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拔擢邓艾为屯田

　　白纸之上，一片娟秀而整洁的字迹，分明写着：
　　“君侯之推广官话，欲效始皇‘书同文，车同轨’之事，此千秋之利，不可不行也。
　　田地收成，乃民之大利也，以民之大利而进国之大利，正当其用也。”
　　虽然已经早就知道了答案，但当马谡看到邓艾纸上所写的答案时候，还是不由得为其心胸的大格局而震惊。
　　没办法，世人都知道始皇一统江山的伟大，但能知道“书同文、车同轨”的意义的人，却并不多。
　　要知道，之所以自始皇之后，但凡占领了一席之地的人无不想要一统天下的核心原因，并不在于始皇帝完成了这一统，证明了这一统的可能性。
　　很简单的道理，始皇帝之前，周天子也算是天下共主，但春秋战国期间，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更多的只是想要当个霸主，真正想要一统的君主却没几个；
　　无独有偶，在遥远的欧洲，他们也不是没有统一过。
　　可千年的历史里，真正一统的时间几乎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是四分五裂的形态，甚至即便是到了近现代，他们依旧是一盘散沙
　　这其中除了地理隔绝等客观的因素之外，文化与精神上的异同，或许才是更为关键的因素。
　　这就不得不提到始皇帝“书同文、车同轨”的伟大政策了：相同的文字保证了文化得以交流，统一的车轨则保证了文化传播的速度。
　　正是因为这两样相结合，才让南北、东西差异都极大的华夏文化得以大融合，最终形成了共同的文化与精神认同。
　　而文化与精神的认同，才是华夏千年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根本原因。
　　显然，对面的邓艾不仅仅看到了始皇帝的这份功绩，也更明白马谡接想要彻底同化交州百姓的目标。这也才有了邓艾的这番回答。
　　不由得，马谡也是再度向邓艾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很好。”马谡当即也是不吝夸赞道。
　　仅仅是这一个眼神和一句话语的肯定，便已经让邓艾脸红不已。
　　要知道，如今的他与其说是官员，倒不如说是吏员，按照大汉最新的九品一十八级划分，邓艾几乎就是最为低级的从八品的官吏而已。
　　而他对面坐着的，可是曾经的首辅、大将军，如今的安南侯，当之无愧的正一品大员啊！
　　就像是一个乡长，猛然被总理接见了，还被总理狠狠地夸赞了一番，换你，你也麻啊。
　　在见识到了邓艾的能力与胸襟之后，马谡的心中也是有了底了，当即也是继续问道：“我这里有一个任务，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闻言，邓艾当然明白，属于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几乎脱口而出就要应承下来。
　　只是话到嘴边却又被邓艾给咽了下去——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口吃的问题，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给弄丢了。
　　深呼吸了两大口空气，将激动的心绪稍稍压制，邓艾随即也是在面前白纸上写下了七个大字：固所愿，不敢请耳！
　　能毫不犹豫答应马谡的任命，固然需要勇气；但能在如此大的诱惑面前，审时度势，给自己创造出更有利的条件，才是更为的难能可贵。
　　不知不觉间，马谡对于邓艾的评价又是高了几分。
　　当然了，此时的邓艾到底还不是那个有着大心脏，敢于轻装渡阴平攻成都的大将军邓艾。
　　因此，那纸张之上铁画银钩的几个大字，笔画末尾的几道肆意而飞快的横挑，还是暴露了其内心正掀起的惊涛骇浪。
　　见状，马谡也是再度问道：“依卿之所见，今日之交州，最关键之事在何？”
　　如果说之前的问话，更多的是要给邓艾和一众的交州的官吏们听的，那么马谡的这个问题，则是的的确确在为自己而问了。
　　同时，此番邓艾的回答也将直接决定其所能在交州达到的高度。
　　这话，马谡当然是不会告诉邓艾的。
　　一切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而听得马谡进一步的问题，邓艾随即也是略作思索，随即便是在白纸上快速写下六个字：“广屯田、以自足。”
　　拿过了邓艾写下的字迹，马谡也是微微点头。
　　显然，邓艾也从那封旨意之中听出了不同的味道，也自然明白，交州迟早要独立。这才有了“自给自足”的想法。
　　既然想要“自给自足”，除了发展生产力，最简单、直接、有效的办法，便莫过于屯田了。
　　这也是邓艾一直所擅长的事情。
　　因此，虽然邓艾跟自己的答案有些差距，但无疑，马谡对于邓艾的答案还是颇为满意的。
　　随即，马谡也是不卖关子了，当即便是说道：“此正合吾意也。今苍梧郡内虽已扩地千顷，仍不足我大军南下之用。虽以家财暂购粮秣于中原，却非长久之计。愿以屯田之事，全权托付于汝，可能担当否？”
　　闻言，邓艾一时间也有些懵了。
　　虽然从踏入此地的一刻，邓艾就已经猜到了今日会是自己“飞黄腾达”的一日，但以邓艾的想象力，连升三级，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如今，安南侯居然要将整个屯田之事托付给自己，这其中的权利该有多大？
　　而且，屯田之事，少不了与地方配合，既然要配合，那总负责之人的品级就不能太低，否则地方上根本就不会配合。
　　而交州之地，虽然地处南疆，所辖之郡多为下郡。
　　但即便是下郡，其郡守的品级也是正五品之职啊！
　　若要与之相协，这屯田负责人又该需要几品的官职
　　从五品？还是正五品，抑或是从四品？
　　要知道，如今的邓艾可还是一个小小的从八品不入流的小官而已。
　　这要是拔擢到五品，那可不是连升三级，而是连升九级啊！
　　连升九级，即便是有着大心脏的邓艾想及此处也不由得心潮澎湃了起来。一只手紧紧握着笔杆，却始终不知要如何下笔。
　　半是激动所致，半是担忧所致。
　　激动自不需多言，令邓艾担忧的是：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么大的能力，管理好这一州之地的屯田事宜？
　　若是办砸了，自己个人荣辱事小，辜负了安南侯的信任，却是百死莫赎了。
　　“邓艾啊邓艾，你不是自诩要为天下百姓做事吗？怎么死到临头，反而不敢了呢！”不由得，邓艾也是在心中暗骂着自己。
　　也是这番暗骂，却是让邓艾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既然没有愿不愿的问题，那么也就只剩下能不能的问题了。
　　当即，将所有外界的情绪抛除，邓艾也是认真思索自己有没有能力担下这份重担来。
　　略略思索过后，邓艾也是在纸上刷刷地写下：若得安南侯之支持，下官可担此任！
　　见状，马谡不由得又是一阵暗暗的赞许。
　　显然，邓艾的这番作为，正是马谡最希望看到的——既有迎接重任的担当，又不乏对困难的敬畏，更对自己有着充分的了解。
　　相较于意气风发地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能”字，马谡显然更加喜欢这样务实、踏实的邓艾。
　　既然你要支持，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支持”！
　　随即，马谡也是唤来了亲兵，记录起了自己的命令，道：“传令全军、交州全境，并转呈朝廷。特拔擢原典农都尉邓艾为屯田中郎将，位正三品，全权负责安南郡国之内全部屯田事宜，一体郡县官吏，悉数听其号令。另，调拨正兵五千，并十万降卒，以助屯田事宜。”
　　“是。”一旁的亲兵自然是立即领命。
　　却是留下邓艾一脸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
　　“正三品”、“悉数听令”、“五千正兵”、“十万降卒”......
　　这一个个简单的词语，却是一遍遍地冲刷着邓艾的神经。
　　没办法，马谡给出的条件已经不能用丰厚来形容了，只能用骇人来形容。
　　其中任何一项拿出来，都已经是无数如邓艾这般的底层官吏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更别说，马谡还将这些东西全都打包放在了邓艾的面前。
　　换了谁，都得懵圈啊！
　　显然，这正是马谡想要的效果：只有一次性地把好处都给到位了，才能让对方更加地铭记在心。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邓艾绝对值得这个价位。
　　见邓艾一副呆愣的模样，马谡也是笑着调侃道：“怎么，还有哪里不满意吗？没事，说出来，吾调整便是。”
　　闻言，邓艾顿时便是急了，甚至都忘了以笔作答，径直便是开口道：“没，没有......已，已经很丰厚了。下官、下官，惶恐，恐不已。”
　　话未说完，一只大手便已经搭在了邓艾的肩膀。
　　马谡随即也是诚恳地说道：“官话之要，整个交州，也只有你知我苦心；屯田之要，也只有你明白自足之要紧。此事，非汝不可也。”
　　话已至此，邓艾哪里还能说什么，当即便是双手抱拳，躬身而道：“谢君侯，下官，必，必竭尽所能，不，不负，君侯，侯之望。”
　　“好。”微微点点头，马谡又拍了拍邓艾的肩膀，这才接着说道：“放手去干，吾与汝有厚望焉！”
　　随即，被马谡打上了鸡血的邓艾也是带着满怀的雄心壮志离开了马谡的府邸。
　　而马谡却依旧坐在书房之中，手中拿着的，正是邓艾对自己第二个问题的回答：广屯田、以自足。
　　看着纸上工整的字迹，马谡也是喃喃地说道：“屯田自足，固然是对的。不过，仅仅如此，或可保一两世之安宁，却不足开百世之太平啊。”
　　一边说着，马谡一边也是提起了毛笔，随即便在邓艾的答案旁再度写下十二个字：兴科育，促生产；立科举，储人才。
　　写罢，马谡也是将这十八个字贴到了自己案桌后的屏风之上。
　　是的，若是一般的藩王或者君主，能解决吃饭的问题，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可问题是，马谡可不是一般的藩王，而是来自后世之人。
　　若是还一直按照儒家的方案来治理国家，那就枉为后世穿越而来了。
　　更别说，马谡本身自己就是科技的最大受益者。
　　从来到三国的第一仗——街亭之战，马谡便是利用配重投石车和黑火药赢下的战斗；到了之后，黑火药与重骑兵等黑科技的使用，也是屡立奇功。
　　因此，马谡可从来不敢或忘。
　　科学在前，教育在后，已经很好地说明了马谡的用意。
　　至于这科举，当然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所谓仓廪足而知礼仪，等粮食的问题解决后，人口势必会迎来一个爆发期。
　　到那时，势必也需要更多的治理者。
　　想及此处，马谡也是很快重新来到了案桌之前，重新摊开了一张白纸，便是开始描绘起了未来的安南国。
　　在自己的带领下，蒸汽机、电力、火车、汽车都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自己的国度上钻出来。
　　到那时，交州不再会是不毛之地，而会是一个不用担心吃饱穿暖的国度，一个人人都能识文断字的国度，一个彬彬有礼的礼仪之邦，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度：
　　带着这份美好的愿景，马谡也是在白纸上奋笔疾书了起来。
　　越写曰兴奋的马谡，甚至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转。
　　直到皎洁的月光照耀在交州的大地上，一份关于安南国的五年计划也是终于新鲜出炉。
　　只是，再略略看过一遍之后，马谡却是将这份雄心勃勃的计划，连同那十八字的方针一起锁入了箱中。
　　无他，马谡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美好愿景，一个乌托邦罢了。
　　甚至，即便是现代社会也未必有那么的美好，就更别说如今的交州了。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如今粮食数量不足，人口基数不够的交州，其根本没有发展科技的土壤，也更没有实现马谡心中这些愿景的可能。
　　世上事哪有什么弯刀超车，无非只是在别人不在意的时间和地点，在付出对方千百倍的努力后，才换取到的一丝丝成功的可能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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