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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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重锦提溜着小孩儿一路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
给了掌柜一锭银子，吩咐他去成衣店买一套小孩儿的衣衫和烧一桶洗澡水送到她房间后，她就要提溜着小孩儿回房。
小孩儿不愿被她这般提拉着，就一般挣扎一边叫道：“放开。”
徐重锦从善如流的停下脚步，但她没有真的放开。
刚刚她出手教训了那几个少年之后，回身就拎着小孩儿的衣领直接掠出了五六丈远。
不能打了人还继续留在那里啊。因为那几个少年肯定不服气，会冲过来找她干架的。她怕她到时脾气一上来，下手没个轻重，可就把他们给打死了。
那么短的时间内她肯定不可能矮身去背这小孩儿，也不大可能抱他。因为在她印象里，公主抱这事就得男的抱女的。女的抱男的，哪怕对方是一个小孩儿，也会觉得有点儿别扭。
是以见现在小孩儿开始抗拒，徐重锦想了一想，就问道：“你不要我拎着你，那我背你？”
说着还真的走到小孩儿面前，在他面前弯腰蹲身下来。
小孩儿双唇微抿，一双黑沉的眸子静默的望着她纤细的后背。
竟然这样毫无防备的就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给一个陌生人，这个人一点警戒心都没有的吗？
还是说，她是真的相信他不会害她，所以才会对他没有警戒心？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不可能！他从生下来就被骂为邪崇怪物。母亲冷眼，村人对他既畏惧又厌恶。他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的辱骂和憎恨中。
这世上没有人会善待他这个杂种，也没有人会信他说的话。眼前这个人肯定也不会例外。
她无非是一个生活优渥的人，从来没有见识过世间的阴暗险恶。又恰巧有那么几分正义感，所以刚刚见到那几个人打他，才一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若她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出生时发生的异像和其后的事，那她绝对会跟那些人一样，避他如蛇蝎。也不会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了。
“你怎么还不上来？”
忽然响起的一句话打断了他心里的这些纷纷扰扰。原来是徐重锦见他许久不动，就回头催他。
“我不用你背。”
听着小孩儿冷冷的话语，徐重锦很想笑。
但她也不以为意，只笑道：“啧，你这小孩儿还挺犟。”
干干脆脆的起身站起，照原先的样儿伸手将小孩儿提溜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这般拎着你吧。”
她早看出来这小孩儿的右腿被那群少年被打断了，哪里还能自己走路呢？
接下来她不顾小孩儿的挣扎，一路将他提溜回了房间。
好在客栈伙计的手脚挺麻利的，她回房不久就提了好几大桶热水上来。
浴桶是现成的，几大桶热水倒下去之后，房间里就有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
徐重锦指着那冒着热气的浴桶，对小孩儿说道：“这是给你准备的，你去洗洗？”
小孩儿没动，只看着她。片刻之后才问道：“你嫌我脏？”
他说这话时脸上是很漠然的神色。仿似不是在表达自己的愤怒，而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徐重锦听了，心里不由的升腾起一股怜惜来。
这小孩儿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这般冷漠的说自己啊。
“没有。”她忙笑着解释，“我这不是看你刚刚被那些人打了，还受了伤，就想让你洗个热水澡，能舒服点么。”
见小孩儿还是没动，她就看着他的双眼，放柔了语气说着：“你放心，我不害你。”
她看出来了，这小孩儿对人的戒心其实挺强的。
这话小孩儿是信的。就照她先前展露出来的本事，真要取他性命的话，只用动动手指头就够了。
再者说了，小孩儿心中又自嘲，就他这条贱命，实在犯不着让这样一个仙女似的人物对他这般费心思。
徐重锦看这小孩眉眼间有松动的迹象，就说道：“你自己洗，还是我叫个伙计过来帮你洗？”
虽然这小孩儿看着才七八岁的模样，但到底男女有别，她是肯定不会帮他洗的。
——就算她肯，这小孩儿自己也不肯啊。
只不过他毕竟断了一条腿，自己洗的话
所以徐重锦就要扬声叫个伙计过来。
却被小孩儿斩钉截铁的给拒绝了：“我自己洗！”
语气听着很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怎么，这是害上羞了？
别啊！伙计也是男的，给你洗澡你害个什么羞啊！
徐重锦觉得这小孩儿实在有趣。
明明都已经害羞的耳朵尖都红了，却硬生生的板着一张小脸，说话的语气也冷冰冰的。
有心想要再打趣几句，但想了想，徐重锦还是转身离开房间。
出去的时候还十分体贴的带上了房门。
小刺猬么，偶尔逗一逗就行了。要是逗的狠了，只怕就会团成一团滚过来扎你。
虽然徐重锦不怕他扎，但想想毕竟是个小孩儿，犯不着真的惹急了他。
小孩儿直等房门关上，又侧耳倾听门外没有动静之后他才起身从椅中站起。
他的右腿确实在刚刚被人踹断了，一直在钻心的痛。五脏六腑也如同炭烤刀割，但哪怕他明明都已经痛的额头在不停的冒冷汗了，他依然咬紧牙关没有叫一声。
这样的痛算什么？他漠然的想着，从小到大，比这些更大的痛他都经过了，怎么能因为这样的一点小痛他就要没出息的叫出来呢？
而且就算他叫痛有什么用？又没有人会心疼他。既如此，他为什么要白白的叫人看轻他？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了去。
所以他不愿让任何人帮他洗澡。也直等剩了他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了，才一步步单脚往浴桶的方向跳过去。
坐在热水中的时候他有片刻的恍惚。
从小到大，哪怕是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的天气，他要是想洗澡就只能自己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洗，从来没有人烧水让他洗过一次热水澡。
原来用热水洗澡是这样的舒服啊。舒服的让他暂时都忘记了自己身上那些正在噬咬他的那些痛。
小孩儿在洗澡的时候徐重锦也没闲着。
他身上那些伤得赶紧治啊。不然拖得时间长了，只怕就会性命不保。
她没有要带小孩儿去医馆找大夫的想法。凡间的药再好，那也比不上修真界的药。
等鼓捣的差不多了，正要开口问小孩儿有没有洗好，这时就听到屋里传出咚的一声很大的声响。
似是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小孩儿可是断了一条腿的
徐重锦犹豫了片刻，还是隔着门朝里说道：“那个，我进来了啊。”
话音才落，里面就传出小孩儿的声音：“别进来！”
很严厉的声音。但是因着语调不稳和略有些带颤的缘故，就只会让人觉得色厉内荏了。
徐重锦心想我也不想现在进来啊，但我不能放任你摔倒不管啊。不然到时只怕你断的就不是一条腿了，另外一条腿也得摔断。
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小孩儿正倒在浴桶的边上。
想是他洗好了要出浴桶，但一来沾了水的浴桶原就打滑，二来他又断了一条腿，能不摔倒嘛？
小孩儿是背对着门的方向摔倒的，所以徐重锦进门之后看到的是他的后背。
小孩儿很瘦，用骨瘦如柴来形容都不为过。但教徐重锦意外的是，他的皮肤很白。
不是那种不正常的苍白，而是如同刚出窑的白釉瓷器，在透窗而过的夕照中晕出细致的，有冷感的白。
个子虽然暂且还不高，但从他清瘦纤长的脚腕以及线条紧实流畅的小腿来看，往后他的个子绝对不会矮。
“你看够了没有？”
就在徐重锦的目光在小孩儿的身上来回打量时，就听到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冰冷声音响起。
呃
徐重锦别过头，有些心虚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苍天在上，她可不是什么偷窥狂。她就是，就是看一眼，然后顺带赞叹一下这孩子的皮肤，以及估量下他以后可能的身高而已。
但显然小孩儿不高兴了。
这也很正常。因为要是有人趁她摔倒还这么肆无忌惮的打量她的话，她只怕回身就能给对方一个窝心脚。
小孩儿原先的衣衫不但成了一堆破布，还沾染了好些小孩儿受伤之后留下的血迹，是肯定不能再穿了。新衣衫又还没买回来，徐重锦视线在屋内绕了一圈，最后落在床铺上的被褥上。
走过去将被褥拿起，回身到小孩儿身后，就直接抖开，将小孩儿整个都裹了进去。
然后她伸手将小孩儿打横抱了起来。
没办法啊。再提溜的话被褥肯定会散开，背的话小孩儿肯定不配合，只能来个直接蛮横的公主抱了。
结果这一抱，再一低头，就正好对上小孩儿望过来的视线。
先前小孩儿满脸血污的时候徐重锦就已经觉得这小孩儿的眉眼长的很漂亮了。现在小孩儿洗干净了，她就惊讶的发现，小孩儿哪里只是眉眼漂亮啊，他分明就是整个五官都长的很漂亮！
而且他脸部的轮廓线条都是那种很干脆利落的流畅。既有干干净净的少年气，又透着那么一股势不可挡的锐利感。
只看脸的话，这小孩儿简直就是个宝藏男孩呀。
只可惜这宝藏男孩对她好像不太友好。因为他正目带嘲讽，语气冰冷的又说了一遍刚刚已经说过的话：“你看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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