到底鱼龙混杂，虽说也有巡逻的人，也没有人保证万无一失。眼看谢遥走远，附近又出现了动静，陆归鸿循声望去，看到的还是刚才那个伙计。

        “少东家，又见面了。”

        看样子他是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陆归鸿冲他点了个头，没话找话：“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巡逻，没人和你换班吗？”

        伙计咧嘴一笑：“这巡逻的事，最多是上半夜一个人，下半夜一个人，哪有走几圈就换的。再说了，这点活算什么，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人将一个纸包递给他：“少东家，你饿不饿？”

        陆归鸿盯着他手中的纸包，他晚上一出来还真是收获不少，又有人给他送钥匙，又有人送吃的，他接过那个纸包，翻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的好像是一包牛肉干，他这张嘴好久不沾荤腥了，骤然看到这种东西还有点馋，没怎么犹豫就拿了一块塞到嘴里。

        那人笑了笑，“好吃吗”

        陆归鸿正嚼着，没想到那肉干入口就是一股非常冲的气味，火烧火燎的，咽下去之后，就感觉有一团火从肚子里一直烧到了嗓子眼，被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过了好久才能说话。

        “好辣啊。”

        “喜欢的话我送你几斤，这可是用人肉做的。”

        “你说什么”陆归鸿吃得匆忙，这肉干又味道古怪，一入口除了辣没尝出来别的味道，现在被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头晕沉沉的，迷乱之中似乎看到那个人在笑，而他自己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看到巡夜人手中提灯的一圈昏黄光影晃来晃去，看着看着就失去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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