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二师兄与剑

刚入初春之际，曦晨还略显凄寒，虽是修行宗门，却也显有弟子从入定中醒来，修钟未鸣，一声格外嘹亮高昂的呼喊声响彻在整个山谷之间，惊起了薄雾，喝退了月色。

        “快来人啊，偷菜贼要跑了，给小爷我站住”只见一黑袍少年连滚带爬从山涧冲向药圃，气势汹汹，一脸拼命的模样，惊呆了药圃中那位不速来客，竟然一时忘记了逃跑，睁大眼睛看着长生举着一枯枝与自己对峙，口中呼喊不停，不知是不是在与自己打气。

        丹房之中，老人清心淡然的控制着漂浮的丹炉，已有淡淡清香弥漫在室中，不出意外，片刻之后，便会又有一枚上品丹药现世。

        “师傅，有人来偷菜了，还打人，救命啊”正当老人准备一气呵成，起灵成丹之时，一道极其凄惨的呼喊声传来，让老人神魂一震，险些乱了灵气，毁了将将成型的丹药，随即睁开双眸，眼中燃着比丹火还要旺盛怒气，寻顾四周，找了一把还算趁手的木拴，一袖挥开殿门，随之飘然出现在药圃之中，看着扯着嗓子哀嚎的少年，苍发与白髯随风而动，挥动手中的木栓便向少年的屁股上投去。

        长生忽然感觉背后有股凌然杀意，看着偷菜贼微变的神情，眉头一皱，心中思索，难道还有同伙？随即快步闪身。

        “徒儿，拜见，啊”只见那个身形开口说道，正要躬身行李，却见眼前忽然出现一记暗器，直中面额，随意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长生还未来的急拍马屁，却见老人已经快步上前，看着倒在药圃中的身影，神情复杂，以手抚额，嘴角抽搐。

        “逆徒”玄天宗一早，便传出一则消息，灵丹阁药长老亲自出手，一道法术便降服了一个入药圃偷取仙植的小贼。

        “师傅”

        “闭嘴”

        “额，师傅，药糊了”长生嗅着味道，开口说道，老人憋了其一眼，让其好生照顾着床榻上的师兄。

        长生看着这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不知这闭关出来，怎么还成了个偷药的小贼了，而且这体质也太弱了些，老人一道木栓，便让其昏死了过去，这一身凝丹巅峰的修为怎么成了摆设，少年偷偷打量了一番，便有了答案，老老实实的跪坐在榻前眼观鼻，鼻关心。

        “二师兄”少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着长生禁声的动作，便也轻手轻脚的来到的一旁，眼神询问长生怎么回事，长生心中默默将这个乌龙说给了少女，却见其柳眉微蹙，似乎有着与少年之前一样的疑惑。

        “心神”长生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少女见其口型，便点了点头。

        过了晌午，长生坐在药圃前，悠哉的回想着今日之事，确实是有些古怪。

        “请问，是长生师弟吗？”长生起身，看见一年轻身影正看着自己，来人垂着头，眉眼局蹙，身姿扭捏，一副自认卑微的羞涩模样。

        “你是？”长生近日将宗内女修认了大概，却很少见男子登门。

        “我是齐衡师兄的同门师弟，齐衡师兄托我来药圃来寻几株灵植，啊，这是换取的灵石”其快步上前，将几块下品灵石放在了长生手上，便又退回了原处，看着有些拘谨，一直未曾抬头视人，

        长生面无神色，齐衡，便是少女与其所说的宗门内的第一天骄，品性骄纵，略显轻浮，且与自家大师兄生前因为宁静师姐的事，多有冲突，灵丹阁众人由于当年之事，对其很是怀疑，只不过苦于没有证据。

        “好”长生掂量了一下手中灵石分量，闪身靠在摇椅之上，看着这位弟子入圃中小心翼翼的寻找着什么，满眼焦急，不停抚着额头上的冷汗。片刻，其眼前一亮，便拿着两株仙植告辞离去，临行之前，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少年，眼中满是感激。

        长生看着那道急匆匆离去的身影，眼眸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师兄，二师兄醒了，师傅让你进去”少女打开殿门，呼喊道。

        长生平静了一番心湖，便恢复如常，拿着那两块灵石入了殿阁。

        “二师兄”长生躬身行礼，不敢抬头看着那依旧在愣神的年轻人。

        “长生？”一道略显虚浮的声音传出，让少年抬起了头，四目相对，长生在这个年轻人深陷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丝戒备和怀疑。

        “是，二师兄”长生咧着嘴，一脸纯善，好像忘了夜间之事，一旁老人怒目圆睁，寻顾四周找着趁手的物件。

        “这药圃？”年轻人有一丝疑虑，在他的记忆中，药圃本是满是仙灵药植，怎么自己闭关这段时间，荒废成如此模样，自己寻了半天，也未寻到一柱虚灵草。

        “啊，这”长生挠挠头，一脸无辜。

        “啊，师傅，师傅，别打，别打，徒儿知错了，徒儿知错了”长生看着撸起袖子的老人，绕着屋子大声哀嚎。

        “这，小师弟，有些”年轻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如何形容，不过看着一旁的小师妹乐的正欢，便也没有多言，有些宠溺的摸了摸其小脑袋，瞬间觉得，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师傅，徒儿有事求您”年轻人见这一老一小闹够了，冲着吹胡子瞪眼的老人开口说道。

        “我闭关需要一颗生灵丹，本想着自己去药圃中寻来虚灵草，便也不用劳烦您出手了”年轻人起身，开口说道。

        “你要破境？”老人一脸严肃，声音有几分叱责的味道。

        “破境之期已然临近了”年轻人一脸苦涩，本是一桩突破桎梏的好事，不知在这对师徒这里，这般严肃。

        “芸笙，长生，你两个先出去”老人挥了挥衣袖，言语间很是严肃。

        “怎么回事？二师兄到底是修的什么功法，怎么如此这般？”长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向躺在摇椅上的少女开口问道。

        “二师兄，是一位剑修”少女话语间有些感慨。

        “剑修？”长生一愣，虽说自己现在修为尽失，但是眼色还是在的，他在方才那位年轻人眼中，没有看到一丝剑修应该有的凌厉之气。

        “很不可思议吧，五载之前的二师兄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所做所为，皆凛冽至极，一身剑气可冲北斗，可如今”其看向殿阁，神色满是惋惜，如不出意外，二师兄真要走向了那条路。

        “如今呢？”长生有了些猜想，不知想的对不对。

        “判死官”少女言语冰冷，满是阴寒。

        修行界有句俗话，花鬼提傀骷髅帐，盗剑画尸判死官，皆是被各大仙门极其唾弃的存在，乃至在散修界，都是不受待见的阴晦货色。

        “当初若不是二师兄一身凌厉剑气，也许，真灵宗众人发现不了他们，二师兄一直觉得，大师兄的死是自己行事张狂无忌引起的，便碎了剑心，再也提不起剑了，转而入了判死官一道”少女蜷曲着身子，她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却也不知如何劝二师兄，也不知该如何劝宁静师姐。

        “判死官吗”少年口中念着，所谓判死一道，出自陆判一脉，只不过陆判是以儒学为根基，开悟冥道，以自身生气凝为一本生死薄，掌管世人生死大权，而判死却以自身阳气为代价，聚拢一身阴瘴之气，凝为判笔，笔下之人，轻则折寿损境，重则魂飞魄散，不入黄泉

        此道有违天理，不受大道所容，修习之人，往往不得常寿，且日日受阴风灼骨之痛。

        “二师兄对你很是戒备”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发愣的少年，开口说道。

        “经历了那件事，他如今除了师傅与你，任何人都不会轻易相信的”少年不置可否，开口说道，到是没有放在心上。

        少女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只觉得少年好像有什么在瞒着自己，自己也看不透他的心思，有些苦恼。

        长生回头望着丹阁，他是在二师兄上没有感受到一丝剑气，却感受到了一种异样，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境界应该有的仙灵气息，少年挠了挠头，看来这位年轻人，身上藏着不少秘密。

        翌日，不知老人与这古怪的年轻人说了些什么，其与长生一同坐在了药圃的柴门之前，打理起了稀疏的药植。

        “长生，你入门多久了？”年轻人熟练的栽培着刚刚寻来的仙草，不经意的问道。

        “一旬不到吧”长生想了想，其还真没仔细的算着日子。

        “师傅传了你什么功法吗？”

        “还没呢，也许师傅觉得我根骨奇佳，还需细细打磨一番”长生一脸憨直，看的年轻人嘴角有些抽搐。

        “作为师兄，总要送给师弟一个拜入师门的礼物”其犹豫了一下，起身擦了擦手，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箓。

        “此为宝光符箓，可挡四境修士的全力一击，符箓破损之际，我也会心声感知，自会前去护你周全”年轻人神色还是有些虚燥，但是却努力的朝着少年温柔一笑，一如当年大师兄对自己一般。

        “谢师兄”长生没有推脱，也许收了这张符箓，对这位二师兄来说，也算是可以少耗费一些心神，哦，不，是两张符箓，长生微微一笑，仔细的将其收入了袖中。

        “二师兄，听小师妹说，你之前是剑修呢”少年仿佛有些憨傻，戳中了年轻人最为敏感的痛楚。

        “是呢”二师兄笑容牵强，不想在听到这两个字，便俯下身继续清理着药圃。

        “不知二师兄那把剑呢？”少年嘿嘿一笑，好像没有放过的其的意思，盯着其面容，眼神澄澈。

        “那把剑，那把剑折了”年轻人手指颤抖，轻声回到，像是在告诉自己，也是在告诉长生。

        少年不再纠缠，起身躺回了摇椅上，晒着暖阳，一脸安逸，好似压根就没有听其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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