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来自蒋琬的谋算

　　可惜的是，随着陆逊的离开，东吴世家之中几乎再没有清醒之人。
　　当然，或许也不是没有，只是随着陆逊的离开，这些人就更加在东吴世家中说不上话了。
　　至于其他的世家，多多少少也是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可是，成千上百的世家，却是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言，更有甚者，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配合起蒋琬接下来的动作了。
　　什么？本是同根生的世家，怎么会如此不近人情？就不怕唇亡齿寒吗？
　　只能说，你对世家还是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你要知道，驱使世家站到一起的，从来都不是世家这个名头，而是切身的利益。
　　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才会团结起来对抗外部的势力，乃至于对抗朝廷。
　　而现在，随着迁都之议的分隔，东吴的世家已经不自觉地走到了所有世家的对立面，自然不会有人想要拉他们一把。
　　更重要的是，东吴世家的倒下并不会出现任何唇亡齿寒的问题。
　　相反，随着东吴世家的倒下，大汉朝堂反而会出现一大批的权力真空。
　　毫无疑问，这些都将被其他的世家所瓜分殆尽。
　　嗯，至少，这些世家大族们都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在科举制度才初见雏形的现在，事情的发展也的确会按照世家们所想的进行，至少大部分的利益都将被他们所吞噬。
　　因此，可以说，已经走到所有人对立面的东吴世家，他的倒下，不仅不会伤害到其他世家，反而会成为其他世家的养料。
　　自然，东吴世家的倒下，不会得到任何的同情和帮助。
　　或许也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陆逊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外出避祸吧。
　　眼见着铺垫已经到位了，蒋琬随即也是在朝议之上向东吴世家们发起了总攻。
　　一个眼神之间，便又早已安排好的人再度向提出阿斗提出迁都之议。
　　不待众人讨论呢，蒋琬便是率先表态道：“此事迁延日久，已经影响到了各部正常运作，甚至百姓也都人心惶惶。因此为免影响朝野安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论。”
　　显然，蒋琬的这番话语虽然不是支持与否的表态，却实际上已经锁死了东吴世家后退的大门。
　　听到蒋琬的话语，在场的人精们哪里还不知道今日便是总攻的时候，当即一个个都摩拳擦掌了起来。
　　东吴世家的官员们明显也是感受到了气氛的不一样，可问题是，后路已经被蒋琬堵上了，即便是意识到有些微妙，他们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当即，便有东吴的官员抢在所有人的前头，接过了蒋琬的话头，道：“首辅此言甚是。我大汉安居长安日久，百姓安康而富足，朝堂蒸蒸日上，何须动此邪念而迁都于洛阳。微臣以为，陛下当亲下旨意，驳斥此言，再无论迁都之议也。”
　　东吴一系官员如此急迫，显然是想要占个先声夺人的气势。
　　只可惜，此番朝议本就是专为他们而设，除非他们不接招，否则，无论他们用怎样的手段都难逃厄运。
　　果然，此官员才刚刚说完呢，便立即有官员驳斥道：“张员外郎所言差矣。今我大汉虽是承平之世，却更该居安思危，此时不迁，难道要等局面不受控制再行迁都吗？”
　　这番辩驳，显然是话中有话的。
　　局面不受控制之言，毫无疑问，影射的就是东吴。
　　毕竟，距离长安最远的，除了幽州，那就是东吴了。而幽州方面，大汉年初才派遣大军进行过一番梳理，如今正在实行屯田，短时间内自然不会有不受控制的可能。
　　而除了幽州之外，可不就剩下东吴了么！
　　这话几乎就是在内涵东吴一系的官员：你是不是怕迁都之后对你的东吴不利啊！
　　这帽子，东吴一系的官员可是不敢戴，当即也是纷纷开启了回怼。
　　随即，随着双方的人马相继加入骂战，整个朝堂也是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当然了，这样扣帽子的行为，显然是不足以杀死比赛的。
　　蒋琬当然也没有想过用这样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之所以在一开始就抛出这样的帽子，为的就是造成如今混乱的局面。
　　只有局面足够的混乱了，才能让东吴一系的官员们彻底上头，而只有他们上头了，才会在接下来的对战中，犯下致命的错误。
　　眼见着现场已经足够的混乱，而东吴一系的官员一个个也争吵得面红耳赤了，蒋琬心中清楚：是时候了。
　　当即，蒋琬也是给一旁的费祎递过了一个眼神。
　　费祎会意，当即也是站起了身，随着其轻咳一声，殿内的辩论之声也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显然，经过这两年的磨砺，身为阁臣的费祎也已经初见威信了。
　　而随着讨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费祎这才来到玉阶之前，随即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份奏章，双手递上，并道：“因迁都之事事关重大，利弊之说也是难分伯仲，故微臣特命使者，以八百里加急向安南投信，询之以安南侯。昨夜，安南侯回书已至，请陛下御览。”
　　话音落，殿内瞬间变得安静无比了起来。
　　显然，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费祎会在此时突然掏出马谡的信件来。
　　虽然马谡的信件足以定夺迁都的事宜，可问题是，这次的迁都不是为了拿下东吴吗？
　　还是说费阁老与蒋阁老之间还存在着一些不同的意见？
　　那安南侯又该是怎样的态度呢？
　　不由得，一众的官员也是有些稍稍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并期待起了马谡的决断。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从一开始，迁都之议便是从马谡这里开始的。
　　不过，这封奏章，倒还真是刚刚从交州送来的。当然，这也是在蒋琬的要求下给重新拟写并送来的。
　　而坐在上首的刘禅却也并不知道此事。
　　本来因为众臣嘈杂的辩论而有些昏昏欲睡的刘禅，在听到有来自马谡的信件，却是顿时精神了起来，随即意识急切地说道：“哦？有安南侯的奏章？快，快快呈于寡人！”
　　说着，刘禅也是朝着身旁的宦者令看去。
　　见刘禅如此着急，一旁的宦者令哪里敢怠慢，还不待刘禅的目光扫过，人便已经快步来到了费祎的面前，双手便是捧起马谡的奏章。
　　奏章入手，宦者令顿觉一沉。
　　宦者令的心中也是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的疑问：这不过一番询问与回答的奏章怎会如此厚重？
　　心中虽是疑惑，但宦者令脚下的步伐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拿过了奏章，转身，宦者令也是快步回到了刘禅的身旁。
　　而刘禅也是早已经迫不及待，一把抓过了宦者令手中的奏章，便是快速打开奏章便是浏览了起来。
　　熟悉的字迹里，马谡也是先向刘禅问安，随即又将交州的事情介绍了一番之后，这才对迁都之事情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用说，马谡当然是支持迁都的。
　　而且，在信中，马谡还特意提到，丞相去世前，就已经做好了在完成了一统大业、国家稍作稳定之后，便迁都洛阳以控制全局的打算。
　　只可惜，国家尚未统一，丞相就已经离去了。
　　末了，马谡还告知了丞相府旧档之中还有丞相亲手所制，但尚未完成的都城洛阳的布局图。
　　同时，由此，马谡更是谏言在新都之中，为丞相立庙，以彰其功德。
　　看到最后短短的几行，刘禅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想也不想便是翻到了奏章的最后，果然那未完成的布局图正夹在了最后的一页之中。
　　是的，这布局图已经被费祎找到并随着奏章一起呈给了刘禅。
　　看着布局图上那一个个细如蚂蚁的熟悉的字迹，摸着那一道道熟悉的笔画，刘禅仿佛又看到了相父点灯熬油为自己、为大汉谋划着未来的场景。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见状，底下之人，除了蒋琬与费祎之外，全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上首的刘禅。
　　一个疑问也是不知不觉间在众人心底产生：马谡到底说了啥，一个迁都的问题，怎么还把陛下给弄哭了？
　　就在众人不可思议之时，刘禅却是擦干了眼泪，双手紧紧握着马谡的奏章，随即便道：“安南侯也是支持迁都的，如此，便......”
　　刘禅的话音未落，便听到人群之中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慢。”
　　话音落，众人也是循声看去，不是东吴一系的官员更是何人！
　　果然，天欲使之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陛下都已经说了安南侯是支持迁都的，甚至陛下都已经准备下令了，你却一嗓子喊出来打断陛下的话语，这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也在这一瞬间，众人终于是明白了蒋琬的用意：这是要借用马谡的威信与陛下对马谡的亏欠之情，把东吴一系的生路彻底断绝啊！
　　当即，众人也是有些佩服起了蒋琬的手段。
　　不过，饶是如此，众人还是有些小瞧了蒋琬，嗯，或者说，众人还是小瞧了蒋琬背后的马谡。
　　马谡可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所谓威信就能一手遮天的，而马谡的手段，也远比众人所想象的要狠辣得多。
　　可惜，东吴一系的官员显然并没有意识到挂在自己脖颈的线圈已经在慢慢收紧，就连脚下的地板也已经开始松动了。
　　打断的话语出口，那官员也是接着说道：“安南侯居交州之地已有两年之久，久不闻朝廷之事，如何能为朝廷做主，还请陛下勿要听信安南侯一面之词。还请陛下三思。”
　　说着，东吴一系的官员们更是齐刷刷地躬身而道：“还请陛下三思。”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整整齐齐作死的。
　　当然，这倒也不难理解。
　　从东吴一系的官员们来看，马谡的奏章影响力不小，也只有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才有可能与之抗衡。
　　因此，齐齐躬身施压，也就成了自然之事。
　　而眼见着如此多人反对，刘禅却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退缩，反而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显然，刘禅已经有些生气了。
　　倒不是因为众人打断了自己的命令而生气，而是因为下面的人，居然会说马谡只是一面之词？
　　要知道，就算是当年相父在，都没有批评过马谡，甚至还屡屡夸赞马谡。
　　而且，刘禅虽然不怎么干事，但对于旁人干的事情，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这大汉天下，如果说相父是第一功臣的话，那马谡就毫无疑问是第二功臣；如果说相父是第一聪明的话，马谡一定会是第二聪明人；更关键的是，他还有着跟相父一样的忠诚。
　　不听这样聪明、忠心之人的话，听谁的话？奸臣的吗！
　　是的，悄然之间，刘禅已经将这群躬身施压之人跟奸臣画上了等号。
　　不过，饶是如此，刘禅倒也没有想要直接处理掉这些人的意思。
　　微微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刘禅也是接着说道：“非是安南侯一人之所想也，相父在生前就有过交代，待国家安定之后，必迁于天下之中，以照应天下万民也。”
　　话至此，但凡是个脑袋正常之人，都会乖乖的闭上嘴巴。
　　毕竟陛下跟丞相的感情，但凡是经历过那场葬礼之人，都会明白：丞相于陛下，甚至比父子还要亲；丞相的话语，在陛下这里，那就是金科玉律的存在。
　　而既然丞相都曾经做过安排，那就是大汉的安排。
　　可偏偏，这群东吴一系的官员，大多并没有经历过那场葬礼，也更不清楚刘禅鱼丞相之间的感情。
　　即便是有所耳闻，也只以为这是大汉官方为丞相贴金的说辞而已。
　　当即，便有那不知死活之人再度开口道：“陛下容禀，先丞相诸葛孔明生前或为贤相，但终究已是故去数年。以区区死人之言而断今日之事，此乱命也，不......”
　　“住口！”
　　还不待那人说完呢，上首的刘禅当即便是站了起来，两只肥肥的小手攥得紧紧的，一双圆圆的眼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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